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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選章節(ji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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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痛得像要炸開,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神經,扯出靈魂深處最陰冷的恐懼。

喉嚨深處殘留著火燒火燎的劇痛,

還有那股無法形容的、帶著鐵銹和腐敗杏仁的可怕味道——死亡的味道。意識沉浮,

模糊的視野里最后定格的,是南霖楓那張被批斗會高帽和標語映得慘白扭曲的臉,

以及她眼中那抹瘋狂又冰冷的快意?!翱?!”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氣,

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沖,額頭重重撞在硬物上。眼前劇烈的眩暈散去,光線刺入眼簾。

耳邊不再是批斗會上震耳欲聾的口號嘶吼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悶而持續(xù)的轟鳴,

伴隨著規(guī)律的、有節(jié)奏的“哐當——哐當——”聲,還有車廂里嗡嗡的人語,孩子的哭鬧,

彌漫在空氣里濃烈的汗味、劣質煙草味和食物混雜的氣息。我茫然地抬起頭,目光所及,

是蒙著厚厚一層灰塵和油垢的車窗玻璃。窗外,是飛速倒退的、蒼?;尹S的北方初冬景象。

枯樹、光禿禿的田野、低矮的土房,灰蒙蒙的天空壓在頭頂。這里是……綠皮火車?

六十年代那種老舊的硬座車廂?心臟驟然狂跳,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。

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。手指纖長,皮膚是久居城市留下的白皙,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,

沒有后來在北大荒被凍瘡和粗活磨礪出的紅腫與裂口。身上穿著的是洗得發(fā)白的藍布棉襖,

肩頭還斜挎著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包。這分明是……五年前!1965年的冬天!我,商羽悠,

作為“需要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”的城里青年,踏上下鄉(xiāng)之路的起點!不是幻覺,不是夢!

我回來了!我真的回到了五年前,一切悲劇尚未真正發(fā)端的那一刻!

巨大的、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間攫住了我,隨即又被更深的、浸透骨髓的寒意所覆蓋。

那杯水……南霖楓在批斗臺上遞給我的那杯水……那杯偽裝成“潤喉水”的毒藥!

喉嚨里那股可怕的焦灼感和杏仁味似乎又翻涌上來,我捂住嘴,一陣劇烈的干嘔。“羽悠?

你怎么了?暈車了?”一個熟悉又陌生的、帶著點嬌憨和刻意關心的聲音在身邊響起。

我渾身一僵,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。我極其緩慢地轉過頭,

目光落在身旁座位上那個穿著嶄新碎花棉襖、梳著兩條烏黑油亮大辮子的姑娘臉上。南霖楓,

年輕了五歲,眉眼間還帶著未經風霜的天真,或者說,未經徹底磨礪的偽裝。此刻,

她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,擔憂地看著我,手里還捏著半個沒吃完的玉米面窩頭。

就是這張臉!就是這雙眼睛!在前世那個暴雨傾盆的批斗臺上,被帽檐陰影遮擋的后面,

燃燒著淬毒的恨意和得逞的冰冷!那杯水……就是她親手遞給我的!胃里翻江倒海,

強烈的恨意和生理性的惡心交織在一起,我猛地別開臉,死死咬住下唇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

用尖銳的痛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不能失態(tài)!不能讓她看出任何端倪!“沒……沒事。

” 我聽到自己干澀沙啞的聲音,像砂紙摩擦,“有點……悶?!薄芭?,那快喝口水壓壓。

” 南霖楓說著,

極其自然地拿起我們座位中間小桌上那個印著“為人民服務”紅字的搪瓷缸子,

那是她自己的水杯,殷勤地遞到我嘴邊。那杯口離我如此之近!前世死亡的陰影瞬間放大,

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,猛地揮手擋開!“哐當!” 搪瓷缸子脫手飛出,

砸在對面的小桌板上,又滾落到過道里,發(fā)出刺耳的噪音。里面的水潑灑出來,

在骯臟的地板上迅速裂開一片深色。整個車廂瞬間安靜下來,附近的人都詫異地看向我們。

南霖楓完全沒料到我的反應如此劇烈,臉上的擔憂瞬間僵住,

隨即被一種混雜著錯愕和不易察覺的惱怒取代。她微微蹙起秀氣的眉毛:“羽悠?

