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目光,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牽引,死死地釘在那張紙上。紙的上半部分,
是豎排的、用濃墨工整書寫的幾行字:兩姓聯(lián)姻,一堂締約。 良緣永結(jié),匹配同稱。
謹以白頭之約,書向鴻箋; 好將紅葉之盟,載明鴛譜。 此證。
新郎:馬振邦 新娘:沈素心馬振邦!我爹的名字!像一道無聲的驚雷,
在我早已被疲憊和傷痛麻痹的腦海中轟然炸響!震得我耳中嗡嗡作響!我爹的名字,
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沈素心?這又是誰?從未聽爹娘提起過!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,
幾乎要撞碎肋骨!目光不受控制地、急切地向下掃去——在新娘“沈素心”名字的旁邊,
緊貼著紙的邊緣,有一行極其細小的、用極細的狼毫添加上去的字跡。
那字跡與上面婚書工整的館閣體截然不同,顯得清秀而略顯急促:護吾兒天雄,遠離此禍。
吾兒……天雄?!我的名字?!“轟——!
”一股難以形容的、混合著極度震驚、茫然、荒謬和某種巨大恐懼的洪流,
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思維堤壩!眼前猛地一黑,金星亂冒,天旋地轉(zhuǎn)!
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,重重撞在冰冷的土炕墻壁上!
“呃……”劇痛從后腦和右腿同時傳來,卻遠不及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滔天巨浪!
爹的名字……我的名字……沈素心……沈文淵?!沈!文!淵!那個名字,帶著淬毒的寒意,
再次狠狠刺入腦海!沈素心……沈文淵……都姓沈!
護吾兒天雄……遠離此禍……這“禍”是什么?是十五年前爹被抓走的那場“公案”?
還是……這黑木匣本身?無數(shù)破碎的、混亂的念頭如同沸騰的巖漿,
在腦海中瘋狂地沖撞、嘶吼!爹被抓走前絕望回望的眼神,娘一夜哭瞎的眼睛,
沈文淵在肅州客棧那平靜得可怕的眼神,戈壁灘上的血雨腥風(fēng),
破廟里日本間諜癲狂的嘶吼……所有的畫面,所有的聲音,所有的仇恨與謎團,在這一刻,
被這張突如其來的、焦黃的婚書殘頁,徹底攪碎、打敗、重組!
爹……沈素心……沈文淵……我……我們之間……到底是什么關(guān)系?!我猛地抬起頭,
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王道長,
喉嚨里發(fā)出嗬嗬的、如同困獸般的聲音:“這……這是……怎么回事?!
沈文淵……沈素心……他們是誰?!我爹……我娘……”聲音嘶啞破裂,
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恐懼。王道長捧著那張殘破的婚書,
如同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,又像捧著一塊沉甸甸的墓碑。他枯槁的臉上,
每一道皺紋都仿佛更深了,浸滿了難以言喻的悲涼。
昏黃的燈光在他深陷的眼窩里投下濃重的陰影,他凝視著紙上“沈素心”的名字,
渾濁的淚水終于無聲地溢出眼眶,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蜿蜒而下,滴落在焦黃的紙頁上,
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?!八匦摹彼闪训淖齑筋澏吨?,吐出這個名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