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和三年,長安城驚現(xiàn)“尸語案”——死者喉間皆凝有血色墨字,似亡者自書冤情。
新任大理寺少卿裴昭奉旨查案,卻被迫與江湖招安的“陰間仵作”沈忘合作。
二人觸碰尸體時竟能共睹死亡記憶:裴昭見畫面,沈忘聞執(zhí)念。首案告破夜,
裴昭在沈忘肩頭瞥見與自己幼時胎記相同的烙印……(一)尸語案子時的更鼓剛過三響,
裴昭就聞到了那股特殊的腐香。他推開醉仙樓頂層的雕花門,
猩紅官服下擺掃過門檻時帶起細碎香灰。屋內(nèi)燭火早被衙役換成了慘白的燈籠,
照得橫陳在錦繡堆里的女尸面如金紙。“死者林氏,醉仙樓頭牌花魁,年二十二。
”主簿捧著驗尸格目低聲稟報,“今晨丫鬟發(fā)現(xiàn)時,尸身尚溫?!迸嵴褑蜗ス蛟诓ㄋ沟靥荷?,
玄鐵護腕與青石板相擊發(fā)出清脆聲響。他隔著素絹抬起女尸下頜,
突然動作一頓——死者喉間三道細如發(fā)絲的傷口正緩緩滲出鮮血,
在雪膚上蜿蜒成歪斜的字跡。【我非我】血珠突然加速流動,裴昭猝不及防被濺了滿手。
他正要喚仵作,卻見女尸原本閉合的眼瞼猛地彈開,灰白瞳孔直勾勾對著房梁?!按笕诵⌒?!
”窗外掠進一道黑影,裴昭只覺腕骨劇痛,已被來人扣著命門拖離尸身。漫天香灰兜頭灑下,
混著古怪咒語在燭火中爆出幽藍火星。那具正在抽搐的女尸竟緩緩落回原處,
只是喉間血字變成了可怖的紫黑色。裴昭掙開鉗制,佩劍已然出鞘三寸:“何方妖人?
”月光照亮闖入者半張臉。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,靛藍粗布衣襟沾著草屑,
腰間卻掛著枚瑩潤如水的白玉雙魚佩。最詭異的是他右手指縫間夾著三根燃了一半的線香,
青煙扭曲成蛇形纏繞在女尸周身?!按罄硭罗k案,閑雜人等...”裴昭話音未落,
忽見女尸喉間紫黑字跡開始蠕動。那些血珠像活物般爬出傷口,在空中凝成細線直撲他面門!
藍衣人閃電般擲出線香。三縷青煙驟然化作鎖鏈,將血線絞在半空。
他反手拍向裴昭后背:“碰她!現(xiàn)在!”裴昭被推得踉蹌向前,官服補子擦過女尸指尖。
霎時天旋地轉(zhuǎn),他看見——銅鏡前,花魁林氏正在梳頭。
象牙梳齒間纏著幾根不屬于她的棕發(fā)。鏡面忽然模糊,映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。
左邊那個在笑,右邊那個卻流下血淚?!疤嫖一钕氯?..”有個聲音直接在裴昭腦內(nèi)響起,
卻不是他聽到的任何語言,更像是某種直達意識的執(zhí)念?;孟笃扑闀r,
裴昭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半跪在尸體旁,左手被藍衣人死死按在死者心口。那人右手指尖點在女尸眉心,
鼻血已經(jīng)染紅前襟。屋內(nèi)香灰無風(fēng)自動,在尸體上方聚成個詭異的八卦圖形?!翱梢运墒至耍?/p>
裴大人?!彼{衣人喘著氣收回手,袖口滑落露出腕間青紫的指痕,
形狀竟與大理寺刑具留下的印記分毫不差。
裴昭劍鋒直指對方咽喉:“你可知干擾官府辦案...”“沈忘,九幽門第三十七代通靈人。
”藍衣人用染血的手指推開劍尖,“或者按朝廷新賜的官職——大理寺從九品陰間仵作。
”他晃了晃腰間牙牌,上面果然刻著“準陰司行走”字樣。主簿湊過來耳語:“大人,
確是尚書省半月前特批的職位,說是專門協(xié)助咱們處理...”“妖邪案件?
