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院的消毒水味總是帶著股涼絲絲的味道,沈硯青躺在病床上,額頭上纏著紗布,看著窗外飄起的細雨發(fā)呆。蘇妄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一夜沒睡,眼下的青影重得像化不開的墨,卻還在固執(zhí)地削蘋果,果皮連成一條長長的線,沒斷。
“別削了,皮都要氧化了?!?沈硯青輕聲說。他的嗓子還啞著,是昨天濃煙嗆的。
蘇妄手一頓,果皮 “啪” 地斷了。他把蘋果放在盤子里,推到床頭柜上,沒看沈硯青,只是盯著自己的手指:“醫(yī)生說你輕微腦震蕩,需要住院觀察兩天。”
“小題大做?!?沈硯青想坐起來,卻被蘇妄按住肩膀。他的掌心溫熱,帶著點粗糙的薄繭,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。
“躺著?!?蘇妄的語氣不容置疑,卻很溫柔。他拉過被子,小心翼翼地蓋在沈硯青身上,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他。
病房里安靜下來,只有心電監(jiān)護儀規(guī)律的 “滴滴” 聲。沈硯青看著蘇妄緊繃的側臉,突然開口:“昨天…… 謝謝你。”
蘇妄的肩膀僵了僵,過了很久才低聲說:“該說謝謝的是我?!?/p>
“謝我什么?”
“謝你沒把它弄丟?!?蘇妄的目光落在床頭柜的絨布盒子上,里面躺著那塊從火場搶出來的舊表,“那塊表…… 對我很重要。”
沈硯青的心猛地一縮。他從枕頭下摸出那張拼湊完整的醫(yī)院報告,輕輕放在蘇妄面前:“這個,對你也很重要吧?”
蘇妄低頭看到報告的瞬間,臉色 “唰” 地白了。他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后退,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:“你…… 你什么時候……”
“在你表蓋里找到的?!?沈硯青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神經(jīng)母細胞瘤 Ⅳ 期,骨轉移,蘇妄,這些年你到底怎么過的?”
蘇妄的嘴唇哆嗦著,眼神慌亂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他想伸手去拿報告,又縮了回去,手指緊緊攥著衣角,指節(jié)泛白:“我……”
“為什么不告訴我?” 沈硯青的聲音突然哽咽了,“為什么要一個人去手術?為什么讓你爸替你簽同意書?你知不知道我恨了你三年?恨你不告而別,恨你把我丟下!”
積壓了三年的委屈和心疼像潮水一樣涌上來,沈硯青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。他看著蘇妄蒼白的臉,看著他眼底深藏的恐懼,心像被刀割一樣疼。
“我怕。” 蘇妄突然蹲在病床邊,雙手抓住沈硯青的手,掌心冰涼,還在微微發(fā)抖,“我怕你知道了會擔心,怕手術失敗…… 怕你等不到我回來?!?/p>
他的聲音帶著哭腔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著,像在揭開結痂的傷口:“醫(yī)生說成功率只有六成,術后復發(fā)率很高。我爸說,長痛不如短痛,讓我徹底斷了你的念想…… 我在國外手術的時候,每次疼得受不了,就看你送我的那只貓的照片,就想…… 等我好了,一定要回來找你?!?/p>
“可我好了之后又怕了。” 蘇妄的眼淚滴在沈硯青手背上,滾燙的,“我怕你已經(jīng)不愛我了,怕我的病會拖累你,怕那 40% 的復發(fā)率會再次傷害你…… 我只能偷偷看你,只能用投資當借口靠近你…… 硯青,我不是故意要騙你,我只是…… 太怕失去你了。”
病房里的 “滴滴” 聲變得急促起來,像是在應和著兩人洶涌的情緒。沈硯青看著眼前這個哭得像個孩子的男人,三年來的怨恨瞬間煙消云散,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心疼。他反手握緊蘇妄的手,淚水模糊了視線:“傻子…… 你這個大傻子……”
他怎么會不愛?怎么會怕被拖累?這三年的等待,早就證明了一切。
蘇妄抬起頭,淚眼婆娑地看著他,眼神里有驚慌,有期待,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。沈硯青伸出沒輸液的手,輕輕撫上他的臉頰,指尖擦去他的眼淚:“以后不許再瞞著我了,不管是疼還是怕,都要告訴我,好不好?”
蘇妄重重地點頭,眼淚掉得更兇了,卻咧開嘴笑了,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。陽光透過雨幕照進病房,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一片暖光,驅散了所有的陰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