你這是……”我大口喘著氣,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幾乎要撞碎肋骨。

我死死盯著地上那個還在打轉的搪瓷缸子,仿佛那是吐著信子的毒蛇。就是這種容器!

前世批斗臺上,也是這樣一個搪瓷缸子!“對……對不起,” 我艱難地開口,

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眼神卻不敢再與南霖楓有任何接觸,

慌亂地轉向窗外飛速掠過的灰黃景色,“我……突然有點反胃,看到水……就想吐。

” 這個借口拙劣至極,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。南霖楓狐疑地看著我,那目光像細細的針,

試圖刺探我內心的真實。她彎腰撿起自己的搪瓷缸子,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,

語氣恢復了慣常的柔和,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:“嚇我一跳。那……你歇會兒吧。

” 她頓了頓,忽然又湊近了些,壓低了聲音,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澀和隱秘的興奮,

“對了羽悠,等到了地方安頓下來,你幫我個忙好不好?

幫我把這個……” 她從貼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個折疊得方方正正的信封,

粉紅色的信紙邊緣隱約可見,“……悄悄給顧瑋沰,好不好?千萬別讓別人看見!

”粉紅色的信封,帶著南霖楓身上那股廉價的雪花膏香氣。這熟悉的一幕,

像一根冰冷的鋼針,狠狠刺進我的太陽穴。前世,就是這封情書,成了我厄運的開端。

我清晰地記得,彼時剛下火車,

面對陌生的北大荒和同樣來自城里、氣質卓然、家世顯赫的顧瑋沰,

我心中那份因家族敗落而滋生的自卑與對南霖楓這個“朋友”的依賴交織在一起。

我?guī)缀跏菐е环N隱秘的、連自己都未完全察覺的艷羨和討好,接下了這個“重任”。

我偷偷摸摸,像個見不得光的小賊,在顧瑋沰獨自在河邊看書時,漲紅著臉把那封信塞給他,

然后落荒而逃。顧瑋沰當時是什么表情?似乎是驚訝,隨即是了然,

然后是……一絲淡淡的、不易察覺的輕視?那眼神像羽毛輕輕刮過,

卻在彼時敏感的我心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劃痕。而南霖楓,在得知信已送達后,

親熱地挽著我的胳膊,甜膩地感謝我,

眼底深處卻閃爍著一種奇異的、仿佛獵物踏入陷阱的興奮光芒。

彼時我只以為是少女的羞澀和緊張,如今回想,那分明是毒蛇在草叢中無聲地昂起了頭。

就是從那一刻起,我似乎被無形地綁上了南霖楓的戰(zhàn)車,

成了她與顧瑋沰、劉龍、何磊之間那場混亂而致命的情感游戲中,

一個身不由己又至關重要的棋子。我替她傳遞心意,替她解釋誤會,

在她與其他男人糾纏不清時替她向何磊掩飾……直到最后,替她喝下了那杯毒水!

粉色的信封就在眼前,南霖楓涂著廉價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,

帶著慣有的、令人難以拒絕的懇求。那甜膩的聲音此刻聽來,卻如同地獄傳來的索命咒語。

“羽悠?好不好嘛?” 南霖楓見我不語,又輕輕推了推我的胳膊,指尖帶著涼意。

一股冰冷的、足以凍結血液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。前世喉嚨被燒穿的劇痛,

身體在批斗臺上扭曲抽搐的無助,

意識沉入黑暗前南霖楓那張冰冷扭曲的臉……所有畫面瞬間重疊、放大,無比清晰!“不!

” 一聲短促而尖銳的低吼不受控制地沖出喉嚨。

在所有人——包括南霖楓——驚愕的目光中,我?guī)缀跏谴直┑嘏謯Z過了那個粉紅色的信封!

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。“商羽悠!你干什么!” 南霖楓失聲驚呼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,

只剩下被冒犯的驚怒。我根本不理她。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,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,

前世積壓的恐懼、憤怒、悔恨如同火山熔巖找到了唯一的出口!我雙手抓住那薄薄的信封,

用盡全身力氣,狠狠一撕!“嗤啦——!

