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家老爺子晏正宏拄著拐杖，慢悠悠地走了過來。他頭發(fā)花白，眼神卻依舊銳利，掃過陸辭妄時帶著幾分審視，更多的卻是刻意釋放的親和。
“辭妄，好久不見，越發(fā)沉穩(wěn)了。”晏正宏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沙啞，卻中氣十足。
陸辭妄微微頷首，語氣平淡：“晏老爺子?！睕]有多余的寒暄，既不失禮，也透著疏離。
京圈里誰不知道，陸辭妄看著是京華大學的在讀生，實際上早就是陸家商業(yè)版圖里的核心人物。高中時就被家里請了頂尖金融教授一對一授課，十八歲生日剛過，就以雷霆手段接手了陸家旗下三家子公司，一年時間就讓瀕臨虧損的產業(yè)起死回生，手段狠辣果決，人送外號“商場小閻羅”，比起他那位被稱作“大閻王”的父親，絲毫不遑多讓。
晏正宏顯然也清楚這一點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：“聽說你最近在跟進歐洲的新能源項目？陸家這步棋走得妙啊，眼光獨到?！?/p>
“晏老爺子過獎了，不過是順勢而為。”陸辭妄淡淡回應，目光不著痕跡地往甜品區(qū)掃了一眼——沈毓歆正拿著個小叉子，小心翼翼地戳著一塊黑森林蛋糕，像只偷吃東西的小松鼠。
他的視線只停留了半秒，便收回落在晏正宏身上，語氣依舊平淡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場：“倒是晏家，前陣子在東南亞的港口項目，似乎遇到了些麻煩？”
晏正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隨即又恢復自然：“年輕人消息就是靈通。小麻煩而已，不礙事。”他話鋒一轉，“說起來，陸家在那邊人脈廣，要是辭妄有興趣，我們兩家倒是可以合作一把，互利共贏?！?/p>
這是明晃晃的示好，甚至帶著點求助的意味。
陸辭妄端起侍者遞來的香檳，指尖輕叩杯壁，語氣聽不出喜怒：“合作的事，得看具體方案。陸家從不做虧本買賣。”
言下之意，想合作可以，拿出足夠的誠意來。
晏正宏碰了個軟釘子，卻并不惱，反而覺得這年輕人果然有手段，跟他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兩人就著幾個商業(yè)項目聊了起來，從市場趨勢到投資風險，言語間皆是機鋒。
沈毓歆在旁邊聽了兩句就覺得無聊。這些商業(yè)上的彎彎繞繞，她向來不感興趣。見兩人一時半會兒聊不完，她便跟陸辭妄打了個手勢，自己往甜品區(qū)走去。
陸辭妄眼皮都沒抬，只在她轉身時，指尖的動作頓了半秒，隨即繼續(xù)跟晏正宏交談，只是眼角的余光，卻始終追著那抹酒紅色的身影。
甜品區(qū)的種類很豐富，沈毓歆挑了塊芒果慕斯，剛要放進嘴里，就聽到身后傳來溫和的聲音：“毓歆，一個人在這兒？”
不用回頭，沈毓歆也知道是晏明宇。
她轉過身，臉上掛著禮貌而疏離的笑：“晏二哥?！?/p>
晏明宇走到她身邊，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慕斯上，笑道：“這家的芒果慕斯不錯，用的是進口的芒果，甜度剛好。”他頓了頓，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，“宴會廳里有點悶，要不要去跳支舞？”
他伸出手，姿態(tài)優(yōu)雅，眼神里帶著志在必得的笑意。在他看來，沈毓歆就算拒絕聯(lián)姻，也不會當眾不給自己面子，畢竟兩家還要維持表面的和氣。
然而，沈毓歆卻只是淡淡瞥了眼他伸出的手，沒有動，語氣平靜無波：“不了，我不太會跳舞?！?/p>
晏明宇的手僵在半空，臉上的笑容淡了些：“沒關系，我可以教你。”
“不必了?！鄙蜇轨Ц纱嗬涞鼐芙^，看著他錯愕的表情，補充了一句，聲音不大，卻足夠清晰，“晏二哥沒收到消息嗎？我爸媽已經明確拒絕了晏家的聯(lián)姻提議。”
這話像一記耳光，狠狠扇在晏明宇臉上。他臉上的溫文爾雅幾乎維持不住，眼神里閃過一絲陰鷙，但很快又被笑容掩蓋：“我收到了?！?/p>
他收回手，語氣依舊溫和，卻多了幾分固執(zhí)，“但毓歆，聯(lián)姻是聯(lián)姻，認識是認識。我對你的欣賞，跟家族無關，我只是想……”
“晏二哥?！鄙蜇轨Т驍嗨?，眼神冷了下來，“我想我們沒什么好認識的。”
她不想再跟這個虛偽的男人多費口舌，轉身就要走。
晏明宇卻上前一步，攔住了她的去路，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：“毓歆，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？”
沈毓歆抬眼看向他，眼底帶著嘲諷。誤會？前世的血海深仇，豈是一句誤會就能抵消的？
就在這時，不遠處傳來陸辭妄冰冷的聲音：“晏二少，纏著別人的女伴，不太禮貌吧？”
沈毓歆回頭，只見陸辭妄不知何時結束了跟晏正宏的談話，正站在幾步開外，眼神冷冽地盯著晏明宇，周身散發(fā)著生人勿近的寒氣。
從一開始就在遠處默默觀察的晏明軒見氣氛劍拔弩張，立刻快步上前，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打圓場：“二弟，毓歆大概是累了，你就別纏著人家了。辭妄，抱歉，我二弟就是性子急了點，沒有別的意思?！?/p>
他試圖用溫和的語氣化解僵局，既給了陸辭妄臺階，也維護了自家弟弟的面子。
陸辭妄卻不吃這一套，眼神冷得像冰，剛要開口——以他的性子，定是要把晏明宇剛才的失態(tài)和晏家的別有用心扒得底朝天，毒舌程度絕對能讓在場所有人都下不來臺。
沈毓歆卻輕輕拽了拽他的胳膊，對他搖了搖頭，眼底帶著一絲示意。
陸辭妄愣了一下，到了嘴邊的刻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，只是臉色依舊難看，周身的低氣壓幾乎要將人凍住。
沈毓歆對晏明軒和臉色鐵青的晏明宇點了點頭，語氣平淡：“失陪了?！闭f完，拉著陸辭妄就往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