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夫子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對面是才五六歲的孩子，哪里懂什么叫啟蒙，于是他連忙轉(zhuǎn)頭問旁邊的賀遠(yuǎn)河。
“夫子，還沒呢?！?/p>
“這孩子幾歲了？”
“回夫子的話，今年十月正正好六歲?！?/p>
縣城里孩子早的四歲送來啟蒙，最遲的也不會遲過六歲，這樣看來，五歲半倒是不晚，李夫子心下滿意得很。
但心性好，通機巧，卻不一定會讀書，還是得驗上一驗。
“孩子，老夫我讀上一句，你便跟一句，可好？”
賀遠(yuǎn)河在旁邊聽著，便是再愚鈍，也反應(yīng)過來這是李夫子想收兒子入學(xué)堂，他一顆心在胸膛里怦怦跳，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。
要是能被李夫子看重，他不敢想兒子以后得多好，會不會能得個童生，然后以后就可以在村里開個學(xué)堂，一個孩子半年就有三百文的束脩。
便是只收五六個孩子，一年下來也有三四兩銀子，這錢還賺得輕松體面。
賀遠(yuǎn)河腦子里甚至已經(jīng)有了畫面，然后他嘴角不斷上揚。
但上揚著，他突然緊張起來，兒子可一定要過關(guān)呀，能不能得夫子看重，全看這遭了。
“好，”賀承安純凈的眸里恰到好處地露出兩分懵懂。
就這樣，第一次一場考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，還是因為一場買賣。
“人之初，性本善?！?/p>
三字經(jīng)在現(xiàn)代雖然不單獨背誦，但這種朗朗上口的讀物，對于賀承安這種記憶力超群的理科天才，那是聽兩三遍就記住了，所以真倒背如流。
而且來了這個世界后，雖然身體不好，日日躺著，但大哥在讀書呀，有時也會在家誦讀，所以賀承安記憶更深刻了。
于是他直接推手躬身對著李夫子道，“夫子，這個我會的?！?/p>
聽到這話，李夫子有些疑惑，他瞧著父子兩個穿著，便知生活艱辛，讀書又是奢侈之物，莫不是這位父親當(dāng)初讀過一兩年書，所以教了這孩子？
想著他索性將猜測問了出來，“是你父親教你的？”
這話聽得旁邊的賀遠(yuǎn)河黑臉一紅，他哪里有這本事喲，上學(xué)時就理不順那些東西，不上學(xué)后，更是差不多還了個干凈。
不過他也好奇，兒子會這《三字經(jīng)》？什么時候的事，他怎么不知道呀。
“不是，是聽家里大哥讀多了，所以會了?！?/p>
聽見賀承安家里還有個讀書的大哥，這倒是讓李夫子刮目相看，家貧至此，卻能送孩子讀書，可見眼界，不過看著攤面，他了然了，也是，若沒些本事，又如何敢進(jìn)縣城擺攤。
于是李夫子言語更柔和了，“孩子，你的意思是，你大哥經(jīng)常在家誦讀這些內(nèi)容，你聽多了，便會了？”
賀承安狠狠點頭，“嗯，我身體不好，以前大哥陪我時，便經(jīng)常在邊上誦讀，所以聽得實在不少，就會了?！?/p>
聽見賀承安說身體不好，李夫子這才注意到小孩面色不正常的白，他原本以為是缺乏營養(yǎng)所致，卻沒想是先天不足的緣故，心里起了兩分憐惜。
而且聽著哥哥讀，便記住了，可見用心了，否則便是聲過百遍，也是不聞的。
不過最難得的是，這孩子的坦然，若是不說，他大可裝記憶超群，但沒有，而且剛剛說會時，神色也是自然的，沒有炫耀的意思。
結(jié)合這些，李夫子心里已經(jīng)不能簡單用歡喜形容了，心性極好，又用心，最妙的是才五歲半便如此，若是能一直如舊，他日又何愁不乘風(fēng)而起。
于是他直接對著賀遠(yuǎn)河道，“若是你愿意，三日后便讓孩子來我這學(xué)堂讀書吧，而且今年的束脩便免了，若是這孩子真有造化，后面也都免了。”
“愿意，愿意，”賀遠(yuǎn)河一個一米八高的漢子差點激動得哭了。
他哪里會不愿意，從前兒子身體不好，他生怕養(yǎng)不成，天天盼著只要兒子身子能好些，他和媳婦就算養(yǎng)一輩子都愿意，然后就別無他求了。
但現(xiàn)在兒子不僅身體大好了，竟然還能有書讀，他是千萬個愿意。
而且竟然免束脩，他所有憂慮都沒了。
李夫子聽見愿意二字，也是高興，他不缺那一年二兩的束脩，但好苗子卻難求，何況他相信自己的眼光，面前這小兒，絕對有大造化。
“孩子，你名字叫什么？”
“回夫子，賀承安?！?/p>
“賀承安？那你可認(rèn)識賀承志？”
“回夫子，賀承志是我大哥。”
聽見這關(guān)系，李夫子了然了，難怪這孩子如此好，原來是承志的弟弟，于是他多問了一嘴。
“你哥哥近日怎么沒來學(xué)堂？”
賀承安便猜到了李夫子會有此一問，眼睛都不帶轉(zhuǎn)的就回答。
“回夫子，哥哥考試沒過，有些傷心，大伯說要讓他吃些苦頭，于是押著大哥在家種田呢?！?/p>
旁邊的賀遠(yuǎn)河松了一大口氣，他剛剛生怕兒子說漏了嘴，把堵伯的事說了，不過幸好幸好，但兒子這也忒精了吧。
而李夫子聽到這回答，倒也理解，莊稼戶送孩子讀書不容易，而且吃吃地里的苦頭也好，這樣才更知讀書可貴，于是他也不再多問。
只摸了摸賀承安圓呼呼的腦袋，就直接進(jìn)了學(xué)堂里面。
然后……
圍著攤位的學(xué)子炸鍋了，他們視線不約而同全落在了賀承安身上，恨不能將賀承安給看出兩個洞來。
夫子竟然免束脩讓他進(jìn)學(xué)堂，這可是學(xué)堂里從來沒有過的待遇，憑什么呀？因為他的模型做得好？
不過確實好玩。
倒是有些十幾歲的看明白了，心里暗暗將賀承安這名字給記下了，想著看看賀承安日后讀書究竟如何，反正現(xiàn)在是不覺得怎么樣的。
而被盯著的賀承安，則直接吆喝起來，問學(xué)子們今日要不要玩。
“玩?！?/p>
這回玩的基本都是感覺自己摸到了些門路的，不過也有那不服輸，死犟的。
最后一個多時辰的攤擺下來，攏共只掙了兩百文，因為有七個學(xué)子解出來了。
不過賣模型，倒是賣出去了三百六十文，也算是意外之喜。
“幸好安安你聰明，給那琳瑯齋賣了模型，這樣三十兩還有多呢，能存一點，對了，待會我就把李夫子給你免束脩的事告訴你爺爺他們，他們肯定高興。”
“嗯，好。”
賀承安自己也高興，他的科舉之路終于要開始了，讀書這事，他喜歡！
題外話：各位是支持性本善，還是性本惡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