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影靈之痛雨砸在擋風(fēng)玻璃上。方向盤在抖。我盯著電腦屏幕突然發(fā)黑,
胸口突然撕裂——是蕭璉的車撞了。鋼筆扎進掌心,我栽倒在辦公桌角,冷汗浸透襯衫。
影靈的痛覺比人類敏感十倍,他撞斷兩根肋骨的疼,此刻正像滾燙的鋼針,從心臟往四肢竄。
手機在響。是醫(yī)院打來的,說蕭總車禍送急診,已脫離危險。我咬著牙爬起來,
抽屜里的止血棉按在嘴角——剛才撞裂了唇,血正順著下巴滴在西裝上。
鏡子里的我臉色慘白,眼尾紅得像要滲血,活像被人掐住脖子的紙人。換西裝時,
后背上的舊疤在發(fā)燙。那是三年前他被人圍毆留下的,我替他挨了七刀。影靈的傷不會留疤,
只會在靈魂里刻下痕跡,等契約解除那天,連骨帶肉一起碎掉。
醫(yī)院走廊的燈光刺得人睜不開眼。蕭璉靠在墻上,白襯衫沾著血,發(fā)梢還滴著水,
眼神卻亮得反常。他盯著我身后的窗戶,反復(fù)念:“晚照……她終于回來了。
”我低頭整理文件,指甲掐進掌心。他看不見我換下來的血衣,看不見我注射的止痛劑,
看不見我藏在袖口里發(fā)抖的手?!傲中〗銊偮?lián)系我,說想見您?!蔽业穆曇羝椒€(wěn)得像臺機器。
其實半小時前,林晚照的電話打到我手機上,尾音帶著笑:“杜秘書,
幫我告訴阿璉——他要是不娶我,我就把當(dāng)年替他作偽證的事說出去?!碑?dāng)年蕭璉父母離婚,
爭奪撫養(yǎng)權(quán)時,林晚照作為鄰居小孩,作證說他“總躲在角落哭,情緒不穩(wěn)定”。
法官因此差點把他判給常年酗酒的父親。后來蕭奶奶用老宅換了她改口,才保住他的繼承權(quán)。
“她現(xiàn)在住云頂山莊?!蔽野训刂愤f過去,“需要我安排車——”“不用。
”他抓過外套就走,經(jīng)過我身邊時帶起風(fēng),“婚禮流程表,今晚發(fā)我郵箱。”我站在原地,
聽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電梯里。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(guān),雨絲飄進來,落在我手背上,
涼得像他剛才看我的眼神?;氐焦r,蘇小棠正坐在窗臺上啃蘋果。影靈不怕雨,
她的白裙子半點沒濕,發(fā)梢卻滴著水——她剛從暴雨里穿過來?!坝痔嫠曹嚵耍?/p>
”她瞥我一眼,蘋果核“啪”地砸進垃圾桶,“杜鶯,你魂光都淡成影子了。
”我翻出藥箱給自己扎止痛針。影靈不能去醫(yī)院,傷口會在人類醫(yī)生面前潰解成黑霧。
“他要娶林晚照了?!蔽页冻鰝€笑,“等流程走完,契約就能解了?!薄敖饬司蜕⒘?。
”她突然扔過來一張照片。泛黃的相紙邊角卷著,照片里是童年蕭璉,
蹲在老宅后院的葡萄架下,抱著膝蓋哭。他頭頂?shù)拇芭_上,站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,
臉卻糊成一片——像被人故意抹掉了。我手指發(fā)顫。
“這是……”“十年前蕭奶奶的老相機拍的。”蘇小棠跳下來,指尖點著那個模糊的身影,
“那天蕭璉哭,是因為這女孩搬家了,連再見都沒說。林晚照是半個月后搬進去的,
她撿了個現(xiàn)成的‘白月光’身份?!蔽叶⒅掌锸挱I哭紅的眼。
原來他找了十年的“溫暖”,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。手機在這時震動。蕭璉的號碼,
