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場雨中行刑已然過去了三個月，秋意漸濃，學苑內(nèi)的操練也日漸嚴苛。
對于大多數(shù)尚顯稚嫩的少年少女而言，初見殘酷時的震動與恐懼，風一吹，雨一打，便了無痕跡。
他們的注意力，很快便被學苑內(nèi)層出不窮的新鮮事和荷爾蒙驅(qū)動下的各種“排名”所吸引。
那日捉奸之戰(zhàn)中，李立志與曾靈超的表現(xiàn)，便首當其沖，成了他們茶余飯后最熱門的“本屆最強候選人之爭”的談資。
“要我說，還是李立志師兄威武！你們是沒看見，他那拳頭，虎虎生風，把那奸細打得嗷嗷叫！”一個唾沫橫飛的少年比劃著，仿佛自己就是李立志附體。
“得了吧你，李師兄那是勇猛有余，技巧不足！”另一個明顯是“曾派”的學員反駁道，“曾靈超師兄那才叫一個穩(wěn)準狠！瞧見沒，幾招之內(nèi)，那奸細就蔫了！”
課間操練的間隙，或是飯?zhí)美?，類似的“學術研討會”每天都在上演，激烈程度堪比一場小規(guī)模的術法對轟，只是武器換成了唾沫星子。
至于那夜如驚鴻一瞥般擋下奸細突圍的張邪，由于出手過于短暫，且其刀意中的精妙遠非這些菜鳥所能領會，反倒像個被遺忘的傳說，偶爾有人提起，也多半被淹沒在“李曾之爭”的汪洋大海中。
李立志對這些“粉絲大戰(zhàn)”自然是嗤之以鼻，尤其是在只有杜月升、張邪這幾個“自己人”在場的時候，他的表演欲更是噌噌往上漲。
“什么狗屁最強！”他一拍胸脯，震得一身肥肉亂顫，指著張邪道：“看見沒？這才是真家伙！老子那天被那奸細打得胳膊差點脫臼，人家張邪，‘唰’一刀，連衣角都沒亂，就把那孫子嚇得不敢動了！這含金量，是一個級別的嗎？老子現(xiàn)在這水平，給張邪當個磨刀石都嫌硌手！還第一？做夢都得預約排號！”
說完，他又話鋒一轉(zhuǎn)，對著空氣比劃了一個極其夸張的揮拳動作，咬牙切齒道：“至于那個姓曾的……哼！陰險小人！就會撿現(xiàn)成的！別讓老子逮著機會，老子非得……非得……哎呀，一拳把他打成豬頭，還得賠湯藥費，想想就虧得慌！不行不行，看見他那張整天皮笑肉不笑的臉就犯惡心，保不齊哪天拉屎都能踩到他埋的釘子！”
杜月升揉了揉太陽穴，張邪依舊是那副風吹不動，雷打不驚的石雕表情，只是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。
風波之后，學苑高層也“順應民意”，從本次課業(yè)表現(xiàn)中比較優(yōu)秀的學員中精心挑選出了一批可塑之才，成立了所謂的尖子班。這個班級，順理成章地被命名為“一班”。
當初在樓頂上與杜月升一同侃天侃地的幾人，如張邪、石洛琳、李立志、林婷、孟瑤，以及后來異軍突起的曾靈超，都毫無意外地被納入一班。
而負責調(diào)教這群未來九鼎精英的，正是那位在雨中給他們上課的周教習。
這個任命，讓杜月升覺得，未來的日子，恐怕不會只有操練那么簡單了，但是怎么說都比那個能精準識別“富貴色“的鄭師好。
那個鄭師，不消得說他，上課整天在那里吹牛逼，明明是負責術科的，一節(jié)課卻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在講他認識誰誰誰，小時候經(jīng)常砍誰誰誰，平白無故浪費人的時間。
分班之后，杜月升的新同桌，正是大活寶林婷，雖然他長得一副謙謙君子范。
開學不到三天，林婷同學便以實際行動向杜月升證明了——“人不可貌相，海水不可斗量，同桌是個話癆，日子沒法打量”。
上到國家之間紛爭矛盾，下到學員之間的八卦糾纏，每天從他嘴里蹦出來的內(nèi)容都不帶重樣的。
“月升兄，月升兄！跟你說個驚天大秘密！”林婷壓低了聲音，“你知道朧州三大將之一的光淵為什么老是盯著咱們東南不放嗎？據(jù)可靠消息，五年前，他因在咱們境內(nèi)侮辱良家婦女，然后被咱們東南大將軍閹了，就是因為閹了之后身子輕了不少，故現(xiàn)在才以絕對速度聞名天下！”
聽得杜月升腦袋嗡嗡，這都什么野史？朧州最強戰(zhàn)力被這樣蛐蛐，不過由此也可證明這群朧州人在九鼎人心中印象是有多差了，杜月升心想。
“誒，月升兄，我再跟你透露一個獨家消息！”林婷拍了拍杜月升的肩膀，一副“信我者得永生”的表情，“我聽說啊，咱們那位看似冷若冰霜的石洛琳大小姐，其實一直有一個求而不得的對象，那男的好像在九鼎邊軍里職位不小呢！”
杜月升看了一眼不遠處正一絲不茍地研讀術法典籍的石洛琳，再看看一臉“我洞悉一切”的林婷，果斷選擇了閉目養(yǎng)神，并在內(nèi)心默默將林婷的可信度等級又下調(diào)了三個百分點。
“還有還有！”林婷湊得更近了，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杜月升的習題冊上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棉城城主雷大善人聽說花了好多錢，從各地買了不少地脈石乳，把他家那個二世祖武學境界活生生砸到了二境，上梁不正下梁歪，有了這等境界之后更是肆意妄為了......”
