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
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沉入江面，天色曖昧的藍(lán)紫色。
周凜就站在她身后不遠(yuǎn)處，已經(jīng)換下了一身警服，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背心和一條卡其色的工裝褲。
沒了制服的束縛，整個人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的冷硬，多了幾分野性的、屬于男人的力量感。
汗水浸濕的背心緊緊貼著他結(jié)實(shí)的胸膛和肩膀，勾勒出肌肉線條，充滿了視覺沖擊力。
他手里還提著一個袋子，里面是些工具，看樣子是剛從什么地方忙完。
阮胭的心跳得又快又亂，面上卻不顯分毫。
她站起身，拍了拍裙上的塵土，聲音里帶著一絲刻意制造出來的疏離：“周警官？你怎么會在這？”
“路過。”周凜的回答言簡意賅，目光在她微紅的眼眶上掃過，“你在這里做什么？”
“吹吹風(fēng)?！比铍賱e開臉，看向江面，語氣里透出一絲自嘲，“廠里太悶了，出來透透氣。免得有些閑話，聽多了，臟耳朵?！?/p>
她的話說得半明半暗，像是在抱怨。
周凜的下顎線繃緊了。
他不是傻子，自然聽得出她話里的意思。
今天在局里，他就聽到了些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，說紡織廠有個漂亮軍嫂不守婦道，跟一個野男人不清不楚。
他當(dāng)時就想到了她，也想到了自己。
一股無名怒火夾雜著一絲心虛，在他胸口翻涌。
他把手里的袋子重重地放在地上，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
“嘴長在別人身上，你管不了?！彼穆曇衾溆擦藥追?，“但你可以管好你自己。這種地方，以后別一個人來?！?/p>
管好我自己？
是啊，所有人都這么說。
江晚秋讓她管好自己，現(xiàn)在他也讓她管好自己。
仿佛她天生就是個不安分的禍水，需要時時刻刻被人提點(diǎn)、被人約束。
一股壓抑了許久的叛逆沖上了她的頭頂。
她回過頭，第一次沒有回避他的目光。
她的眼睛里水光瀲滟。
“周警官，”她輕笑了一聲，那笑聲在江風(fēng)里顯得有些破碎，“你是在關(guān)心我，還是在監(jiān)視我？怕我做了什么對不起錦程的事，讓你這個戰(zhàn)友沒法交代？”
周凜瞳孔收縮。
他沒想到這個一向溫順得像水一樣的女人，會說出如此尖銳的話。
她的眼神帶著挑釁。
空氣，仿佛凝固了。
江風(fēng)吹過，掀起阮胭的裙角。
“你……”周凜的喉嚨里像是卡了一塊燒紅的炭，半晌才擠出幾個字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？”
“我當(dāng)然知道?！比铍傧蛩呓?。
她在他面前站定，兩人離得極近，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濃烈的、混著汗味的氣息。
她仰起臉，看著他緊繃的下顎和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。
“我只知道，津貼不是我讓他送的，燈泡也不是我弄壞的。周警官，你三番兩次地往我家跑，究竟是誰……在給誰機(jī)會？”
轟——
周凜的腦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。
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掌滾燙，布滿了硬繭，像一把鐵鉗，將她纖細(xì)的手腕牢牢鎖住。
那灼人的溫度，透過薄薄的皮膚，瞬間傳遍了她的四肢。
“阮胭！”他幾乎是咬著牙，從齒縫里擠出她的名字，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，“你信不信我……”
“你信不信你什么？”阮胭不退反進(jìn)，另一只手撫上他緊握著自己手腕的大手，指尖輕輕地在他的手背上打著圈，動作曖昧又撩人，“銬我？還是……辦我？”
最后兩個字，她吐氣如蘭，像羽毛一樣，輕輕地搔刮著周凜的耳膜。
周凜徹底僵住了。
他死死地盯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，她的眼睛亮得驚人，像兩顆墜入深淵的星星，帶著致命的吸引力。
她的唇，是淡淡的粉色，微微開啟。
理智告訴他，應(yīng)該立刻甩開她，轉(zhuǎn)身就走，離這個危險的女人越遠(yuǎn)越好。
可他的身體，卻完全不聽使喚。
他握著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，可他就是放不開。
良久，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，才從喉嚨里發(fā)出一聲：“跟我回家！”
說完，他不再給她反抗的機(jī)會，攥著她的手腕，拉著她就往家的方向大步走去。
阮胭被他拽得一個踉蹌，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。
手腕被他捏得生疼，可她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弧度。
她賭贏了。
這個男人，對她，并非無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