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澀的消毒水的味道還縈繞在鼻尖,冰冷的、帶著絕望氣息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四肢百骸。
沈毓歆猛地睜開眼,劇烈地喘息著,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,幾乎要沖破束縛。
映入眼簾的不是醫(yī)院慘白的天花板,也不是晏家那間看似華麗卻壓抑得讓她窒息的臥室,而是她在沈家老宅的公主房。
熟悉的水晶吊燈折射出溫暖的光暈,墻上掛著她十七歲生日時畫的油畫,書桌上還散落著幾張未完成的素描稿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梔子花香——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。
她……回來了?
沈毓歆猛地坐起身,低頭看向自己的手。白皙、纖細(xì),充滿了年輕的活力,沒有一絲常年臥病在床的枯槁和冰冷。
她掀開被子,赤腳踩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,沖到巨大的落地鏡前。
鏡子里的女孩,眉眼明媚,肌膚飽滿,眼神里帶著未脫的稚氣和張揚的生命力。一頭海藻般的長卷發(fā)隨意地披散著,嘴角甚至還帶著一點沒睡醒的慵懶弧度。
這是……剛上大學(xué)的她?
沈毓歆顫抖著伸出手,撫上鏡中人的臉頰,指尖傳來溫?zé)岬挠|感。不是夢。她真的回來了。回到了她十八歲,剛剛踏入京華美術(shù)學(xué)院的這一年。
前世臨死前的痛苦和絕望,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頭。
身體日漸衰弱,連呼吸都帶著痛楚,父母擔(dān)憂的眼神,晏家二少晏明宇那看似深情實則虛偽的關(guān)懷……還有她死后,以靈魂形態(tài)飄蕩時看到的一切。
晏明宇在她靈前哭得撕心裂肺,轉(zhuǎn)頭卻在書房里和他的同黨舉杯慶祝,得意洋洋地說沈家家業(yè)終于到手;
晏家靠著沈家的資源迅速擴(kuò)張,轉(zhuǎn)頭就將沈家排擠得幾乎無立足之地;而她最對不起的人,那個她一直當(dāng)作“好閨蜜”的男人——陸辭妄……
想到陸辭妄,沈毓歆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。
她看到陸辭妄從無人區(qū)出來,接到她死訊時那瞬間慘白如紙的臉,看到他眼底翻涌的、幾乎要將他自己吞噬的痛苦和瘋狂。他動用了陸家所有的力量,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,以雷霆萬鈞之勢將晏家碾得粉碎。
她看到晏明宇被陸家的人拖到陸明遠(yuǎn)面前,那個偽君子還在笑著嘲諷:“陸辭妄,你不是厲害嗎?還不是眼睜睜看著她嫁給我?她的樣子,她的體溫,她在我懷里的喘息……你這輩子都別想知道!”
她當(dāng)時急得發(fā)瘋,想沖上去撕爛晏明宇的嘴,想告訴他,不是的!她從來沒有愛過晏明宇,從來沒有和他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,哪怕是牽手,她都覺得惡心!可是她只是個靈魂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,做不了任何事。
然后,她看到陸辭妄紅著眼,一拳拳砸在晏明宇臉上,直到對方?jīng)]了氣息。他最后那句冰冷的話,像是淬了毒的冰錐,狠狠扎進(jìn)她的靈魂深處——
“早知道你給不了她幸福,我當(dāng)初死也不會把她讓給你?!?/p>
原來,他不是不在乎。
原來,他那些毒舌的挑剔,那些看似無理取鬧的搗亂,那些別扭的關(guān)心,全都是因為喜歡她。
而她這個蠢貨,竟然因為他那該死的傲嬌和毒舌,一直把他當(dāng)成最好的朋友,甚至在他一次次暗示、一次次破壞她和晏明宇的約會時,還覺得他是小題大做,是占有欲太強(qiáng)的“閨蜜”心態(tài)。
她錯過了他,害死了自己,也間接害死了他。
陸辭妄在報了仇之后,處理掉了陸家所有的資產(chǎn),該捐的捐,該交的交,然后就開始了無休止的極限挑戰(zhàn)。他去了最高的山峰,最深的海溝,最危險的熱帶雨林……
沈毓歆的靈魂一直跟著他,看著他用近乎自毀的方式折磨自己,看著他眼底那片熄滅了所有光的死寂。
最后,在一片茂密的熱帶雨林里,他被一頭受驚的大象踩碎了身體。倒下的那一刻,他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解脫的、近乎溫柔的笑意,嘴里喃喃著她的名字:“毓歆……我來找你了……”
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,她的靈魂也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絲力量,徹底消散在空氣中。
“陸辭妄……”沈毓歆捂住嘴,淚水無聲地滑落,滾燙地砸在手背上。
前世的悔恨和痛苦幾乎要將她淹沒。
不,不能再這樣了。
這一世,她回來了。回到了所有悲劇都還沒有發(fā)生的時候。晏家的聯(lián)姻陰謀剛剛露頭,她還沒有答應(yīng)那該死的相親,而陸辭妄……他還在她身邊,還是那個會毒舌地?fù)p她,會別扭地關(guān)心她,會因為她和別人走得近而炸毛的陸辭妄。
這一次,她絕不會再錯過。
那些隱藏在毒舌下的深情,那些被她忽略的眼神,那些別扭的關(guān)懷……這一世,她要全部捕捉到,全部回應(yīng)。
她是沈毓歆,京城沈家唯一的繼承人,京圈里人人艷羨的小公主。她向來敢愛敢恨,前世是她瞎了眼,錯把魚目當(dāng)珍珠,錯過了真正愛她的人。
這一世,她不僅要護(hù)住沈家,要讓晏家付出代價,更要牢牢抓住那個傲嬌又別扭的男人。
“戀愛腦?”沈毓歆對著鏡子,淚眼朦朧中勾起一抹張揚的笑,帶著一絲決絕和勢在必得,“狗都不當(dāng)?那我就當(dāng)給你們看看!只不過,我的戀愛腦,只對陸辭妄一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