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腐爛時，我正餓得前胸貼后背。
冰箱空了三天。
最后一包泡面渣子，昨天早上被我舔干凈了。
窗外的天灰蒙蒙的，像一塊臟抹布。
樓下有東西在拖行，發(fā)出嗬嗬的聲音。
我知道，那不是人。
或者說，不再是了。
末日來了，挺突然的。
沒有預(yù)兆，沒有英雄，只有混亂和饑餓。
我縮在出租屋的墻角，肚子咕嚕嚕叫得震天響。
墻壁很薄。
隔壁那對夫妻，又在吵架。
準(zhǔn)確說，是那個男的在吼，女的在哭。
“廢物！讓你多搶點(diǎn)壓縮餅干，你就拿這點(diǎn)回來？！”
“超市……超市那邊全是感染者，老張被拖走了……”
“我不管！再去！沒吃的我們都得死！”
聲音刺耳。
我煩躁地捂住耳朵。
沒用。
胃里火燒火燎的痛。
餓。
餓得想啃墻皮。
就在這時，肚子又一陣劇烈的絞痛。
我蜷縮起來，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。
“嘶……” 我倒抽一口冷氣。
一股極其強(qiáng)烈的怨念，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涌起。
伴隨著這股怨念，我下意識地、咬牙切齒地對著隔壁那堵墻，無聲地低吼：
“吵吵吵！煩死了！吃！吃！吃死你們！噎死你們才好！”
惡毒的話在舌尖滾過。
說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我平時不是這樣的。
雖然窮，雖然倒霉，但還算個老實巴交的社畜。
現(xiàn)在，大概是餓瘋了。
罵完，隔壁的爭吵聲居然真的停了。
死寂。
只有樓下遠(yuǎn)處傳來的、模糊不清的嘶吼。
我有點(diǎn)懵。
是巧合吧？
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，我扶著墻爬起來，想去廚房再翻翻。
也許……也許還有漏掉的調(diào)料包？
剛走出兩步。
“砰！”
一聲沉悶的巨響，從隔壁傳來。
像是重物倒地。
緊接著，是女人驚恐到變調(diào)的尖叫。
“啊——?。?！”
“強(qiáng)子！強(qiáng)子你怎么了？！你別嚇我！”
“水……水……快……”
男人發(fā)出嗬嗬的、被掐住脖子般的聲音。
我僵在原地。
心臟咚咚狂跳。
一個荒謬絕倫、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，猛地鉆進(jìn)我腦海。
不會……是我吧？
因為我剛才……詛咒他們噎死？
隔壁的混亂還在繼續(xù)。
女人的哭嚎，男人痛苦的窒息聲，還有慌亂的拍打聲。
“強(qiáng)子你撐住啊！我拿水！水呢？！”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
聲音越來越微弱。
幾分鐘后，隔壁徹底安靜了。
死一樣的寂靜。
比之前任何爭吵后的沉默都更沉重。
我手腳冰涼。
后背全是冷汗。
胃部的絞痛奇跡般地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、冰冷的飽腹感。
仿佛剛剛……飽餐了一頓。
我靠著墻，滑坐到地上。
腦子里嗡嗡作響。
剛才那強(qiáng)烈的怨氣，那脫口而出的詛咒……
隔壁的動靜……
還有現(xiàn)在這詭異的飽腹感……
它們像碎片一樣在我腦子里沖撞，然后，咔嚓一聲，拼湊出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結(jié)論：
我的詛咒，成真了？
我靠詛咒，填飽了肚子？
這個認(rèn)知太瘋狂，太恐怖。
我坐在地板上，一動不動。
聽著隔壁女人壓抑的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哭泣。
時間一點(diǎn)點(diǎn)過去。
天快黑的時候，我聽到了開門聲。
很輕。
然后是拖拽重物的聲音，沿著樓道往下。
那聲音經(jīng)過我門口時，停頓了一下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門外的腳步聲遲疑著。
我屏住呼吸。
幾秒鐘后，腳步聲再次響起，慢慢遠(yuǎn)去。
我爬到門邊，透過貓眼往外看。
樓道昏暗。
只看到一個瘦弱女人踉蹌的背影，拖著一個巨大的、用破床單裹起來的長條狀東西。
那東西很沉。
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，拖出一道深深的、濕漉漉的痕跡。
是血。
我捂住嘴，差點(diǎn)吐出來。
我殺人了。
用一句惡毒的詛咒。
隔壁徹底安靜了。
我的肚子，也前所未有的飽。
這感覺……太邪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