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丑被驟然爆發(fā)的氣勢逼得后仰半寸，厚甲摩擦凍土發(fā)出刺耳聲響。他抬眼盯著巷口那道銀白身影，嘴角扯出猙獰笑意：“怎么？終于敢露頭了？我當你要躲在這些賤民身后一輩子！” 大刀在掌中旋出半圈，寒芒掃過雪面，“趙子龍，識相就自抹脖子，不然等我廢你一條腿，定讓你看著護你的蠢貨一個個死在眼前 —— 連自家主公都守不住的廢物，也配談護民？”
蕭楓的意識猛地被攥緊，那是趙云極致的憤怒在翻涌。他見趙云指節(jié)因握槍泛白，銀槍槍桿浮起淡淡銀白流光，像被怒火點燃的月華，界橋之戰(zhàn)的冷冽、山神廟下山的決絕，此刻全擰成槍尖那抹懾人的鋒芒。
云大怒！
趙云身形驟擰，右腳如鐵樁扎進凍土，靴跟深陷半寸竟未帶起碎冰。左腿如鋼鞭彈出，借擰轉(zhuǎn)之勢迸發(fā)千鈞力，身影在原地拉出殘影時，已如離弦之箭猛沖向前。沖勁推得氣流翻涌，巷口風雪被生生撕開裂口，又在身后迅速合攏。蕭楓只覺視野驟然壓低，龍膽槍貼著地面蛇行而出，槍尖破凍土的銳響里，裹著他帶疾風的怒喝：“我今日替易京所有死去的百姓，討你這血債！”
銀槍破風銳響凝為實質(zhì)，蕭楓意識與趙云動作剎那同步，那些關(guān)于文丑馬腹舊傷的記憶如潮水撞來：“左側(cè)馬腹！” 趙云槍尖立刻變向，如靈蛇出洞般貼地滑出，精準刺向黑馬前蹄那處尚未愈合的舊傷！
“嘶 ——” 黑馬痛得人立而起，前蹄在雪地里刨出深溝。文丑大刀劈空，帶起的勁風掃落巷旁矮墻半尺積雪。趙云借勢騰空，銀槍在陽光下劃出三道殘影，分指文丑握刀的手腕、咽喉與心口！這一槍融了趙云百場廝殺的本能，又藏著蕭楓算盡毫厘的刁鉆，軌跡偏得讓文丑避無可避！
“鐺！” 文丑倉促橫刀格擋，鐵刃相擊的震響震得巷頂積雪簌簌墜落。他手腕瞬間麻如過電，大刀險些脫手，驚怒交加地瞪向趙云 —— 這等神力，哪像個傷勢未愈之人？正要變招反擊，銀槍已如影隨形追到眼前！
“噗嗤！” 槍尖擦著耳畔掠過，帶起的血珠濺在文丑鼻尖。他猛轉(zhuǎn)頭，見銀槍深深釘進身后土坯墻，槍纓還在震顫，墻皮簌簌往下掉。冷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(lǐng)，他這才驚覺，對方槍法已非界橋時路數(shù)，每招都裹著搏命的狠勁，像是要把易京城頭的血債全潑在他身上。
“再來?。 ?趙云手腕一旋，銀槍從墻中拔起，槍纓上的血珠甩成扇形紅弧。槍桿順勢橫掃，帶起的呼嘯風聲里裹著雪粒，直砸文丑膝蓋！
“咔嚓！” 骨裂聲混著文丑的慘叫刺破風雪。他翻身落馬的瞬間，看見銀槍已指住自己咽喉，槍尖寒光里映出他扭曲的臉 —— 那是囂張盡褪后的恐懼。
“不…… 不要殺我……” 文丑聲音抖得像風中殘燭，想往后爬卻被槍尖抵住咽喉，冰涼觸感刺得他牙關(guān)打顫，“我是河北四庭柱之一，殺我，袁紹不會放過你……”
趙云眼神冷如冰潭，槍尖又往前送了半分：“你屠易京百姓時，想過放過他們嗎？” 刺破皮膚的刺痛讓文丑渾身痙攣。
“我錯了…… 趙子龍，不，趙將軍……” 文丑涕淚混著血沫往下淌，甲胄沾滿污泥，“我愿歸降，為你牽馬墜蹬……”
“晚了?！?趙云的聲音混著槍尖裂空的尖嘯，冷得像淬了冰的鐵。
銀槍貫入的剎那，文丑瞳孔驟然縮成針尖，眼白上的血絲如蛛網(wǎng)蔓延 —— 那是壞事做絕者撞見索命厲鬼的驚恐。咽喉里的血沫還沒涌到舌尖，他恍惚看見兩張臉重疊在眼前：趙云眉骨下，左眼是沙場淬煉的寒冰，右眼卻浮著道陌生虛影，那眼里的冷戾不屬于這個時代，正從眼窩深處死死盯著他。
而趙云肩頭，蕭楓半透明的魂體重合在他脖頸，魂體的眼睛與趙云右眼嚴絲合縫，像共用一副眼瞳。
兩雙眼，一雙沉淀了百場廝殺的鐵血寒光，一雙藏著跨越時空的慍怒難平，在他生命最后一息，同時釘進他渙散的意識。
殘余的袁軍見文丑幾招內(nèi)便被趙云斬殺，頓時如炸了窩的蜂群，有人扔了兵器就往村后密林鉆，有人癱在雪地里篩糠。
“一個不留！” 趙云的吼聲在巷口炸開，銀槍如流光追向逃兵，“這些人跟著文丑屠城，手上沾著百姓鮮血，放其生路，是對易京亡魂的褻瀆！他們絕不會改過自新！”