備注還是三年前設(shè)的“老板”。“杜鶯。”他聲音啞得厲害,像剛哭過,
“明天開始準(zhǔn)備婚禮流程。我要娶林晚照?!薄昂??!蔽覒?yīng)得輕,
“需要我聯(lián)系婚慶公司——”“不用?!彼驍辔遥澳阒苯幼?。”掛斷電話,
我盯著手腕內(nèi)側(cè)的契約印記。那是團淡金色的光,此刻正裂開蛛網(wǎng)狀的細(xì)紋,燙得皮膚發(fā)紅。
解除倒計時,開始了。第二天早上,前臺發(fā)來消息:“杜秘書,林小姐說她是蕭總的未婚妻,
現(xiàn)在在大廳,要進總裁辦?!蔽叶⒅謾C屏幕,突然想起昨夜蘇小棠說的話。
她說影靈消散前,能看見執(zhí)念對象的半魂咒——那是藏在靈魂里的真話?;蛟S等我散了,
就能知道,蕭璉這些年,有沒有一刻,把我當(dāng)成過那個“沒說再見”的女孩。
2 契約裂痕前臺消息跳出來時,我正對著電腦核對婚禮場地預(yù)算?!傲中〗阍诖髲d,
說要進總裁辦?!彪娞荨岸!钡囊宦暋A滞碚詹戎渲榘赘吒哌^來,
香奈兒外套下露出半截鎖骨,腕間是蕭璉上周送的翡翠鐲子——那是他奶奶留下的,
我替他挑了三個月。“杜秘書?!彼ζ饋砝鏈u淺得像裝的,“阿璉說婚前財產(chǎn)要透明,
把近三年財務(wù)文件給我?!蔽页榱顺樽旖?。蕭璉辦公室的保險柜密碼是他奶奶生日,
而我替他輸了七百多次?!霸赨盤里?!蔽覐某閷厦鰝€銀色盤,
遞過去時指腹蹭過藏在桌下的備份硬盤——上周我就把所有文件導(dǎo)進了云盤,
連蕭氏海外賬戶流水都標(biāo)了紅。她接過U盤時指甲掐我手心,我沒躲。
影靈承受的痛苦會減弱三分,但心里還是悶得慌。晚上九點,咖啡館角落的臺燈罩著層黃紗。
陳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,把文件往我這邊挪半寸:“林小姐今天讓我查的,
是蕭老夫人遺囑執(zhí)行條款?!蔽夷笾朗降谋?,涼意透過掌心往骨頭里鉆。
“她說只要結(jié)婚滿一年,蕭璉若無子嗣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能繼承南城三棟老宅。
”玻璃杯“咔”地裂了道細(xì)紋。那三棟青瓦白墻的老房子,我替蕭璉掃過三年落葉。
他總在深秋站在葡萄架下發(fā)呆,說那是他童年唯一有溫度的地方——現(xiàn)在我才知道,
那地皮估值二十億?!八牟皇侨恕!标惵蓭熀仙衔募?,“是地皮?!钡诙煸鐣?,
林晚照踩著點沖進來。她把翡翠鐲子往桌上一摔,玻璃碎片濺到我手背:“杜鶯!
你天天跟阿璉關(guān)辦公室,當(dāng)我是瞎子?”蕭璉靠在老板椅上揉眉心,喉結(jié)動了動沒說話。
“我沒有。”我剛開口,她已經(jīng)甩了巴掌過來。
影靈替痛的規(guī)則突然在腦子里炸響——我沒躲?;鹄崩钡奶蹚淖竽樃Z到后頸,
腕間契約印子燒得像團火。她的指尖還懸在我臉頰前半寸,突然會議室門被撞開,
前臺小妹喘著氣:“林、林小姐!樓梯間……”尖叫從走廊盡頭傳來。
蘇小棠不知什么時候晃到我身邊,咬著奶茶吸管笑:“她下樓梯踩空了,手腕折了。
”我摸了摸嘴角滲的血,看見蕭璉猛地站起來,西裝都沒披就往門外跑。
“影靈承受的惡意會反噬?!碧K小棠戳了戳我發(fā)疼的臉,“你早該這么干。
”我望著他消失的背影,喉嚨發(fā)緊:“我只是……不想讓他娶一個會毀了他童年的人。
”回辦公室時,抽屜里的文件露了角。那是蕭璉近三年的體檢報告,
每次我替他撞車、替他挨酒桌上的拳頭、替他熬三天三夜改方案后……我關(guān)了抽屜,
