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清芷院外便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催促聲。
“大小姐,吉時已到,該啟程了!”一個管事婆子的聲音在院外高聲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煩。
初夏緊張地來到慕云曦床前,小聲道:“小姐,她們來催了,怎么辦?”
慕云曦睜開眼睛,眸中一片清明,絲毫不見昨日的病弱。經(jīng)過一夜的調(diào)息,配合她前世所學的獨門呼吸吐納之法,以及原主記憶中殘存的一些粗淺內(nèi)功心法,她的精神好了許多,燒也退了大半?!捌呷绽p”的余毒雖然還在,但暫時被她壓制住了。
“慌什么。”慕云曦淡淡一笑,從枕下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,“把這個給她們送去?!?/p>
初夏接過瓷瓶,好奇地問道:“小姐,這是什么?”
“一點小禮物?!蹦皆脐刈旖枪雌鹨荒ㄒ馕渡铋L的笑容,“告訴她們,我昨夜偶感風寒,病情加重,實在不宜長途跋涉。這是我特地為母親和二妹妹準備的‘凝香丸’,有靜心安神之效,聊表寸心?!?/p>
初夏雖然不明白自家小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,但還是點了點頭,依言照做。
清芷院外,柳氏和慕云婉兒正有些不耐煩地等待著。她們沒想到慕云曦居然真的敢拖延。
“母親,姐姐她不會是又想耍什么花招吧?”慕云婉兒蹙著秀眉,有些擔憂地說道。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現(xiàn)在的慕云曦,和以前那個任她拿捏的草包姐姐判若兩人。
柳氏冷哼一聲:“諒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樣!一個被家族拋棄的棄子,還能翻了天不成?”
就在這時,初夏打開院門,將手中的瓷瓶恭敬地遞給柳氏身邊的嬤嬤:“夫人,二小姐,我家小姐昨夜偶感風寒,病情反復,高燒不退,實在無法啟程。這是我家小姐特地為夫人和二小姐準備的凝香丸,還請夫人和二小姐笑納?!?/p>
柳氏接過瓷瓶,打開瓶塞聞了聞,一股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,確實有幾分安神之效。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,心中雖然不悅,但慕云曦病重也是事實。若真的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,對相府的名聲也不好。
“哼,算她識相!”柳氏將瓷瓶丟給身邊的嬤嬤,對管事婆子道,“既然大小姐病重,那就讓她在院中好生休養(yǎng)。等她病好了,再議去莊子之事?!?/p>
慕云婉兒有些不甘心,但見柳氏已經(jīng)發(fā)話,也不好再多說什么,只得跟著柳氏悻悻離去。她總覺得,事情不會這么簡單。
院內(nèi),慕云曦聽著院外的動靜漸漸遠去,嘴角露出一抹冷笑。那“凝香丸”確實有安神之效,但里面卻加了一味極難察覺的“軟筋散”引子。這引子本身無毒,但若是與某種特定的花粉相遇,便會在十二個時辰內(nèi),讓人渾身酸軟無力,提不起半分精神。而柳氏和慕云婉兒的院中,恰好都種滿了那種她需要的花。
“小姐,您真是神了!她們居然真的就這么走了!”初夏興奮地說道。
慕云曦淡淡一笑:“這只是緩兵之計。我們必須盡快想辦法,徹底擺脫眼前的困境?!?/p>
她知道,柳氏和慕云婉兒不會善罷甘休。她必須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,在相府站穩(wěn)腳跟。
“初夏,你這兩日替我留意一下,京中可有什么隱秘的交易場所,或者能接一些特殊活計的地方?”慕云曦沉吟道。她現(xiàn)在身無分文,想要配置藥物,購買藥材,都需要銀子。而且,她還需要培養(yǎng)自己的勢力。
初夏愣了一下,有些不解地問道:“小姐,您要那些地方做什么?”
“自然是賺錢?!蹦皆脐靥袅颂裘?,“總不能坐吃山空吧?”
