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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話接通時,我的指尖是冰涼的。

聽著聽筒里王醫(yī)生略帶沙啞的“喂”,我?guī)缀跄苈劦结t(yī)院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。

我深吸一口氣,用最平靜的語氣,報出了我爸沈建軍的名字,以及他上個月體檢的日期。

王醫(yī)生是我爸單位的老熟人,語氣里透著一股溫和的官腔:“小昭啊,你爸的體檢報告我看過,沒什么大問題,就是血壓有點高,讓他注意休息?!边@套說辭,和我繼母周淑蘭說的一字不差。

我心底的寒意,一寸寸爬上脊梁。

蘇晚的提醒在我耳邊回響,她說,越是天衣無縫,破綻就越在人情里。

我沒有掛斷,而是沉聲說:“王叔,我爸是我唯一的親人。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,我只想知道一件事,他的心電圖,真的完全正常嗎?”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,只有微弱的電流聲在嘶鳴,像一條盤踞的毒蛇。

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。

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,王醫(yī)生終于嘆了口氣,聲音壓得極低:“小昭,有些事……我不該多嘴。但你爸對我不錯。周淑蘭上個月確實來找過我,說你爸心臟有點不舒服,但怕他擔心,想先把報告上的‘心電圖異?!某伞及l(fā)性心悸,建議觀察’。我當時覺得不對勁,但她是你家屬,又是我們科室的護士,我……我就……”他的聲音越來越虛,充滿了懊悔。

“她還給你爸約了下周三的復查,對吧?”我追問,聲音已經(jīng)冷得像冰。

“對,她說找了家技術(shù)更好的私立醫(yī)院,環(huán)境好,不用排隊?!蓖踽t(yī)生立刻回答。

“王叔,那家醫(yī)院,是不是以心血管急救聞名?”我的心臟狂跳起來,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腦中成型。

電話那頭的王醫(yī)生倒吸一口涼氣:“你怎么知道?周淑蘭說……是啊,她說萬一有什么突發(fā)狀況,那家醫(yī)院搶救及時?!蔽颐靼琢?。

一切都明白了。

篡改體檢報告,掩蓋心臟病的真相,再以“復查”的名義,將我爸騙到一家擅長“搶救”的醫(yī)院。

只要在那里,讓他情緒稍微激動一下,或者受到什么刺激,誘發(fā)心肌梗死,一切就都順理成章地變成了“突發(fā)重癥”。

屆時,周淑蘭就能以監(jiān)護人的身份,名正言順地控制我爸的一切,包括他的財產(chǎn)和退休金。

好一招釜底抽薪。

掛斷電話,我站在原地,窗外的陽光刺眼,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。

回到家時,周淑蘭正在廚房哼著歌燉湯,那副賢妻良母的模樣,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。

我換上笑臉,從冰箱里拿出茶葉,殷勤地給她泡了一杯熱茶。

“媽,您最近太辛苦了,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我爸?!蔽覍⒉璞f到她手上,笑容真誠得我自己都快信了,“我聽說您還幫我爸預約了復查?真是太貼心了。”周淑蘭端著茶杯的手明顯一頓,臉上的笑容僵了零點五秒,隨即又堆砌起來:“這不都是做母親的該做的嘛。你爸身體要緊,高考在即,可不能讓他再為你操心了。”她喝了口茶,完全沒注意到,就在我遞杯子和她說話吸引她注意力的瞬間,我另一只手,已經(jīng)將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方塊,悄無聲息地塞進了她放在沙發(fā)上的手提包夾層里。