把臺燈調(diào)亮些。明天,或許該看看。3 記憶碎片我起了個大早,
辦公室還沒亮燈就摸出抽屜里的體檢報告。蕭璉的名字在封皮上燙著金,
三年前的日期泛著舊黃。第一頁是車禍后的腦電波圖——那天他被酒駕司機撞飛,
我替他斷了三根肋骨。報告上寫著“未見異?!保?/p>
可底下的波動曲線卻在我替痛的時間段突然扭曲,像被人用橡皮擦過又勉強補上的痕跡。
第二頁是去年酒局被灌酒,我替他吐到胃出血。腦電波圖里,
那段時間的波形又出現(xiàn)同樣的褶皺。我數(shù)了數(shù),一共七次——每次我替他承受重傷,
他的記憶就被輕輕揉皺一層。“杜秘書?!敝茚t(yī)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手里拎著藥箱,
“蕭總讓我來取季度報告?!彼麙吡搜畚覕傞_的資料,壓低聲音,“影靈代痛時,
執(zhí)念會在潛意識里錨定施痛者。他依賴你,比依賴白月光深得多?!彼D了頓,
“可要是契約斷了……”我喉頭發(fā)緊,摸出蘇小棠上周硬塞給我的照片。照片邊緣磨得起毛,
背面用鉛筆寫著“2013年夏”——模糊的背景里,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蹲在葡萄架下,
和蕭璉老宅的葡萄架一模一樣。我忽然想起,自己“影靈”記憶里最清晰的畫面,
就是這條被風(fēng)吹起裙角的碎花裙。我沖進監(jiān)控室。十年前的監(jiān)控畫質(zhì)模糊,
卻足夠看清搬家那天——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抱著個布娃娃站在老宅門口,蕭璉追出來時,
小身子撞翻了花盆?!苞L鶯!等等我!”他仰著頭喊,聲音帶著童稚的哭腔。
畫面里的小女孩回頭笑,露出兩顆虎牙。那笑容像一根針,
猛地扎進我“影靈”的記憶里——原來我不是他孤獨執(zhí)念生的影子,是他親手弄丟的,
真正的“鶯鶯”?!岸琶貢??”前臺小妹敲了敲監(jiān)控室門,“林小姐在頂樓會議室等您,
說要簽婚前協(xié)議?!蔽夷笾鳸盤沖進電梯。文件夾夾層被我用膠水粘得很牢,
林晚照搶過去時,根本沒注意到底下還壓著個銀色盤。那天晚上九點,
我正蜷在公寓沙發(fā)上咳血。整理工作交接表的筆掉在地上,染了半片紅。門鈴?fù)蝗豁懥恕?/p>
蕭璉站在樓下路燈下,手里攥著杯熱咖啡,霧氣模糊了他的眉眼?!爸茚t(yī)生說,
車禍那天你肋骨斷了兩根。”他聲音啞得像砂紙,“可我當(dāng)時只覺得,
撞我的人……像在替我疼?!憋L(fēng)卷著落葉撲過來,我抬手擋臉,
卻看見手腕正透出背后的路燈——淡金色的光穿過半透明的皮膚,像撒了把碎星星?!笆捒偅?/p>
婚禮請柬別用紅?!蔽也亮瞬磷旖堑难?,“你對紅色過敏,是我替你痛時,
從你記憶里挖出來的。”他突然伸手抓我手腕。指尖觸到皮膚的瞬間,
我整只手“唰”地散成光點。他瞳孔驟縮,指尖還懸在半空,
像要抓住什么永遠(yuǎn)抓不住的東西。我轉(zhuǎn)身往樓道里走,光斑順著指縫往下掉。
身后傳來紙張撕裂的聲音——是他打開了U盤?!皠e走,鶯鶯!”童稚的哭聲響在秋夜里,
和我“影靈”記憶里反復(fù)響起的“晚照”,徹底錯開了。我扶著墻蹲下,
指腹蹭過沙發(fā)扶手上的碎花布。這次,痛得格外清晰。4 執(zhí)念覺醒我蜷在沙發(fā)里,
指尖正簌簌往下掉金粉。像那年蕭璉生日,我偷偷買的星星紙,被他揉成團又展開時,
碎成滿桌的光。手機震了震。是蘇小棠的消息,字在屏幕上跳:"老宅監(jiān)控你看了嗎?
