甬道盡頭的冰窟比想象中更冷。
寒氣像針一樣往骨頭縫里鉆，陳瞎子縮著脖子，把破棉襖裹得更緊了：“我的娘啊，這地方比東北的冰窖還凍人！白姑娘，你確定你爹會在這兒？”
白靈溪沒理他，舉著個黃銅手電筒四處照。手電光掃過冰壁，映出一串串冰棱，像倒掛的刀子，冰面上還留著串雜亂的腳印，是活尸的腳印，一直延伸到冰窟深處。
“肯定在這兒?！?她語氣肯定，從包里掏出個小巧的溫度計，“零下五度，正好是尸體保存的最佳溫度。我爹的筆記本里記過，九世陵的冰窟是天然冷庫，玄門叫它‘養(yǎng)煞地’，其實就是地質(zhì)結構特殊，能隔絕空氣?！?/p>
陸沉沒說話，只是盯著冰面的腳印。腳印很深，邊緣結著薄冰，像是活尸走過后，體溫融化了冰面又迅速凍結——這活尸的“活”，恐怕和普通的尸變不一樣。
蘇云溪舉著琉璃燈走在最前面，燈芯的白火在寒氣里抖得厲害，卻沒熄滅。她的目光落在冰壁的一處凹陷上，那里的冰面顏色比別處深，像是藏著什么東西。
“這邊有問題?！?她蹲下身，用指尖敲了敲冰面，發(fā)出“咚咚”的空響，“下面是空的?！?/p>
陸沉立刻掏出洛陽鏟，往冰面鑿了幾下。冰屑紛飛中，果然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，一股更濃的寒氣從里面冒出來，帶著點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是活尸！” 陳瞎子突然指著洞口，聲音發(fā)顫。
只見一只青黑色的手從洞里伸了出來，指甲又尖又長，縫里嵌著灰褐色的紙灰——正是蘇云溪說的“守陵尸”！緊接著，活尸的腦袋也探了出來，臉上的皮肉凍得發(fā)紫，嘴唇早就爛沒了，露出森白的牙齒，眼窩深處卻沒有綠光，反而透著點……清明？
“爹？” 白靈溪的聲音有點抖，舉著手電照過去。
活尸的目光落在她臉上，動作頓了頓，喉嚨里發(fā)出“嗬嗬”的聲音，像是想說什么，卻發(fā)不出完整的音節(jié)。它緩緩從洞里爬出來，身上穿著件前清的官服，和壁畫里第七世的海盜服有點像，懷里還緊緊抱著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。
“它懷里有東西！” 陸沉提醒道。
活尸像是聽懂了，慢慢抬起手，把懷里的東西遞向白靈溪。
白靈溪剛要接，活尸卻突然縮回手，轉而看向陸沉，喉嚨里發(fā)出更急切的“嗬嗬”聲，同時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，又指了指蘇云溪。
陸沉皺眉：“你是說……要我護著她？”
活尸猛地點頭，眼窩深處似乎閃過一絲光亮。它突然單膝跪地，拽過陸沉的手，將沾著冰碴的手指按在他的掌心，一筆一劃地寫著什么。
那觸感很涼，像冰錐在皮膚上劃，陸沉卻看得很清楚——
活尸寫的是個“護”字。
筆畫很深，刻進了掌心的皮肉里，滲出血珠，血珠滴在冰面上，竟然沒凍結，反而“滋啦”冒起白煙，像是被什么東西燒著了。
“這……這是‘血契’！” 陳瞎子嚇得后退一步，“玄門里最狠的誓言！用自己的血寫‘護’字，就是立誓要護對方一輩子，違誓者……魂飛魄散！”
陸沉的掌心火辣辣地疼，但他沒抽回手。他看著活尸那雙清明的眼，突然覺得這活尸不是在逼他立誓，而是在……托付。
就像長輩把最珍貴的東西，交到信得過的人手里。
活尸寫完字，又抬頭看了蘇云溪一眼。那眼神很復雜，像是愧疚，又像是欣慰，最后慢慢松開手，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冰，從腳到頭，轉眼就變成了一座冰雕，只有那只遞東西的手還保持著托舉的姿勢，懷里的油布包掉在了地上。
“爹！” 白靈溪撲過去，想抱住冰雕，卻被陸沉拉住了。
“別碰?！?他低聲說，“它已經(jīng)死透了，這是它自己選的結局?！?/p>
