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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終局:最后的見證者 鈞爻 23134 字 2025-08-07 18:20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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辦公室里的燈徹夜未滅。

白板上密密麻麻排著名字。

風吹進來,紙張輕輕晃,像什么在呼吸。周行坐在椅子上,盯著那張白紙發(fā)怔。

第十九:周行。

一行字,干脆得像一枚釘子,把他釘在名單上。他不怕死。

怕的是他活著時,看不清。

怕的是——方勤死了十年,死因一行行寫在每個人眼里,卻沒人愿意說一句:

“是我們放棄的。”小吳走進來,聲音啞:“周隊,檔案館的監(jiān)控查到了?!?/p>

“是誰?”

“……是技偵科趙啟文?!?/p>

周行沒動,喉嚨里一陣苦。

趙啟文。

當年匯通案調查組里的技術負責人。

十年過去,他留在局里,做了最安穩(wěn)的人。

他也是最先說“證據(jù)不足”的那批人。小吳咽了口唾沫:“周隊,梁驍不是一個人?!?/p>

“我知道?!?/p>

周行聲音低,“沒有趙啟文,賬本不會活到今天?!薄澳悄?/p>

“先別抓。”

他緩緩站起身,胸口沉得像灌了鉛。

“先查完?!薄安槭裁??”

“最后一個名字?!?/p>

黎明。

檔案室。

燈光白得刺眼。

周行戴著手套,緩慢翻開匯通案的原始卷宗。

一頁頁,都是當年最想不看的東西。他在第七冊“涉案人員供述”里,看見一行最初沒注意的備注:

“錄音人:梁驍”

他指尖收緊。

梁驍不是只在最后才行動。

他從頭就在收集證據(jù)。

甚至在所有人都以為他逃走那年,正是他開始記錄清單。他翻到最后一頁。

紙張舊得一翻就裂開。

上面貼著一張名單影印件,很多字糊掉。

但有一行是新的。

黑色馬克筆,筆跡生硬:“第二十:趙啟文。”

周行閉了閉眼,喉嚨苦得發(fā)澀。

最后一個人——就是趙啟文。

那個一直在他身邊,幫他查案,幫他封卷的人。

十年。

他們一起簽過檔案,一起在走廊里沉默。

他以為那是同一種愧疚。

可趙啟文心里藏著的,是另一種東西。

檔案室的門被推開。

小吳進來,看見那行字,臉色瞬間發(fā)白:“……是他?”“是他。”

周行聲音平靜,像一灘死水。

“梁驍在殺人,他在收尾?!薄八麨槭裁??”

“因為他也是見證人?!?/p>

周行緩緩道,“他看著方勤死,看著賬本被封,看著我簽‘待核查’?!?/p>

“他恨梁驍,也恨我們?!毙青骸澳撬瓡趺醋觯俊?/p>

周行沒說話。

他看著名單最下面那一行,心里忽然明白:

趙啟文不會再藏。

他要親手收尾,把梁驍和所有賬都埋進同一個黑洞。

回辦公室的路上,手機響了。

鈴聲一聲比一聲尖。

他接起:“說。”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低啞聲音:“周隊,你想要梁驍嗎?”

他愣住:“你是誰?”

“趙啟文?!?/p>

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情緒,“我知道他在哪?!敝苄行目谝魂団g痛:“你想要什么?”

“我要你一個人來。”

“名單,我不要了?!?/p>

“我要結束?!彪娫拻鞌?。

那一瞬,世界安靜得像被雪封住。

周行緩緩吐出一口氣,抬眼看窗外天色發(fā)白。

結束。

這局十年前開始,今天,終于要翻最后一張牌。

舊印刷廠。

還是那個地方。

廢棄的廠房,鐵皮呼啦啦響。

他推開生銹的門,冷風撲面。

屋里沒有燈。

只有一個男人背對著他,蹲在一張破舊桌前。

梁驍,頭發(fā)半白,背影消瘦?!皝砹?。”

梁驍沒回頭,聲音平靜,“看完了嗎?”“看完了?!?/p>

周行聲音低,“你要我來,就是為了讓我親口承認?”“不是。”

梁驍慢慢轉過身,臉上沒有笑,“是要你看一眼,這世界上有比殺人更可怕的事?!薄笆裁??”

“十年沒人看一眼的名單?!?/p>

他把一張紙推過來,紙面上,密密麻麻二十個名字,每一個后面都寫著:

看見。

“看見的人,”

梁驍輕聲說,“比殺人的人更該下地獄?!笨諝饽郎?。

周行看著他,心口一陣陣發(fā)冷。

這局從頭到尾,不是報復。

是見證。

是把每一個躲在光影里的人都拖到血里。梁驍看他,眼里透出一點疲憊:“結束吧?!?/p>

他閉上眼,低聲:“好?!?/p>

門后,腳步聲響起。

趙啟文走出來,眼神空洞,臉色蒼白:“結束?!彼?,亮出一把槍,槍口直指梁驍:“把名單給我?!?/p>

梁驍沒有動,只輕輕笑了:“你怕了嗎?”

趙啟文喉結滾了滾:“你以為我會讓這東西流出去?”