那是我花了一個晚上,按照蘇晚發(fā)來的教程,從我那個早就淘汰的舊手機里拆出零件,自己組裝的微型錄音筆。

蘇晚的弟弟蘇小宇今年上初二,放學后總喜歡跑到我們便利店的角落寫作業(yè)。

我給他買了最新的習題冊,借著輔導他功課的名義,給了他一個“秘密任務”——每天下午五點到六點,去周淑蘭常去坐車的那個公交站蹲點,觀察她下班后的行蹤。

第三天,蘇小宇像個得勝的小將軍,一溜煙跑到我面前,壓低聲音,興奮地報告:“昭哥!那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又來了!我看見了,他們沒在站臺說話,鉆進旁邊那個小巷子里了,我還看到……他們抱了一下!”他口中的黑夾克男人,我再熟悉不過,就是我那個所謂的“舅舅”,陳建國。

我悄悄跟過去,用手機遠遠地拍下了幾張他們依偎在一起的模糊照片。

證據(jù)鏈,正在一環(huán)扣一環(huán)地拼接起來。

我又讓蘇晚調(diào)取了便利店門口對著公交站的監(jiān)控,我們很快發(fā)現(xiàn),幾乎每個周三上午,周淑蘭都會打扮一新地出門,但她去的方向,根本不是醫(yī)院。

家庭晚餐的氣氛一如既往的壓抑。

我爸埋頭吃飯,陳建國時不時給周淑蘭夾菜,一副兄妹情深的樣子。

我扒拉了兩口米飯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抬頭看向周淑蘭,一臉天真地問:“媽,你上周三是不是請假了?今天我去醫(yī)院給我爸拿藥,聽你們科室的王醫(yī)生說,你沒交排班表,護士長都急了?!敝苁缣m夾菜的筷子猛地一抖,一塊豆腐掉在了桌上。

她臉色煞白,眼神躲閃:“我……我那天身體不舒服,去給你爸辦住院手續(xù)了,忙忘了?!薄稗k手續(xù)?”我故作驚訝,“可我問我爸了,他說他那天沒去過醫(yī)院啊?!敝苁缣m的臉徹底變了色,她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:“瞧我這記性,可能是記錯了,是你爸上次的……對,上次的?!迸赃叺年惤▏淹胫刂匾环?,瞪著我喝道:“小孩子家家問那么多干什么!少廢話,吃飯!”我低下頭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當晚,我將那支錄音筆從周淑蘭包里取了出來。

里面清晰地記錄了她和陳建國在巷子里的對話,從如何轉(zhuǎn)移我爸的存款,到如何在我高考后,讓我爸“病情加重”,再到兩人對未來生活的甜蜜規(guī)劃。

我把錄音、照片、以及蘇晚幫忙打印出來的周淑蘭連續(xù)幾周的醫(yī)院排班記錄和監(jiān)控截圖,一同放進一個牛皮紙信封,匿名寄給了市中心醫(yī)院的紀檢科。

三天后,周淑蘭是撞開家門沖回來的。

她頭發(fā)凌亂,臉色灰敗,像是被人抽走了魂。

緊接著,家里的電話就響了,我離得近,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護士長尖利的聲音:“周淑蘭!你人死哪去了!長期曠工,還偽造病歷,你膽子也太大了!現(xiàn)在紀檢科的人就在辦公室等你!”周淑蘭猛地掛斷電話,胸口劇烈起伏。

她轉(zhuǎn)過身,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,她第一次當著我的面,抓起桌上的玻璃杯,狠狠摔在地上,碎片四濺。

她指著我,聲音凄厲地尖叫:“是不是你干的?!是不是你!”我緩緩抬起頭,迎上她瘋狂的目光,眼神清澈而無辜:“媽,您別激動,小心血壓。”她渾身劇烈地發(fā)抖,嘴唇哆嗦著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她知道是我,但她沒有證據(jù)。

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精心編織的一切,在我面前轟然倒塌。

她不知道,這僅僅是個開始。

扳倒她,只是清理掉我高考路上的一塊絆腳石。

真正的大招,還在后頭。

墻上的日歷鮮紅地圈出了一個日期,旁邊寫著“高考”。

我看著那個日期,心里一片平靜。

距離那一天,還有整整十天。

這十天,足夠我為他們準備一場最盛大的謝幕演出了。


更新時間:2025-08-06 13:18:4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