她腦海中閃過無數(shù)種賺錢的方法。憑借她前世的醫(yī)術和特工技能,在這個時代,想要發(fā)家致富,簡直易如反掌。
接下來的幾日,慕云曦一邊裝病休養(yǎng),一邊暗中調(diào)理身體,研究藥理。她發(fā)現(xiàn)原主雖然癡傻,但記憶中卻有不少關于這個世界藥草的知識,只是不成系統(tǒng)。這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。
而初夏也十分給力,很快便打探到了一些消息。
“小姐,京中確實有幾個地方比較特別。東市的‘鬼市’,每逢單日子夜開市,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,但魚龍混雜,十分兇險。還有西城的‘暗花樓’,據(jù)說只要出得起價錢,什么消息都能買到,什么活計都有人接?!?/p>
慕云曦聞言,眼眸微亮。鬼市,暗花樓……聽起來倒像是她需要的地方。
“很好?!蹦皆脐攸c了點頭,“初夏,你身上可還有些積蓄?”
初夏毫不猶豫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錢袋:“小姐,這是奴婢這些年攢下的所有月錢和賞錢,一共二兩三錢銀子,您先拿去用?!?/p>
慕云曦心中一暖。這個小丫鬟,倒是真心待她。
“你的心意我領了,但這銀子你先收著?!蹦皆脐貙㈠X袋推了回去,“我有辦法弄到銀子?!?/p>
她從床頭一個不起眼的匣子里,翻出幾件原主的首飾。這些首飾雖然不是什么珍品,但勝在做工還算精致,當個百十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。
“今晚,我們就去鬼市看看。”慕云曦做出了決定。
夜晚,月黑風高。
慕云曦換上了一身從初夏那里找來的小子裝束,將頭發(fā)高高束起,臉上又做了一些簡單的易容,遮住了原本過于美艷的容貌,只留下幾分清秀。她的左手依舊有些不聽使喚的微顫,但她緊緊握拳,努力控制著。
初夏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她:“小姐,您真的要一個人去嗎?鬼市那種地方,太危險了。”
“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慕云曦拍了拍初夏的肩膀,眼神堅定,“你在家中等我消息便是?!?/p>
說罷,她借著夜色的掩護,悄無聲息地翻墻而出。這清芷院雖然偏僻,但圍墻并不高,對她這個前世的特工來說,簡直是小菜一碟。
鬼市位于東城一處廢棄的民巷之中,平日里荒無人煙,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會變得熱鬧非凡。
慕云曦按照初夏打探到的路線,七拐八彎,終于來到了一處 dimly lit 巷口。巷口處,有兩個帶著惡鬼面具的大漢把守著,眼神銳利地打量著來往的每一個人。
慕云曦壓低了帽檐,模仿著其他人的樣子,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。
進入巷內(nèi),眼前豁然開朗。只見狹長的巷道兩旁,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,攤主大多帶著面具或者用黑布蒙著臉,神秘兮兮。攤位上售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,有古董字畫,有奇門兵器,有珍稀草藥,甚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骨頭和皮毛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、腐朽和各種草藥混合的復雜氣味。這種魚龍混雜,帶著幾分危險和神秘氣息的地方,倒是讓她有種久違的熟悉感。
慕云曦不急著出手原主的首飾,而是先在各個攤位前仔細觀察。她發(fā)現(xiàn),這里的藥材雖然種類繁多,但真正上年份的珍品卻很少,而且價格高得離譜。
她信步來到一個販賣各種瓶瓶罐罐的攤位前,攤主是個帶著狐貍面具的瘦小男子,聲音沙啞。
“客官,想買點什么?我這里有上好的金瘡藥,還有能讓人三日不眠不休的‘神行散’,更有能讓女子對你死心塌地的‘合歡蠱’……”攤主見慕云曦駐足,便熱情地推銷起來。
慕云曦嘴角抽了抽,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也虧他敢拿出來賣。
她拿起一瓶所謂的“金瘡藥”聞了聞,又用指尖蘸了一點,捻了捻,淡淡道:“這金瘡藥,止血效果尚可,但想要快速愈合傷口,還差了點火候。而且,里面加了過量的枯礬,用多了,反而會損傷肌理?!?/p>
狐貍面具攤主聞言一愣,詫異地打量了慕云曦一眼:“客官是懂行的人?”