白靈溪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，滴在冰雕上，瞬間凍成了小冰晶。她蹲下身，撿起地上的油布包，打開一看——里面是半張殘破的地圖，和陳瞎子手里的那半張能拼在一起！地圖背面還寫著行字，是用毛筆寫的，字跡已經(jīng)模糊了：“九陵連珠，善靈破煞，缺一不可?！?/p>
“九陵連珠……” 蘇云溪看著地圖，臉色微變，“蘇家祖訓里提過，九座古墓其實是個大陣，每座墓對應一顆‘星’，第九世陵是‘煞星’，而守陵人的燈，是‘善靈星’……只有兩顆星連在一起，才能破陣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陸沉掌心的“護”字上，突然想起剛才在密室看到的壁畫——第七世的海盜被綁在柱子上，她端著毒酒走過去時，他偷偷在她手心里，也寫過這個字。
那時候她沒懂，只當是海盜的詭計。
現(xiàn)在她好像懂了。
陸沉看著她泛紅的眼眶，突然笑了笑，把掌心的血在褲子上蹭了蹭：“哭什么？不就是個‘護’字嗎？我陸沉說話算話，只要你別舉燈燒我，我保你……”
“誰哭了！” 蘇云溪趕緊別過臉，用袖子擦了擦眼睛，卻沒注意到，她手里的琉璃燈芯，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溫暖的橘黃色，像團小小的火焰，映得兩人的影子在冰壁上靠得很近。
白靈溪把地圖小心翼翼地折好，塞進懷里，抬頭看向陸沉：“我爹的筆記里說，九陵大陣的鑰匙在‘血煞’和‘善靈’的血里。你的血能克粽子，她的燈能燒邪祟，你們倆的血混在一起……”
“打??！” 陸沉趕緊打斷她，“什么混不混的，說清楚點?！?/p>
白靈溪翻了個白眼：“就是科學上說的‘基因互補’，玄門叫‘陰陽調(diào)和’。簡單來說，你們倆必須一起走，少了誰都破不了陣，也找不到我爹的下落?！?她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我爹可能沒真死，他的筆記最后一頁畫了個逃生通道，就在第三世陵的位置?！?/p>
“第三世陵？” 陳瞎子突然拍大腿，“我知道在哪兒！在陜西的兵馬俑旁邊！我太爺爺?shù)娜沼浝锂嬤^，說那墓里有個‘千年不腐’的女尸，長得跟蘇姑娘一模一樣！”
蘇云溪的臉瞬間紅了：“別胡說！”
陸沉卻笑了，拽過她的胳膊往冰窟外走：“不管是不是胡說，先找到第三世陵再說。” 他低頭看了看她的手，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“護”字，“反正……我現(xiàn)在也甩不掉你了?！?/p>
蘇云溪的耳尖紅得發(fā)燙，卻沒掙開他的手。
冰窟外的甬道里，寒氣漸漸散了，琉璃燈的橘黃色光暈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，暖融融的。白靈溪舉著手電跟在后面，看著他們的背影，突然掏出個小本子，在上面寫了行字：“能量場共振現(xiàn)象顯著，樣本A（陸沉）與樣本B（蘇云溪）存在強關聯(lián)性，需進一步觀察?！?/p>
陳瞎子湊過去看，撓頭道：“白姑娘，你這寫的啥呀？我咋看不懂？”
“科學報告?！?白靈溪合上本子，嘴角勾起點笑，“簡單來說，就是你剛才說的——他倆是天道綁死的CP，拆不散?！?/p>
陳瞎子恍然大悟，拍著大腿喊：“我就說嘛！我太爺爺?shù)娜沼浾\不欺我！這趟肯定能蹭到熱度，賺大錢！”
陸沉回頭踹了他一腳：“再廢話，分你半顆子彈。”
陳瞎子立刻閉了嘴，縮著脖子跟在后面，心里卻樂開了花——
九世輪回，天道CP，還有九座古墓的寶藏……
這趟買賣，值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