“你不敢。”

梁驍目光平靜,“十年前你不敢簽,今天也不敢開槍?!壁w啟文手一抖。

周行緩緩走上前,把身子擋在兩人之間。

“夠了?!?/p>

他聲音嘶啞,“都看見了,就夠了。”趙啟文眼睛發(fā)紅,指尖一點點收緊。

“對不起?!?/p>

他說,聲音破碎,“我也不想?!薄拔抑馈!?/p>

周行閉了閉眼,喉嚨澀得要裂,“但我們已經在名單上了。”“所以只能一起下地獄。”

趙啟文扣下扳機。

一聲脆響,在空曠的廠房里炸開。

那一聲槍響,像一顆釘子,釘進所有人的胸口。

空氣凝固了。

灰塵一片片從屋頂落下,打在周行的肩上,落在梁驍?shù)念^發(fā)上。

一切安靜得像時間停住。梁驍沒倒下。

他看著趙啟文,眼神沉靜。

趙啟文緩緩把槍放下,臉上沒有勝利,沒有解脫。

只有一種徹底的空。周行站在兩人中間,胸口劇烈起伏。

他看見梁驍手里攥著那張名單,指尖用力到發(fā)白。“結束了嗎?”

他聲音啞得像破布。梁驍緩緩抬頭,目光落在他臉上。

“結束?你覺得這種東西,會結束嗎?”周行沒有回答。

風從破碎的窗吹進來,卷著舊油墨味。

他盯著梁驍,忽然明白,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逃。

他只是要一個答案。

要他們這些“看見了”的人,哪怕只在死前一刻,也開口承認:

是的,我看過。

趙啟文蹲在墻邊,雙手抱頭,聲音嘶?。骸拔乙詾椤灰徽f,就能過去……”

“沒有過去?!?/p>

梁驍緩緩把名單遞向周行,目光深得像一口枯井。

“你看完了?!?/p>

“剩下的,我不管。”周行接過紙,手在抖。

那張薄薄的紙,重量大得要把骨頭壓碎。

二十個名字,一行一行,一筆一劃,像血寫的。他閉上眼,聲音低:“我看見了?!?/p>

梁驍微微笑,什么都沒再說。

他慢慢轉過身,走到屋子最深處,在一把破椅上坐下。

那動作平靜到近乎荒涼。

仿佛他只是走了一段太長的路,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坐下的地方。

警笛聲遠遠響起。

藍白的光透進廠房,把一切照得冷透。

小吳沖進來,神色慌亂:“周隊!”周行沒回頭。

他看著梁驍,喉嚨一陣發(fā)澀。

“還有什么要說的嗎?”梁驍看著他,目光柔和得近乎悲哀:“周行,人會死。

但死人留過的賬,永遠活著。”周行胸口一陣鈍痛。

“對不起?!?/p>

他低聲說,“那年……我也沒敢看完?!薄拔抑馈!?/p>

梁驍輕輕閉上眼。

“所以我替你看了十年?!?/p>

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
趙啟文抱著頭,聲音碎裂:“抓我吧……我也不想再演了……”周行沒說話。

他緩緩抬起手,把名單折好,收進證袋。

那是證據(jù),也是墓志銘。警員蜂擁而入,槍口對準梁驍。

他沒有動,只微微偏頭,看了周行一眼。

最后那一眼,什么情緒都沒有。

沒有怨,沒有恨。

只有一種冷冷的,徹底的平靜。他像是在說:

我做完了。

你們,隨便吧。

梁驍被帶走時,天亮了。

破舊的廠房在晨光里顯得寡淡無比,像什么都不曾發(fā)生過。

只有地面那行鞋印,一深一淺,留在灰上。周行站在門口,手里攥著錄音筆。

指尖全是冷汗。

風吹過,他忽然想起方勤留的那句話:

“別當瞎子?!?/p>

他抬頭,看見天空灰藍,陽光一點點滲下來。

在那一刻,他忽然明白,這場案子沒有勝利者。

沒有誰是真正干凈的。

他們都在名單上。

他們都曾看見過,卻選擇退后。

趙啟文被帶上警車時,回頭看了他一眼。

嘴唇微動,像要說什么。

可什么都沒說出口。

車門關上,聲響短促,像一道再也打不開的門。

周行一個人走進空曠的廠房。

腳步聲落在地上,回聲沉悶。

他在那把破椅前停下,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張紙。

紙上,最后一行潦草的字:“第二十:你自己。”

他盯著那行字,胸口一陣發(fā)涼。

方勤死的那一刻,他就是第二十個人。

他親手簽下了“待核查”,也親手關上了所有通向真相的門。

他一直以為,自己只是一個刑警。

直到此刻才明白——

他也是共犯。

他走出舊樓,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。

小吳在臺階下等他,臉色蒼白:“周隊……結束了嗎?”周行沒有立刻回答。

風吹來,吹得錄音筆在掌心發(fā)涼。

他忽然覺得,再沒有什么結束。

賬本翻出來,尸體埋了,名字寫完了。

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,永遠不會真正過去。他低聲開口,聲音帶著沙?。?/p>

“不?!?/p>

“我們才剛開始?!?/p>

他抬步走下臺階,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長。

錄音筆在口袋里,沉得像一顆石頭。

他再也不想當瞎子。

哪怕代價是看見自己最不想承認的那一面。風從東面吹來,卷起地上薄薄一層灰。

灰落下時,一切依舊。

可他已經明白:


更新時間:2025-08-07 18:20: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