”刺耳的撕裂聲在驟然安靜下來的車廂里顯得格外驚心。粉紅色的信紙連同信封,

在我手中被撕成兩半,再撕,再撕!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碎片!“你瘋了嗎?!

” 南霖楓猛地站起來,聲音尖利得變了調,伸手就要來搶那些碎片,

眼中是難以置信的暴怒和一絲被當眾羞辱的慌亂。我猛地側身避開她的手,

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,直直地刺向她那張因驚怒而扭曲的、尚顯年輕的臉。我的聲音不高,

卻異常清晰、冰冷,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,一字一句砸在凝固的空氣里:“南霖楓,

自己的事,自己解決!”說完,我揚手一拋!漫天粉白色的碎片如同被驟然驚起的病態(tài)蝴蝶,

紛紛揚揚,在車廂渾濁的光線和無數道驚疑、探究的目光中,飄飄灑灑地落下,

落在骯臟的地板、沾著泥巴的鞋面、甚至鄰座大娘油乎乎的包袱皮上。南霖楓僵在原地,

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,臉色由紅轉白,又由白轉青,嘴唇劇烈地哆嗦著,

那雙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里,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對我的、毫不掩飾的驚愕和怨毒。

那怨毒如此濃烈,仿佛淬了劇毒的針尖,直刺人心。整個車廂死一般寂靜,

只剩下火車輪子碾過鐵軌發(fā)出的、單調而沉重的“哐當——哐當——”聲。
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和南霖楓身上,帶著各種猜測和審視。我挺直了脊背,無視那些目光,

更無視南霖楓眼中翻滾的怨毒風暴,緩緩坐回自己的硬座。

冰冷堅硬的觸感透過薄薄的棉褲傳來,卻奇異地讓我那顆因恐懼和憤怒而狂跳的心,

一點點沉靜下來。我伸手,從那個軍綠色的帆布包里,

摸出一個簇新的、封皮是暗紅色的筆記本。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,但我深吸一口氣,

拔開鋼筆帽。墨藍色的墨水在略微粗糙的紙頁上,凝滯了一下,隨即用力地洇開。

我寫下四個字,筆鋒沉重,幾乎要穿透紙背:**莫沾情債。*****北大荒的冬天,

像一個冷酷的巨人,用無休止的寒風和能把人骨頭縫都凍透的低溫,

粗暴地碾壓著每一個初來乍到的知青。紅星生產隊,我們這批新人的落腳點,

幾排低矮的土坯房瑟縮在廣袤無垠的灰白凍土上,煙囪里冒出的稀薄青煙,

很快就被風扯碎、帶走。勞動是唯一的主題。刨凍糞,積肥,

修水利……沉重的鐵鎬砸在堅如磐石的凍土上,震得虎口發(fā)麻,手臂酸脹得仿佛不是自己的。

手上迅速磨出了水泡,破了,又磨出新的,最后結成一層粗糙發(fā)硬的繭子。

臉頰和耳朵被刀子似的寒風割得生疼,嘴唇裂開細小的血口。

我沉默地干著分配給自己的活計,像一頭蒙著眼的老黃牛。汗水浸透了里層的棉毛衫,

冷風一吹,又凍得人直打哆嗦。累,是真累。骨頭縫里都透著酸乏。

但比起前世那種被卷入情感漩渦、時刻提心吊膽、最后被毒死的無望和恐懼,

這種純粹的、肉體上的疲憊,反而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踏實感。

南霖楓的日子顯然比我“精彩”得多。她似乎天生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(yōu)勢。那點農活,

她總有辦法做得“楚楚可憐”,蹙著眉,咬著唇,細聲細氣地抱怨著凍土太硬、鐵鎬太重,

總能恰到好處地引來幾個男知青或本地小伙子的“熱心”幫忙。顧瑋沰是其中之一。

他干活倒是利索,只是偶爾投向南霖楓的目光,

帶著一種世家子弟特有的、居高臨下的審視和玩味,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。

南霖楓則回以羞澀的微笑,眼神卻像帶著鉤子。劉龍,

那個沉默寡言、有著一身蠻力的本地壯實后生,

是另一個常出現在南霖楓“求助”范圍里的人。他像頭勤懇的牛,

悶聲不響地替南霖楓干著最重的活,目光追隨著她,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、毫不掩飾的癡迷。