”裴昭冷笑收劍,卻見沈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指縫間滲出的血竟是詭異的銀灰色。
更奇怪的是,那些血珠落地后像水銀般滾向女尸,在接觸到紫黑血字的瞬間發(fā)出嗤響。
沈忘抹了把臉站起身:“尸體一個時辰內(nèi)必須火化,否則...”“否則如何?
”裴昭示意衙役攔住門口,“林氏乃重要人證,豈容你...”話音未落,
窗外傳來凄厲貓叫。眾人回頭瞬間,女尸喉間傷口突然撕裂,大股黑血噴涌而出,
在空中凝成個猙獰的鬼臉撲向最近的衙役。沈忘甩出張黃符,卻被黑血腐蝕得滋滋作響。
“讓開!”裴昭抄起驗尸用的銀刀擲出,刀身穿過鬼臉釘入房柱。
那張扭曲的面孔發(fā)出駭人的尖嘯,轉(zhuǎn)瞬間煙消云散。再看尸體,喉間只剩個碗口大的血洞,
仿佛被什么野獸撕咬過。沈忘彎腰撿起銀刀,刀刃已經(jīng)烏黑如炭:“現(xiàn)在裴大人信了?
”他翻轉(zhuǎn)刀柄遞還,上面赫然刻著裴氏家徽,“順便問一句,
令尊可曾提過二十年前的'雙生祭'?”裴昭瞳孔驟縮。
這個秘密就連大理寺同僚都無人知曉——他確實有個孿生兄長,
出生當日便被祖父抱走“祭祖”,從此杳無音信?!笆w交給你處理?!迸嵴淹蝗桓目冢?/p>
卻在與沈忘錯身時猛地扯開對方衣領(lǐng)。月光下,
沈忘右肩胛骨處赫然浮現(xiàn)著與裴昭一模一樣的胎記——狀如并蒂蓮的暗紅印記。
沈忘拍開他的手,眼中閃過一絲慌亂:“大人這是...”“你的雙魚佩。
”裴昭指向他腰間,“為何與我裴家祖?zhèn)鞯挠衽迥艹申庩柨??”樓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。
兵部令使舉著火把沖進院子:“裴大人!西市又發(fā)現(xiàn)兩具尸體,喉間都有血字!
尚書令命您與沈先生即刻同往!”沈忘往嘴里倒了把腥臭的藥丸,
嚼得咯吱作響:“合作愉快?”他伸出沾血的手。裴昭看著那只手上的銀灰血跡,
突然想起幼時高燒中見過的幻象——有雙同樣沾著詭異血跡的手,曾把他從井里拉上來。
“記住,在大理寺要守規(guī)矩?!迸嵴呀K究沒去握那只手,
轉(zhuǎn)身時官服掠起一陣帶著冥紙氣味的風(fēng)。他沒看見沈忘悄悄撿起他掉落的一根發(fā)絲,
纏在了那枚雙魚佩的凹槽里。(二)傀儡師之局晨霧還未散盡,
裴昭已經(jīng)站在了城南陋巷的紙扎鋪前。
三具新發(fā)現(xiàn)的尸體喉間都凝著同樣的血字——“我非我”。更詭異的是,
昨夜被沈忘施法鎮(zhèn)住的花魁尸體,今早竟在大理寺殮房不翼而飛。
殮房墻壁上留著五個漆黑指印,像是被烈火灼燒過。“裴大人來得真早。
”沈忘的聲音從背后傳來。他今天換了身靛青棉布袍,腰間雙魚佩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水紋。
見裴昭盯著玉佩,沈忘故意晃了晃:“想要?拿你脖子上那塊玉來換。
”裴昭下意識按住衣領(lǐng)下的家傳玉佩。這塊玉自小貼身佩戴,連沐浴都不曾取下。
他冷聲道:“昨夜你提到的'雙生祭',從何聽來?”“噓——”沈忘突然貼近,
帶著藥草味的氣息噴在裴昭耳畔,“紙人聽得見?!变侀T“吱呀”一聲自動打開。
昏暗的室內(nèi),十幾個未點睛的紙人整齊排列在墻邊。最前排的童男童女臉頰涂著夸張的腮紅,
空白的眼眶直勾勾對著門口?!肮贍斒且I紙馬還是金山?”駝背老人從里屋踱出,
手中剪刀寒光閃閃。他腳上那雙千層底布鞋,赫然與花魁尸體腳上沾的紙灰一模一樣。
裴昭亮出腰牌:“大理寺查案。三日前可有人來訂過與真人等高的紙人?
