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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遞員把紙箱遞到趙明軒手里,轉身走了。

樓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。趙明軒低頭看著那個印著公司標志的硬殼箱,手指在封口處頓了頓,然后當著我和球球的面,慢慢撕開膠帶。

我抱著胳膊站在門邊,沒說話。球球倒是湊得近,踮著腳往里看。

箱子里沒有別的,就三樣東西:一個密封的白色采樣包,一張私立醫(yī)院的VIP預約單,還有一張蓋著紅章的資質證明。

趙明軒把箱子輕輕放在鞋柜上,抽出那張預約單,聲音很平:“明天上午十點,醫(yī)院采樣。孩子可以匿名登記,全程錄像,結果由第三方機構出。”

我沒接話。

球球卻伸手把采樣包拿了起來,翻來覆去地看,還拆開一角,露出里面的小棉簽和袋子。

“你不能碰!”我趕緊去攔。

“媽媽,這不臟?!鼻蚯虬汛优e到我眼前,“這是無菌的。你看標簽,還有防偽碼?!彼D頭看向趙明軒,“你用的是司法級鑒定機構?”

趙明軒點頭:“我親自批的?!?/p>

“那你明天自己來取樣本?!鼻蚯虬巡蓸影匚沂掷?,“不能讓別人碰我。我要看著你做?!?/p>

我皺眉:“你還當自己是談判代表?”

“本來就是?!鼻蚯蛲ζ鹦⌒馗?,“這是我的DNA,我得監(jiān)督?!?/p>

趙明軒看著他,嘴角動了一下,沒笑,但眼神松了些。

他抬頭看我:“你要是不放心,可以全程在場。流程透明,結果出來前,我不會對外說一個字?!?/p>

我盯著他,五年前那個說“等我回來就結婚”的男人,現(xiàn)在站在我家樓道里,西裝沒換,領帶也沒歪,說話像在開董事會。

可我知道,這一關,躲不過了。

第二天一早,醫(yī)院的車就停在樓下。

我沒讓趙明軒進屋,只讓他在樓下等。球球自己背了個小書包,里面裝著他最喜歡的奧特曼——缺了條腿那個。

路上沒人說話。我坐在后座,球球靠我肩膀,哼著一段我從沒聽過的調子。

“媽媽等了五年,爸爸找了三年,球球修好了斷線……”

我低頭看他:“這歌誰教你的?”

“我自己編的。”他眨眨眼,“數據鏈斷了,就得有人接上,對吧?”

我沒再問。

醫(yī)院在城東,私密性很好。我們被直接帶進采樣室,門口有安保,走廊沒其他人。

趙明軒把手機、手表、鋼筆全留在外面,連西裝都脫了,只穿襯衫進去。

“你可以錄像?!彼M門前對我說。

我舉著手機,鏡頭一直沒停。

醫(yī)生讓球球坐上椅子,卷起袖子。棉簽輕輕擦過口腔內壁,裝進袋子,貼上編號。

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。

可就在醫(yī)生準備收工時,球球突然抬頭,看著趙明軒:“爸爸,你要看著我。這樣DNA才連得上?!?/p>

趙明軒愣了一下。

他慢慢走過去,站在球球旁邊,伸手,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(fā)。

那是他第一次碰球球。

動作很輕,像怕碰碎什么。

我手里的手機差點晃了一下。

采樣結束,我們沒走。趙明軒說報告最快下午出,他讓人加急。

我們回了家。球球進門第一件事,就是爬上沙發(fā),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小本子,翻開,寫寫畫畫。

我湊過去看,上面密密麻麻列著幾行字:

“1. 撫養(yǎng)費:從出生日算,每天100塊,利息三倍。”

“2. 媽媽精神損失費:哭壞3個枕頭,打翻2碗湯,少睡800夜?!?/p>

“3. 爸爸道歉信:必須手寫,不能打印,不能用鉛筆。”

我哭笑不得:“你這是要打官司?”

“這是談判。”球球頭也不抬,“他得認錯,才能當爸爸?!?/p>

我剛想說話,門鈴響了。

不是快遞那種短促兩聲,是輕輕一按,停頓,再按一下。

我走過去開門。

趙明軒站在外面,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,邊緣已經被他捏得有點發(fā)皺。

他沒說話,把袋子遞過來。

我接過,沒拆。

“你拆?!彼f。

“我拆也行?!鼻蚯驈奈疑砗筱@出來,一把搶過袋子,“但我來念。”

他撕開封口,抽出一張紙,掃了一眼,聲音一下子拔高:“趙明軒與王球球,存在生物學親子關系,概率99.99%!”

他把報告拍在趙明軒胸口:“現(xiàn)在,你跑不掉了?!?/p>

趙明軒沒動。

他低頭看著那張紙,手指慢慢撫過“親生父親”那四個字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
幾秒后,他抬頭,聲音很輕:“他……隨了誰的姓?”

球球仰頭:“媽媽說,等爸爸回來,再決定。”

趙明軒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喉結動了動。

他沒說話,只是把報告小心折好,放進內袋,動作像在收一張遺囑。

“接下來呢?”他問球球。

“談判?!鼻蚯蜃厣嘲l(fā),翻開小本子,清清嗓子,“第一條,撫養(yǎng)費?!?/p>

趙明軒坐下,認真聽。

“從我出生那天算,每天一百塊?!鼻蚯蚰畹靡蛔植宦洌袄淬y行三倍,復利計算?!?/p>

趙明軒點頭:“好,我補?!?/p>

球球一愣,顯然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干脆。

“第二條。”他翻頁,“媽媽精神損失費。她哭壞三個枕頭,我記了賬。還有,她生我的時候,產房外一個人都沒有,這個得算?!?/p>

趙明軒抬眼,看向廚房。

我正低頭擦碗,背對著客廳。

他盯著我的背影,很久,才低聲說:“……我賠?!?/p>

球球沒再念下去。

他合上本子,抬頭看著趙明軒:“最后一條?!?/p>

“你說?!?/p>

“道歉信?!鼻蚯蚨⒅?,“要手寫,不能打印,不能涂改。寫完,念給媽媽聽?!?/p>

趙明軒點頭:“好?!?/p>

球球這才從沙發(fā)上跳下來,走到他面前,仰頭看著他:“那你記住,你現(xiàn)在是爸爸了。不是總裁,不是老板,是爸爸?!?/p>

趙明軒蹲下來,和他平視。

“我記住了?!?/p>

球球伸出手。

趙明軒愣了下,然后握住。

兩只手,一大一小,握在一起。

我站在廚房門口,沒動。

趙明軒突然抬頭看我,聲音很輕:“報告是真的。我可以做任何你要求的事。但有一件事……我想問你?!?/p>

我盯著他。

“這五年,你一個人帶他,有沒有一天,想過讓我知道?”


更新時間:2025-08-10 00:08:2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