南霖楓享受著這種目光,卻從不給他任何明確的回應,只在需要時,

才甜甜地叫一聲“劉龍哥”。至于何磊,我的“前男友”,他來得稍晚幾天。

火車上那場撕信風波,似乎并未影響他抵達后立刻與南霖楓熟絡起來。

他依舊帶著城市知識分子的清高,干活笨拙,卻熱衷于發(fā)表各種“見解”。

他看向南霖楓的眼神,混合著欣賞與一種微妙的征服欲。兩人常在收工后,

在避風的墻角或簡陋的知青點“學習室”里,低聲交談,時而發(fā)出輕快的笑聲。

南霖楓的目光偶爾會瞟向我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和得意。我視而不見。

埋頭刨我的凍糞,或者奮力揮舞鐵鍬,把沉重的凍土塊甩上堤壩。汗水流進眼睛,辣辣的疼。

我抹一把臉,繼續(xù)干。我的世界,縮小到眼前這一方凍土,手中的工具,

和記分員老耿頭那本磨得發(fā)毛的工分本?!靶獣喊?,商知青!喝口水!

” 粗獷的喊聲在風中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。是劉龍。他扛著幾根粗大的凍木樁,像座移動的小山,

大步流星地從我負責的溝渠邊走過。他停下腳步,古銅色的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,

汗水在他額頭結成了冰晶。他放下木樁,從懷里掏出一個還帶著體溫的布包,

小心翼翼地打開,里面赫然是兩顆煮熟的雞蛋!在食物極度匱乏的北大荒,這簡直是奢侈品。

他局促地在凍硬的棉褲上蹭了蹭粗糙的大手,拿起一顆最大、殼最白的雞蛋,

不由分說地就要往我手里塞:“給!看你累的,臉都白了!快墊墊!

”那雞蛋還帶著他胸膛的溫熱,透過粗布傳遞到我冰冷的指尖。前世,

就是這種帶著體溫的“好意”,像一張無形的網,將我慢慢纏繞。

我替他向南霖楓傳遞過口信,在他與南霖楓鬧別扭時笨拙地勸解過,

甚至在他一次酒后失態(tài)抱住南霖楓被人撞見時,替他遮掩過……這些“人情”,

最終都成了勒緊我脖子的繩索。我像被燙到一樣,猛地縮回了手。動作太快太突兀,

劉龍愣住了,臉上的笑容僵住,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,

那顆白生生的雞蛋在灰暗的凍土背景下顯得格外刺眼。就在這尷尬凝固的瞬間,

一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踏碎了寒風。是魏依依!我們生產隊唯一的女軍官,

也是知青點的指導員。她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綠軍裝,沒戴帽子,齊耳短發(fā)被風吹得有些亂,

臉龐凍得微紅,但身姿挺拔如白楊,眼神銳利明亮,正帶著幾個民兵排的戰(zhàn)士巡堤。

“魏指導員!” 我?guī)缀跏遣患偎妓鞯睾俺雎?,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尖利。

魏依依聞聲望過來,腳步未停,只是目光在我和劉龍之間迅速掃過,

落在他手中那顆突兀的雞蛋上,英氣的眉毛微微一挑。機會!電光石火間,我做出了決定。

在劉龍錯愕的目光中,我再次伸出手,卻不是去接雞蛋,而是直接從他僵住的手里,

一把抓過了那兩顆雞蛋!動作快得讓他完全來不及反應?!拔褐笇T!你們辛苦了!

” 我?guī)撞經_到魏依依面前,臉上努力擠出最誠摯、最“進步”的笑容,

帶著一種近乎夸張的、屬于這個年代的“覺悟”,高高舉起手中那兩顆溫熱的雞蛋,

聲音清脆響亮,確保附近幾個正在干活的社員都能聽見:“劉龍同志心系國防,擁軍愛軍!