”剪刀“當啷”落地。老人彎腰去撿時,后頸露出塊紫黑淤痕,形狀酷似人手指。
沈忘突然抓住裴昭手腕,在他掌心急速劃了幾個字:【活尸印 別碰他】“有的有的。
”老人咧嘴一笑,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,“是個戴帷帽的小娘子,
要扎個和她身形相仿的...”話未說完,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,指縫間滲出黑色黏液。
沈忘猛地推開裴昭。只見老人后背隆起數(shù)個鼓包,隨著“噗嗤”聲響,七根銀絲破體而出,
如同活蛇般襲向二人!那些絲線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,尖端還掛著血珠?!伴]眼!
”沈忘甩出三張黃符。符紙在空中自燃,爆出的藍火將銀絲燒得蜷縮后退。
他趁機拽著裴昭滾到紙人后方,低聲道:“是傀儡絲,被纏上就會變成活尸。
”裴昭劍已出鞘:“你左我右?!痹捯粑绰?,
墻邊的紙人突然齊刷刷轉(zhuǎn)頭——原本空白的眼眶里,此刻嵌滿了人的眼珠!
最前排的童女紙人“咯咯”笑著撲來。裴昭橫劍格擋,劍刃卻像砍進棉花般使不上力。
紙臂突然裂開,數(shù)十根銀絲噴射而出,瞬間纏住他的手腕。劇痛中,
裴昭看見銀絲正順著血管往皮肉里鉆。沈忘咬破手指,將血抹在雙魚佩上。
玉佩突然發(fā)出嗡鳴,那些銀絲如遭雷擊般抽搐著縮回。他趁機扯斷裴昭腕上的絲線,
卻見斷絲落地即化黑水,腐蝕得青磚滋滋冒煙?!捌磷『粑?!”沈忘從袖中抖出個瓷瓶,
紫色粉末迎風(fēng)散開。粉末沾到紙人身上,那些畫出來的五官突然開始融化,
露出里面層層疊疊的人皮。裴昭胃里一陣翻騰。最里層的人皮上,
赫然紋著與花魁尸體相同的暗紅印記——并蒂蓮。“走!”沈忘剛轉(zhuǎn)身,鋪門突然自動閉合。
七個身影從梁上躍下,落地時發(fā)出沉悶的“咚咚”聲。這些人面色青灰,
脖頸處都延伸出銀絲,動作雖僵硬卻快得驚人。裴昭認出其中就有失蹤的花魁尸體。
她腐爛的嘴唇一開一合,喉間血洞發(fā)出“嗬嗬”聲響。
沈忘突然按住自己太陽穴:“她在說...地窖...銅鏡...”一具男性活尸撲來,
裴昭側(cè)身閃避,劍鋒精準削斷其頸后銀絲。尸體轟然倒地,但更多銀絲從地板縫隙鉆出,
像有生命般尋找新的宿主。沈忘突然割破掌心,以血在空氣中畫符。血珠詭異地懸浮著,
組成個復(fù)雜圖案。“陰司借道,諸邪退散!”他雙掌合十,血符猛地炸開?;钍瑐兗w僵住,
銀絲瘋狂扭動卻無法前進?!爸挥惺?!”沈忘鼻血狂流,“找銅鏡!”裴昭踹開里屋木門。
狹小的地窖里,一面等人高的銅鏡立在正中,鏡面蒙著層血膜。鏡前跪著具新鮮尸體,
雙手捧著把象牙梳——正是花魁房中失蹤的那把。尸體突然抬頭,黑洞洞的眼眶里銀絲蠕動。
裴昭揮劍斬下其頭顱,卻見斷頸處沒有流血,反而涌出大團銀絲。這些絲線在空中交織,