“略知一二。”慕云曦不置可否。
她又拿起另一瓶透明的藥液,問道:“這是什么?”
“嘿嘿,客官好眼力!這可是本店的獨門秘藥,名曰‘忘憂露’,只需一滴,便能讓人忘記所有煩惱,飄飄欲仙?!睌傊魃衩刭赓獾卣f道。
慕云曦嗤笑一聲:“忘憂露?我看是‘催命符’吧。這里面加了‘斷腸草’的汁液,雖然經(jīng)過提煉,毒性減弱,但長期服用,不出三月,必然五臟衰竭而亡。嘖嘖,老板,儂這生意做得可真是‘一本萬利’啊?!边@句話,她特地用了前世常聽到的吳儂軟語,帶著幾分調(diào)侃。
狐貍面具攤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,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懼。他沒想到,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小子,居然能一眼看穿他藥水的底細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攤主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。
慕云曦沒有回答他,而是話鋒一轉:“我這里有幾張藥方,或許老板會有興趣。”說著,她從懷中取出幾張紙,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幾個藥方。這些藥方都是她根據(jù)這個世界的藥材特性,結合前世的醫(yī)學知識改良而成的,效果遠勝市面上那些粗制濫造的成藥。
比如,一張是針對風寒感冒的速效藥方,一張是調(diào)理女子氣血的養(yǎng)顏方,還有一張是能強筋健骨,輔助習武的秘方。
狐貍面具攤主將信將疑地接過藥方,仔細看了起來。他本就是個半吊子的藥師,靠著一些祖?zhèn)鞯钠胶涂用晒镇_的手段在鬼市混口飯吃。此刻看到慕云曦的藥方,只覺得眼前一亮,那些配伍和劑量,簡直是聞所未聞,卻又似乎暗合藥理,精妙絕倫。
“這……這些藥方,真的是你寫的?”攤主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如假包換。”慕云曦淡淡道,“你若是不信,可以找懂行的人看看。怎么樣,有沒有興趣合作?”
“合作?”攤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,“你想怎么合作?”
“很簡單,藥方我出,你負責制藥和銷售,利潤我們對半分?!蹦皆脐亻_出了條件。
攤主沉吟片刻,咬了咬牙道:“好!不過,我怎么知道你這些藥方真的有效?”
“你可以先試制一種,看看效果如何?!蹦皆脐匦赜谐芍?。她對自己的藥方有絕對的信心。
“成交!”攤主最終還是答應了。他有一種直覺,眼前這個神秘的小子,或許能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機遇。
兩人又就一些合作的細節(jié)商議了一番,約定三日后再在此地碰面。
離開鬼市時,慕云曦的心情不錯。她不僅成功賣出了藥方,還初步建立了一條斂財?shù)那?。這只是第一步,她還有更大的計劃。
就在她即將走出巷口時,忽然感覺身后傳來一股凌厲的勁風。
慕云曦心中一凜,不及多想,身體已經(jīng)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。她猛地矮身,一個靈巧的側翻,堪堪避過了致命一擊。
回頭望去,只見一個身著黑衣,臉上帶著夜叉面具的男子,手持一柄短刃,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。
“閣下是誰?為何無故偷襲?”慕云曦沉聲問道,左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,微微的顫抖讓她心中暗罵一聲。關鍵時刻,這毛病又犯了!