特意讓我把這兩個雞蛋送給咱們最可愛的人!擁軍光榮!向解放軍學習!”話音落下,

周圍瞬間安靜了幾秒。刨土的、抬筐的、甚至遠處修水閘的幾個人,都停下了動作,

詫異地望過來。寒風卷著地上的雪沫,打著旋兒。魏依依顯然也愣住了。

她看看我高舉的雞蛋,

又看看我身后臉色漲紅、手足無措、嘴巴張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劉龍,

再看看我臉上那副“無比真誠”的表情。她那雙銳利的眼睛里,

飛快地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神色——驚訝、了然、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,

最終化為一種近乎荒誕的無奈。她身后的幾個年輕戰(zhàn)士想笑又不敢笑,憋得臉通紅。

“咳……” 魏依依清了清嗓子,臉上恢復了慣常的嚴肅,

但嘴角似乎還是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。她伸出手,接過了那兩顆命運多舛的雞蛋,

聲音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,帶著軍人特有的鏗鏘:“好!感謝劉龍同志對人民軍隊的關心!

心意我們領了!擁軍愛民,魚水情深!” 她頓了頓,目光掃過我和劉龍,“繼續(xù)勞動吧!

” 說完,轉身帶著憋笑的戰(zhàn)士們大步離開,軍綠色的身影很快融入灰白的凍土背景。

劉龍還僵在原地,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嘴唇翕動著,看看魏依依遠去的背影,又看看我,

眼神里充滿了茫然、委屈和一種被當眾戲耍的羞惱。他大概這輩子都沒這么“光榮”過,

也沒這么憋屈過。我長長地、無聲地舒了一口氣,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,

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暢快。轉身,不再看劉龍一眼,重新撿起被我扔在凍土上的鐵鎬。

冰冷的木柄握在手里,粗糙的觸感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心。身后,

傳來劉龍終于憋出的一聲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、悶悶的低吼:“商羽悠!

你……你……” 卻終究“你”不出個所以然,最后只能重重地跺了下腳,扛起他的木樁,

帶著一肚子憋悶和不解,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。不遠處,

正在和顧瑋沰“討論”如何更好刨土的南霖楓,停下了動作,目光越過顧瑋沰的肩膀,

冷冷地投向我這邊,嘴角抿成一條刻薄的直線,眼神深處,

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忌憚和更深的寒意。***日子在沉重的勞動和刻意的疏離中,

像結冰的河流,緩慢而滯澀地向前流淌。轉眼到了第二年夏末,

北大荒短暫的、被蟬鳴和濃綠充斥的時節(jié)。麥收剛過,

空氣里彌漫著麥稈和泥土被烈日烘烤后的干燥氣息。知青點的土坯房像個巨大的蒸籠,

悶熱難當。這天傍晚收工格外晚。夕陽的余燼將西邊的天空燒成一片壯烈的橘紅,

映著遠處連綿的麥茬地。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知青點大院,汗水濕透了后背,

只想趕緊打盆涼水擦洗一下,然后癱倒在炕上。剛走到女知青宿舍那排土房的門口,

一個高大的身影突兀地攔在了面前。是何磊。他顯然特意等在這里。白襯衣的領口敞開著,

袖子挽到手肘,露出還算結實的小臂。頭發(fā)梳得一絲不茍,

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憂郁和疲憊,

手里還拿著一個用舊報紙仔細包著的、四四方方的小包裹?!坝鹩?!” 他開口,

聲音刻意放得低沉而富有磁性,帶著一種久別重逢的熟稔和……不易察覺的責備,“收工了?

累壞了吧?看你,都瘦了?!?他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,試圖捕捉我的反應。前世,

就是這種帶著“關懷”的責備,這種刻意營造的親密氛圍,讓我一次次心軟,

一次次踏入他與南霖楓糾纏不清的泥潭,最終成了他們情感博弈的犧牲品和替罪羊。

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、南霖楓常用的廉價雪花膏的味道——他剛從她那里過來?

還是即將過去?胃里一陣翻騰。我后退一步,拉開了距離,眼神平靜無波,

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:“何磊同志,有事?

”我的冷淡和那個刻意強調的“同志”稱呼,顯然讓何磊有些錯愕。

他準備好的開場白被噎了回去,臉上那副憂郁深情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痕。他皺了皺眉,

隨即又努力調整表情,顯出幾分“受傷”和“無奈”。“羽悠,你還在生我的氣?

” 他向前逼近一步,試圖營造一種壓迫感,聲音壓得更低,帶著蠱惑人心的氣息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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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25-08-07 09:11:5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