條凳沒扔準,半路掉地上。
葉七安氣不過,一屁股坐王菊花身上,兩只手當即送出兩個巴掌,狠狠抽在王菊花臉上。
葉七安忽然就爽了,忽然就明白了當瘋子的快樂。
兩只手不停送巴掌出去。
“我叫你貪心!我叫扣我家口,糧欺負我孩子!我叫你養(yǎng)個好閨女專害人!……”
這一幕,闖入眾人眼睛里,所有人呆了。
陸老婆子:天呀!四孫媳婦咋這猛呢!她偷吃恁多雞蛋,她不會也抽她吧!
老頭子呀!保佑我保佑我!
陸大伯:嘶……好疼!但……有點爽是怎么回事?
陸大山:……閉眼——
睜開眼,那巴掌更兇了……
于是,陸大山眼睛閉起來,再也沒睜開過。
他沒看見就不算瞞兒子——
兒??!你媳婦變悍婦了!
門口,大滿扯著一個老頭進門。
“你快點!我娘還等著……呢……”
他看著騎在大伯奶身上狂甩巴掌的娘,整個人都驚呆了。
這是……他娘?
不對吧?
難道……娘瘋了?
大滿瞬間小臉皺起。
下一瞬,就又展開了。
沒關系,瘋子就瘋子吧,比死了強!
葉七安連甩幾十個巴掌……累了!
沒有開始氣上頭的沖勁兒,葉七安的力氣根本按不住地上的王菊花。
王菊花一把推開葉七安,滿臉紅腫地從地上爬起來,臉上淚一把鼻涕一把,反過來就要去撲葉七安。
大滿一看,立馬跑過去攔。
結果這回王菊花是用了死勁兒的,大滿力氣再大,也只是個六歲孩子。
大滿被王菊花一把推飛,摔在地上。
王菊花還要沖過去打葉七安。
忽然,中間閃出個人影,將王菊花按住。
“大、大嫂!別、別打!”
葉七安看著這護著她的公公和孩子,忽然腦子里就閃過她剛睜眼時,大滿的那句冷冰冰的話。
“殺了他們……”
葉七安頓時一個寒顫遍布全身。
不行!趕緊和王菊花一家劃開!
她撿起菜堆邊的斧頭,一斧頭砍在王菊花邊上的條凳上。
“夠了!??!”
條凳被砸出一個深坑。
王菊花看得渾身一顫,活像被砍的是她一樣。
她滿臉紅腫,驚恐又執(zhí)著地罵葉七安:
“你想干什么!殺人犯法我告訴你!你、你要敢動手,支書抓了你去勞改!”
葉七安拎著斧頭惡狠狠道:“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先送我去勞改,還是我送你閨女去吃槍子兒!”
“你要是還鬧!我現(xiàn)在就報警,讓警察抓陸多嬌去!”
王菊花撕不開陸大山,攔不住葉七安,氣得大罵。
“陸大河!你是死了嗎!你婆娘被人欺負,你就干看著!老娘咋嫁了你個窩囊廢!”
陸大河聽到這聲窩囊廢,忽然整個人就定住了。
當年,他家也是地主家庭,有些家底。
鬼子進城的時候,他爹要幾個兒子去參軍,他作為老大,本應該去的。
可進城走了一圈,到處都是死人,回家他就癱了半個月。
他爹罵他膽子被嚇破了,沒用,只能留家里守著那一畝三分地。
他也沒否認。
后來,去參軍的弟弟都死了,家里就剩他一個沒用的兒子了。
再后來,局勢好了,他家的錢和地都被捐給黨了。
家里窮了,可他爹又給他添了個弟弟。
弟弟從小和他一樣憨,但爹從來沒罵過弟弟沒膽子。
他羨慕了弟弟好久,生在好時候,不用被嚇破膽子,成個窩囊廢。
他是很確信的,要是弟弟和他經(jīng)過同樣的事,弟弟一定會和他一樣,被嚇破膽子成個徹底的窩囊廢。
這樣,他又覺得安慰,這個家還有個和他一樣的人。
現(xiàn)在,他爹死了,他竟然又被媳婦罵窩囊廢。
他爹都死了,他咋還是個窩囊廢?
忽然,腦子里就響起侄媳婦說的那一句“當家之主”。
要是他當家,誰還敢說他窩囊!
陸大河忽然激蕩起來。
他雙拳激動地顫抖,雙眼冒出精光,忽然一聲大喝:“行了!這家分了!”
王菊花頓時停下掙扎的動作,整個人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。
下一瞬,她反應過來,一把推開同樣愣住的陸大山,沖陸大河一頭撞過去。
頭撞完不解氣,雙手還撲騰著抽在陸大河身上。
“你個窩囊廢!除了干活,你拿得住錢管得了事兒?誰給你臉背著我當家做主了?……”
陸大河窩囊了大半輩子,除了他爹沒人敢說他,可現(xiàn)在被王菊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說出來,他頓覺臉皮被撕下來按在地上摩擦。
他臉色漲紅地一把將王菊花推到地上,臉紅脖子粗地吼道:“今天這家,我說分就分!你個不敬丈夫的婆娘,再鬧就滾回你娘家去!”
王菊花一大把年紀,哪來的娘家回?
她“啊”的一聲,徹底崩潰了,伏地痛哭,撒潑打滾,毫無形象。
此刻,陸大河忽然變得無比平靜。
他招來陸有田,“扶你奶回去,這里沒她事兒了。”
陸有田猶豫一瞬,還是聽爺?shù)脑挘シ鐾蹙栈ā?/p>
本來就是男人當家作主,奶管得老寬了。
陸大河朝一直靜坐的陸正芳憨厚笑了一聲。
偏現(xiàn)在,這笑怎么看也不老實了。
“叔,讓您見笑了,婆娘欠管教,這家我做主,分就分吧!”
陸正芳深深看了陸大河一眼,什么也沒說,點點頭道:“那就分吧?!?/p>
葉七安卻先喊住了陸有田。
“大伯娘還是先留下吧。雖然這家是大伯做主,可錢糧都握在大伯娘手里,這分家不能就分個院子,不分錢糧啊!”
王菊花還嘴硬,就算要分家,陸大山家也休想分走她的錢糧。
“沒有錢!糧不都每月給你家了!還要咋樣!掏空我家不成!”
葉七安牽過大滿的手,母子倆對視一眼,葉七安將大滿推向陸大河。
“大滿,給你大伯爺看看,你現(xiàn)在幾斤幾兩?”
大滿不情愿地走到臟臟的大伯爺面前,距離一步之遠后,怎么也不往前走了。
他抬頭,望向陸大河。
“大伯爺,我餓!大伯奶不給我們糧食吃,我奶要不到糧食,自己都不敢吃糧了!”
陸大河頓時一陣羞臊。
自家婆娘做的事,他不是不知道,但事兒不是他做的,他就懶得管。
可現(xiàn)在,這事兒捅到他面前,他想當家,那就得管。
他朝王菊花吼:“還不快去把糧本取過來,讓支書看看怎么分!”
王菊花不想依從,但陸大河的眼神讓她不安。
她攥攥拳頭,到底去取糧本了。
糧食不重要,就算分了,家里也是夠的。
重要的是錢!
分家了,以后陸行也的津貼就沒了,那她現(xiàn)在手里握的錢就是她唯一能握得住的底氣。
可不能拿出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