那天你搬走,蕭璉追出來摔斷了膝蓋,哭到失聲——可第二天,林晚照搬進你家,
他奶奶說'晚照來了,阿璉有伴了',他就真的......把'鶯鶯'忘了。
"我閉了閉眼。半魂咒的刺痛順著血管往上爬——原來不是我因他的執(zhí)念而生,
是他丟了半縷魂魄,執(zhí)念著那個扎羊角辮的"鶯鶯",最后凝成了我。我不是替身,
是被他忘了的人。門被撞開的聲音。蕭璉沖進來,雨水順著發(fā)梢滴在地板上,手里攥著U盤,
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他喘著粗氣,眼底紅得像要滴血:"監(jiān)控里的人......是你。"我想笑,
卻咳出半口血。血絲落在沙發(fā)扶手上的碎花布里,和記憶里葡萄架下的裙角疊在一起。
他撲過來,手懸在我臉側(cè)不敢碰,喉結(jié)動了動:"為什么現(xiàn)在才說?
""您從未'擁有'過我,蕭總。"我抹了把嘴角,"我只是您忘了的人,用三年替您活著。
"他突然彎腰把我打橫抱起。我能看見他西裝下的襯衫全濕了,貼著后背的輪廓。
"周醫(yī)生說,影靈徹底消散前,若執(zhí)念者親手撕毀契約并以血為引,還能留一縷魂。
"他聲音發(fā)顫,"我現(xiàn)在就去撕。"我扯了扯他領(lǐng)帶,
力氣小得像片葉子:"您和林晚照的婚前協(xié)議......簽了吧?"他腳步頓住。
"契約之力正在反噬您。"我摸他冰涼的耳垂,像以前替他擋酒時那樣,
"您以為最近總做噩夢?以為胃疼是老毛病?那是我在替您疼的時候......魂魄碎了。
"他低頭看我。我的手已經(jīng)透明得能看見他西裝扣的紋路。"那我就毀了那紙協(xié)議。
"他咬著牙,"現(xiàn)在就去。"我靠在他胸口,聽著他劇烈的心跳。以前替他擋車禍時,
他的心跳也是這么快——那時候我以為,是因為他怕林晚照擔(dān)心。"蕭璉。
"我輕聲喊他名字,這是三年來第一次不叫"蕭總","我回不去了。"他沒應(yīng)。
抱著我沖進電梯時,我看見他睫毛上掛著雨珠,像小時候蹲在葡萄架下,
哭著喊"鶯鶯等等我"時的樣子。電梯門開的瞬間,雨幕劈頭蓋臉砸下來。他把我塞進車?yán)铮?/p>
自己轉(zhuǎn)身往林家方向跑。我蜷在后座,望著他的背影被雨簾拉長。他跑過紅綠燈,
跑過便利店的光,跑過十年前那個蹲在老宅門口,哭到說不出話的小男孩。手機又震。
蘇小棠發(fā)來定位:"林晚照在老宅開婚前派對,說要'和阿璉回到小時候'。
"我望著他消失在雨里的方向,突然笑了。那串鑰匙還在我包里。是他三年前喝多了,
非塞給我讓"替他收著"的老宅鑰匙。雨刷器來回晃,把車窗上的水痕刷成一片模糊。
我摸出鑰匙,金屬涼意透過指尖滲進骨髓。遠(yuǎn)處傳來急剎車聲。蕭璉會踹開老宅的門,
把婚前協(xié)議摔在林晚照臉上。而我,會在他轉(zhuǎn)身的瞬間,徹底散成風(fēng)里的星子。
5 消散前夕我是在蕭璉踹開老宅雕花門的那刻,聽見玻璃碎裂聲的。
他手里攥著那份婚前協(xié)議,邊角被雨水泡得發(fā)皺。
林晚照正往蛋糕上插紅玫瑰——她總愛用紅,說這是"童年記憶里最暖的顏色"。
可蕭璉過敏紅色,從七歲被奶奶抱去醫(yī)院那次起,他見不得紅氣球紅圍巾,
連草莓蛋糕都要挑白奶油的。"你根本不是晚照。"他把協(xié)議拍在大理石桌上,
水珠濺在林晚照新做的美甲上,"十年前搬來的女孩,走時留了串藍貝殼風(fēng)鈴。你說你記得,
可你掛的是紅流蘇。"林晚照的笑臉僵在嘴角。陳律師從西裝內(nèi)袋摸出錄音筆,"林小姐,
您上周在私人醫(yī)院說'蕭氏遺囑里配偶能多拿兩成',需要我放出來嗎?""你瘋了!
"她抓起桌上的紅酒潑過去,酒液淋在蕭璉肩頭,"你被那個秘書迷昏頭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