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嗡————”
蘇耀祖只覺得一股逆血直沖天靈蓋！大腦一片空白！巨大的恐慌瞬間壓垮了他！他眼前一黑，雙腿一軟，竟然站立不穩(wěn)，毫無征兆地一頭從不算高的主席臺上直挺挺地栽了下去！像一截被狂風折斷的朽木！
“耀祖！”
“兒子！”
蘇振國和王美娟失魂落魄的驚叫聲同時響起！王美娟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！蘇振國也驚駭欲絕地想要沖上去！
然而，蘇晚清冰冷的聲音如同裁決的冰錐，透過麥克風，再次冰寒入骨地刺穿一切混亂，清晰地傳來：
“放心，這點摔不死他。蘇家的‘好兒子’，‘頂門立戶的大丈夫’，命硬得很?！?/p>
她的聲音不高，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混亂的絕對力量，更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嘲。
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！蘇振國甚至顧不上查看兒子的死活，他那雙因為極致的驚怒和恐慌而布滿血絲的眼睛，如同瀕死的餓狼般倏然轉向了宴會廳入口的方向！
那里！
秦氏財團那位代表張董！那個掌握著蘇氏命脈、他們父子幾天幾夜陪酒打點才請來的核心人物！此刻，正帶著另外幾位重量級賓客站在宴會廳入口內(nèi)側的陰影處！燈光沒有打在他們身上，張董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疏離客套笑容的臉上，此刻已經(jīng)沒了半分笑意！只剩下一片鐵青和山雨欲來的風暴！他身后的其他幾個貴客，臉上同樣充滿了震驚和陰沉！
完了！
蘇振國大腦里轟隆一聲！最后一絲僥幸的堤壩徹底崩塌！蘇氏最大的靠山和資金來源……秦氏的代表，清清楚楚地目睹了這場摧毀蘇氏接班人的公開處刑！那冰冷的報告摘要就像鐵錘般砸在了蘇氏的未來上！
不！絕對不能坐以待斃！必須挽回！立刻挽回！
蘇振國幾乎是憑借最后的本能，猛地轉身，雙眼血紅，帶著一種瀕死野獸的瘋狂和不顧一切的兇狠，沖向那個角落！他要奪下那份報告！撕碎它！否認它！不計一切代價！
“攔住他！”
蘇振國的咆哮如同困獸！是對身后助理、也是對那些嚇呆了的保安。
然而，沒等蘇振國沖出兩步，那幾個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的、一直守在工作臺附近入口的黑西裝壯漢，如同銅墻鐵壁般，悄無聲息卻又無比迅速地移位，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蘇晚清和工作臺前！他們甚至沒有出手推搡，僅僅是站在那里，冰冷的目光掃過沖過來的蘇振國和試圖繞過來的保安，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瞬間釋放出來！那是一種經(jīng)歷過生死的鐵血悍然氣場！
沖在最前面的兩個蘇氏保安被這種目光一懾，硬生生剎住了腳步！蘇振國的腳步也被這堵人墻逼停！
就在蘇振國驚怒交加、睚眥欲裂地隔著擋在身前的幾個壯漢，死死盯住蘇晚清的瞬間——
蘇晚清對他投來的目光，沒有回避。
她的臉上甚至緩緩地重新浮現(xiàn)出最初那個溫順無害、純潔如孩童般的淺淺笑容。那笑容在她白瓷般冰涼的皮膚上綻開，詭異得令人心膽俱寒。
仿佛剛剛那場引爆了蘇氏根基的炸彈，與她無關。
然后，在蘇振國血紅的注視下，在全場或驚懼、或呆滯、或看戲的目光中，她不慌不忙地再次彎下腰，從她那毫不起眼的黑色帆布挎包里，拿出了第二樣東西。
那個她剛剛使用過的、最廉價的黑色塑料外殼舊手機。
她的手指在光滑冰冷的屏幕上劃過，動作輕柔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。點開通訊錄，指尖精準地懸停在一個名字上——那個五年前深夜聯(lián)系過的名字。