竟組成張人臉,發(fā)出蒼老聲音:“陰簿傳人...終于...”沈忘踉蹌著沖進來,
看到銅鏡瞬間臉色大變。他抓起地上一把香灰按在鏡面,那些銀絲立刻如遭火焚般蜷縮退散。
“是傀儡師的本命鏡?!鄙蛲税涯樕系难翱熳?,
這里要...”整間屋子突然劇烈震動。銅鏡“咔嚓”裂開,裂縫中伸出只枯手,
抓住沈忘腳踝就往里拖。裴昭箭步上前斬斷枯手,拽著沈忘往外沖。
身后傳來鏡子破碎的巨響,一股腥風(fēng)夾雜著銀絲噴涌而出。二人剛沖出鋪門,
整座紙扎鋪就塌陷下去,仿佛地下有個巨獸張開了嘴。煙塵散去后,
原地只剩個深不見底的大坑。裴昭撐著劍喘息:“那是什么?”“替死鬼罷了。
”沈忘從懷中掏出個沾血的布包,展開是半片青銅面具,“真兇早把傀儡師做成了替身。
”布包內(nèi)側(cè)繡著行小字:【下一個是陰簿傳人】回衙路上,裴昭發(fā)現(xiàn)沈忘走路姿勢怪異。
掀起他衣擺才看見,右小腿不知何時纏上了幾根銀絲,已經(jīng)勒進皮肉。沈忘摸出把小刀,
毫不猶豫剜掉那塊肉:“傀儡絲沾了血就會往心脈鉆。”“你經(jīng)常做這種事?
”裴昭皺眉看著血淋淋的傷口。沈忘露出個慘白的笑:“家常便飯。
”說著突然咳出口銀灰色血,正落在裴昭靴尖上。血滴像活物般滲進皮革,轉(zhuǎn)眼消失無蹤。
當夜,裴昭獨自在大理寺卷宗庫翻查。油燈下,
他指尖停在一份發(fā)黃的記錄上:【景和元年七月初七,裴侍郎府誕雙生子。依祖制,
長子需獻祭通靈...】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。裴昭吹滅燈燭,隱入陰影。
只見沈忘鬼魅般翻窗而入,徑直走向最里層的鐵柜。他掏出塊令牌按在鎖上,
柜門應(yīng)聲而開——那分明是裴昭今早丟失的腰牌!“找到你了。”裴昭劍鋒抵住沈忘后心,
“偷看朝廷密卷,該當何罪?”沈忘不慌不忙舉起一卷竹簡:“裴大人不如先看看這個?
”簡上記載著二十年前一場大案:裴府三十八口暴斃,唯襁褓中的雙生子幸存。
而驗尸格目上,所有死者喉間都有“我非我”三字。裴昭劍尖微顫:“這與現(xiàn)在...?
”“同一個兇手。”沈忘轉(zhuǎn)身,月光下他的瞳孔竟泛著淡淡銀色,“而且他知道,
當年被獻祭的根本不是長子?!蓖蝗唬蛲g雙魚佩劇烈震動。他猛地推開裴昭,
一支淬毒弩箭擦著二人射入書架。窗外黑影一閃而過,檐角銅鈴無風(fēng)自動,響得像催命符。
裴昭追出時,只拾到片青銅面具碎片。背面刻著行小字:【七月半,
百鬼宴】(三)胎記之謎裴昭盯著銅盆里的熱水,霧氣氤氳中映出他緊繃的側(cè)臉?!按笕?,
您要的干凈衣裳和皂角都備好了?!毖靡墼陂T外稟報,“沈先生說他不習(xí)慣官署沐浴,
已經(jīng)去城南澡堂了。”裴昭指尖輕叩桌案:“備馬,去城南?!薄仨毚_認一件事。
城南“清泉浴堂”霧氣彌漫,裴昭換上粗布衣衫,混入來往的商賈之中。他隔著竹簾縫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