蕭楓的意識與他同步震顫，想起那個掛著平安繩的敵兵 —— 那日在山神廟后，那兵跪地上哭著說要回家種地，轉(zhuǎn)臉就把村民的藏身地賣給了文丑的追兵。亂世容不得無意義的仁慈。他看趙云槍尖穿透袁兵胸膛，忽然明白，此刻的狠戾不是殘暴，是對無辜者的另一種守護。
村民們起初還遲疑，可當看到袁兵腰間掛著的玉佩、銀飾 —— 那分明是易京王嬸的嫁妝、李叔的傳家鐲，還有在后面馬車籠子里關(guān)著的年輕易京女子。頓時血紅了雙眼。瘸腿的大柱第一個舉著扁擔沖上前，砸碎一個跪地求饒者的頭骨，雪地里拖出的血痕蜿蜒如蛇：“你們這些狗東西，殺了才對得起易京鄉(xiāng)親！”
半個時辰后，巷口的廝殺聲漸歇。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袁軍尸體，無一生還。趙云拄著銀槍站在老槐樹下，槍尖滴落的血珠在雪地里砸出深色小坑，他望著被煙火熏黑的天空，眉頭鎖得像塊鐵。
“蕭楓” 趙云聲音疲憊卻難掩焦灼，“我們雖全殲袁兵，報了易京百姓部分血仇，但袁紹勢力龐大，若他追查，這里的百姓恐難幸免。你有辦法讓百姓避開報復(fù)嗎？” 蕭楓的意識在趙云腦海快速運轉(zhuǎn)，過往知識碎片如星點匯聚。他想起文丑驕橫跋扈、與麾下諸將不和，又聯(lián)想亂世軍隊內(nèi)部常有的權(quán)力傾軋，一個計劃漸漸成形。
“子龍?！?蕭楓的聲音在他意識中響起，帶著篤定，“文丑素來目中無人，與其他將領(lǐng)積怨頗深，這是公開的事。我們可利用這一點，偽造內(nèi)訌假象。”
趙云眼中閃過一絲亮芒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槍桿纏繩：“但僅僅如此，恐怕還不夠讓袁紹徹底信服?！?/p>
蕭楓輕笑一聲：“自然。我們要留下更深的迷霧 —— 還要留下屬于你的印記。文丑是河北名將，若天下人知曉是你斬了他，你的聲名必將大噪?！?/p>
趙云猛地抬眼，槍尖在月光下劃過一道冷芒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文丑咽喉處，要用龍膽亮銀槍留下獨特的旋挑創(chuàng)口，” 蕭楓的語氣凝重起來，“再把你慣用的狼牙箭折斷一支，箭簇半埋在他尸身附近。等會兒放火時，讓箭桿留半截在灰燼里，既要燒得辨認不清，又要能看出是你的箭矢樣式?！?/p>
趙云豁然開朗，掌心在槍纓上重重一按：“讓袁紹以為是我趁他們內(nèi)訌時殺了文丑？”
“正是，” 蕭楓的語氣愈發(fā)肯定，“袁紹生性多疑，見了這般場景，只會認定你是趁亂取了文丑性命 —— 既報了易京之仇，又想借此揚名。他得知是你所為，定會將怒火全傾注在你身上 —— 這正是我們要的。他一門心思追殺你，便無暇追查這里的百姓了?！?/p>
趙云望向村口老槐樹，那上面還掛著袁兵劫掠時留下的破旗，喉結(jié)滾動了兩下：“就這么辦” 他轉(zhuǎn)身對夏侯蘭道：“取五支狼牙箭來，要我平日慣用的那種?！?/p>
夏侯蘭快步取來箭囊。趙云抽出一支，看了眼月光下泛著寒芒的箭簇，猛地折成兩段，將帶簇的半截遞給夏侯蘭：“按蕭楓說的，放在文丑尸身左側(cè)三尺處。”
他又提槍走到文丑尸身前，凝神片刻，手腕翻轉(zhuǎn)如行云流水，槍尖精準刺入文丑咽喉，旋即挑出一個螺旋狀的創(chuàng)口 —— 那創(chuàng)口邊緣外翻，帶著獨特的旋紋，與尋常槍傷截然不同。做完這一切，他用布巾仔細擦拭槍尖，沉聲道：“這樣一來，袁紹只會盯著我追殺。待他怒火平息，鄉(xiāng)親們早已遠遷，再無后患。”
蕭楓在他意識中輕嘆：“此舉既除了惡賊，又揚你威名，更能護佑百姓，一石三鳥?！?/p>
趙云緊繃的眉頭舒展些許，他看身旁村長攥著衣角的手漸漸松開，又望了眼遠處磨坊窗口透出的微光 —— 那是張嬸在給孩子喂奶，燈光在窗紙上晃出溫柔的圓。他點頭道：“蕭楓，你真心行。既讓有罪的袁兵得到懲罰，又能借文丑之名揚我威名，引袁紹鋒芒于我身，護鄉(xiāng)親們周全，子龍佩服至極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