她沒有立刻撥出。只是抬眼，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，穿過混亂的人群，遙遙與宴會廳入口陰影里那位面沉如水、眼神銳利如刀的秦氏張董——張啟明對視了一眼。
那一眼，極其短暫。
張啟明緊鎖的眉頭下，銳利的目光中帶著震驚和深重的審視。蘇晚清的眼神卻異常平靜，平靜得近乎冷漠。那不是一個請求幫助的眼神，也不是一個解釋或說明的眼神，那更像是一種……交接，一種無聲的宣告。
蘇振國眼睜睜看著她低頭操作手機，一種冰冷到骨髓的恐懼感攫住了他全身！她要干什么？！聯(lián)系誰？！
他想嘶吼！想阻止！喉頭卻像被扼住，只能發(fā)出“嗬嗬”的喘息！
沒有給任何人再留下任何干預的可能。
蘇晚清的手指輕輕按了下去。
她對著那個廉價的手機話筒，聲音清晰地、平靜地響起，如同進行一場普通的工作匯報：
“張董。是我，蘇晚清?！?/p>
她的聲音穿透了麥克風的回路，被清晰地放大到會場每一個角落！
張董？！全場再次嘩然！無數(shù)道目光倏然聚焦向入口處的張啟明！
蘇振國的瞳孔瞬間收縮到針尖大??！眼前陣陣發(fā)黑！心臟如同被巨錘狠狠擊中！蘇晚清直接聯(lián)系張啟明？！當著他的面？！
蘇晚清根本不在乎這些目光，她的聲音平穩(wěn)而清晰：
“上次所提，關于蘇氏核心科技A輪融資遇阻一事。經(jīng)我方獨立評估團隊深入盡職調查并復驗原始數(shù)據(jù)后，認為該項目存在嚴重管理層道德風險及財務治理黑洞，部分關鍵資質文件涉嫌偽造，整體投資價值已被嚴重夸大透支。”
她語氣沒有絲毫波動，如同在閱讀一份枯燥的分析報告：
“具體重大風險點包括：實際控制人親屬蘇耀祖系統(tǒng)性挪用侵占公司核心資產(chǎn)，核心專利技術存在侵權訴訟隱患并已收到律師函，主要生產(chǎn)線設備超期服役且近期發(fā)生重大安全隱患被勒令停產(chǎn)整改，以及多位核心技術人員已于上周向我司提交辭職意向書?！?/p>
每一句話，每一個字，都像一根冰冷的鋼針，狠狠扎進蘇振國瘋狂搏動的心臟！他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，牙齒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咯咯作響！那些隱秘的、正在被他瘋狂掩蓋的蘇氏爛瘡和命脈！竟然被她如此赤裸裸地當眾揭穿！捅給了秦氏的實權人物！
“綜上所述，”蘇晚清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判決力，“基于已掌握的大量實質性證據(jù)鏈及獨立第三方海城聯(lián)合會計師事務所的補充認證文件，可以認定蘇氏科技A輪融資標的物價值已產(chǎn)生毀滅性塌陷。我司依據(jù)合作協(xié)議第七條第三款不可抗力及欺詐免責條款，正式通知貴方——”
她清晰地、一字一頓地吐出最后兩個字：
“撤——資?！?/p>
她的聲音停頓了極短的零點一秒，如同死神的鐮刀懸停在半空，然后才接上最后一句：
“蘇氏科技名下所有債務質押物，將由我司新設立控股的‘清源創(chuàng)投’基金，在法定時限內(nèi)，按此前約定破產(chǎn)清算流程，進行全盤接收。具體法律文書將在半小時內(nèi)送達貴司集團總部董事會及A輪項目組。”
她抬起頭，那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眸里，只映著臺下蘇振國那張慘無人色、完全凝固僵死、寫滿了末日降臨般恐懼和絕望的臉龐。
她的嘴唇，對著話筒，微微翕動，極其清晰地補充了最后一句，如同在宣告一個早已寫好的終局：
“項目終止。合作結束。蘇氏科技，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