黑衣男子并不答話,再次揮舞著短刃攻了上來。他的招式狠辣刁鉆,招招不離要害,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。
慕云曦心中暗道不妙。她這具身體畢竟大病初愈,又缺乏系統(tǒng)的武學訓練,對付這種專業(yè)的殺手,實在有些吃力。
她一邊勉力躲避,一邊暗中打量四周,希望能找到脫身的機會。
就在這時,巷口處忽然傳來一陣騷動。似乎是鬼市的守衛(wèi)察覺到了打斗,正向這邊趕來。
黑衣男子見狀,眼中閃過一絲不甘,虛晃一招,便要抽身離去。
“想走?沒那么容易!”慕云曦冷哼一聲,右手一揚,幾枚從原主首飾上拆下來的銀針,帶著破空之聲,疾射而出。
黑衣男子顯然沒料到她還有這一手,猝不及防之下,肩頭中了一針,悶哼一聲,身形一滯。
高手過招,往往只在瞬息之間。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,巷口處突然出現(xiàn)一道頎長的身影,快如鬼魅般欺近,一掌拍向黑衣男子的后心。
“噗!”黑衣男子口噴鮮血,重重地摔倒在地,眼看是活不成了。
慕云曦心頭一驚,看向那突然出現(xiàn)的男子。
只見那人身著一襲玄色錦袍,身姿挺拔,面容俊美無儔,只是眉宇間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疏離和淡漠。一雙深邃的鳳眸,如同子夜寒星,此刻正冷冷地注視著她。
這人……好強的氣場!
慕云曦心中暗自警惕。她可以肯定,自己以前從未見過此人。
“多謝閣下出手相助?!蹦皆脐乇溃Z氣卻帶著幾分疏離。畢竟,此人來歷不明,目的未清。
玄衣男子并未理會她的道謝,只是目光在她那只微微顫抖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,隨即淡淡開口,聲音清冷如玉,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你,跟我走一趟。”
慕云曦眉頭微蹙:“閣下是誰?我為何要跟你走?”
玄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卻讓人無端感到一陣寒意:“因為,你沒得選擇?!?/p>
話音未落,他身形一晃,已經(jīng)來到慕云曦面前。慕云曦只覺眼前一花,一股強大的氣壓襲來,讓她幾乎無法呼吸。
這是絕對的實力碾壓!
慕云曦心中大駭。她知道,自己今晚恐怕是遇到煩了。
“你是誰?”她再次問道,聲音中帶著一絲戒備。
“靖王,蕭煜之?!蹦凶颖〈捷p啟,吐出幾個字。
靖王?蕭煜之?慕云曦腦海中迅速搜索著原主的記憶。
大胤王朝唯一的異姓王,皇帝的親外甥,手握重兵,權傾朝野。傳聞此人性格乖張,手段狠辣,殺伐果決,是京中無人敢輕易招惹的存在。
他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又為何要帶走自己?
難道是她剛才在鬼市的行蹤暴露了?還是因為那個被他殺死的黑衣人?
慕云曦心念電轉,卻摸不透對方的來意。她突然想起前世執(zhí)行任務時,聞到的硝煙味和血腥味,那種瀕臨死亡的危機感再次涌上心頭,讓她左手的顫抖更加明顯。
“靖王殿下說笑了,民女只是一個無名小卒,怎敢勞煩王爺大駕?!蹦皆脐貜娮枣?zhèn)定道。
蕭煜之卻是不為所動,鳳眸微瞇,打量著她略顯狼狽的易容,以及那雙故作鎮(zhèn)定的眼睛,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:“哦?是嗎?本王倒是覺得,你很有趣?!?/p>
他的目光如同實質(zhì),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。
慕云曦心中一沉??磥恚裢磉@一關,不好過了。她沒有想到,一次鬼市之行,竟然會招惹上這么一個煞神。而且,這個蕭煜之,給她的感覺十分危險,比之前那個黑衣殺手要危險百倍。
此刻,伏筆已然埋下。蕭煜之的出現(xiàn),是巧合,還是另有目的?他與慕云曦之間,又會發(fā)生怎樣的糾葛?這一切,都還是未知之數(sh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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