林婷還在那里絮叨個不停，渾然不覺身邊的杜月升聽到雷大善人之后那陰沉的臉色。
就這樣，杜月升在周教習時不時冒出來的“靈魂拷問”，李立志日常上演的“武力與委屈并存”的獨角戲，以及林婷這位新同桌“上知天文下知茅房堵塞，中曉學苑各種緋聞八卦”的連環(huán)信息轟炸中，開始了他在尖子一班豐富多彩且腦仁持續(xù)陣痛的嶄新生活。
而平靜的日子里，除了應付學苑規(guī)定的操練與術法課業(yè)，他將大部分課余時間都投入到了對武技的研究之中。
潛龍學苑的藏書樓內(nèi)，收藏著浩如煙海的武技秘籍，從基礎的拳腳功夫到精妙的兵刃戰(zhàn)法，分門別類，供學員閱覽修習。
杜月升穿梭在書架之間，一本本地翻閱著。很多學員也都如此一邊邊穿梭，其實大家也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武技，或者說適合自己武技，只能說先看看武技名是不是能先對上眼先。
這日，他在一排略顯偏僻的書架角落，翻到了一本《凝元爆》，三個古樸篆字的薄薄冊子?？雌錃埮f程度，似乎許久未曾有人問津。
杜月升好奇地翻開，幾行蒼勁的小字映入眼簾：“此法乃二境武者孤注一擲之技，可于瞬間將丹田元力盡數(shù)凝聚于一點，轟擊而出，威力絕倫，足以撼動山石。然，此法對元力操控要求極高，且一旦施展，丹田元力十不存一，若無萬全把握或必死之境，切忌輕用。若元力底蘊不足者強行施展，更有經(jīng)脈寸斷、丹田崩毀之危……”
尋常二境武者，丹田內(nèi)元力本就有限，需要精打細算，自然不敢如此豪奢地“浪費”。將全部元力凝聚于一擊，無異于賭上所有身家，勝則生，敗則亡，風險太大，收益卻未必成正比，因為這一招的漏損太大。
是以，這《凝元爆》雖然威力不俗，卻漸漸被視為雞肋，束之高閣。畢竟，誰家二境修士不是辛辛苦苦積累元力，哪舍得這般揮霍？
但是杜月升看得眼神一亮！這個技法，很有意思！。
正當杜月升沉浸在《凝元爆》的描述中，旁邊傳來幾聲毫不掩飾的嗤笑。
“喲，這不是杜月升嗎？教習都說了，不要浪費時間去看那些一境的武技，對現(xiàn)在的我們沒有好處，只有弊端。你倒聽話，直接一境的武技不看了，就開始研究二境的武技了？”這個熟悉的尖細嘲諷聲。果然，又是鄒子玉，禍害遺千年。
旁邊幾人也跟著哄笑起來。
“杜月升，聽我一句勸，還是老老實實從基礎練起吧，別好高騖遠，免得貽笑大方。”
杜月升緩緩合上手中的冊子，有一說一，看見這嘴臉他是真想給他一拳頭，不過今天心情好大，不計較這些。
他將冊子放回原處，轉(zhuǎn)身離去，留下鄒子玉等人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一般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大路朝天，各走一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