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遭人欺凌時，他救了我，我因此愛了他八年。
卻聽到他用薄涼的聲音道：「誰會喜歡那個鄉(xiāng)巴佬，玩玩而已?！购髞?，
他和留學(xué)歸來的白月光曖昧，我抽離疏遠(yuǎn)。他卻突然紅著眼質(zhì)問我:「為什么不吃醋？」
我一臉平靜，當(dāng)生命進入倒計時后，一切都不重要了。1我快死了，胃癌晚期。
盯著CT上胃部那朵詭異的花，我發(fā)怔了好一會兒。醫(yī)生告訴我，我的生命還有三個月。
我不敢告訴陸南辰，怕他難以接受。今天是我們戀愛三周年紀(jì)念日。
我發(fā)信息給他：【今晚早點回?！克牖兀骸竞?。】我們的溝通一向簡潔如此。晚上八點，
聽到門外的腳步聲，我起身準(zhǔn)備開門。陸南辰卻突然停在門外，轉(zhuǎn)身往外走了段距離，
接起電話。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，此刻卻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朵，「誰會喜歡那個鄉(xiāng)巴佬，
玩玩而已?！箤γ娌恢f了什么，他繼續(xù)道：「三年了玩膩了，我會想辦法解決她?！?/p>
我愣愣地站在門前，直到門鎖的聲音響起。陸南辰進門換好拖鞋，
手中還拿著一束藍色滿天星。換好鞋，他看向我，目光溫柔卻藏著一絲疏離，舉起手中的花，
「紀(jì)念日快樂?！刮覐娙讨闹蟹瓭L的情緒，揉了揉鼻子，盡力扮演著平時的樣子接過花，
「謝謝。」「Surprise！我準(zhǔn)備了燭光晚餐?！刮覀兠鎸γ孀?，沉默地進餐。
燭光搖曳，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青草汁香。忽然胃鬧起了脾氣，我趕忙沖到廁所吐了起來。
陸南辰跟過來，倚在門框上，眉頭緊擰，「你知道我討厭孩子?！刮逸p扯了下嘴角，
臉色蒼白無比，「沒懷孕，只是腸胃不舒服?！埂改蔷秃??！顾晃音[的沒了胃口，
轉(zhuǎn)身進了書房。我獨自躺在床上，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，
腦海里不斷盤旋著他的話「三年了玩膩了」。我愛了他整整八年啊，我以為，
戀愛的三年他是愛我的。2陸南辰在書房睡了一晚，第二日一早就不見人影了。
我敲好辭職報告，發(fā)給學(xué)校領(lǐng)導(dǎo)后，開始收拾行李。從衣柜中取出一件件黑色裙子，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不知是哪個穿搭專家說過，當(dāng)你不會穿時，黑色總不會錯。
為了配得上陸南辰，我扔掉了花花綠綠的衣服，換上了各式各樣的小黑裙。
我把這些裙子打包，連同那束藍色滿天星一起扔進了垃圾桶。我對滿天星過敏，
可這么多年他從未發(fā)現(xiàn)。換上舒適的旅游鞋，粉色襯衫，白色褲子，
去附近的街心公園散散心。甬道邊的月季花爭相輝映，我蹲下仔細(xì)端詳，
突如其來的胃痛緊緊地揪著我，眼前一黑我倒了下去，正巧一輛公路自行車路過，
只聽對方喊了一句：「臥槽，碰瓷??？」再次睜開眼睛，我已經(jīng)躺在醫(yī)院了。
病床旁坐著一個陌生男人，穿著一身騎行服，翹著二郎腿，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。見我醒來，
明顯松了口氣，略帶戲謔地盯著我：「姐姐，你醒了？不帶這么碰瓷的啊?！刮冶凰盒α?，
「謝謝你。」「對了，加個微信吧，我把醫(yī)藥費轉(zhuǎn)給你?！埂负?。」男人也不客氣，
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，我們加了好友。轉(zhuǎn)完錢，我下了逐客令：「謝謝，你可以走了?！?/p>
他撇撇嘴，「卸磨殺驢？我還是等你家人來了再走吧?！刮覔u搖頭，「我沒有家人?！?/p>
「剛剛有個男人打電話給你，我已經(jīng)通知他了?！刮一琶δ闷鹗謾C，準(zhǔn)備阻止陸南辰。
他的微信剛好發(fā)過來：【我出差了?！课毅躲兜乜粗@四個字，回復(fù)：【知道了，
只是低血糖我能處理?！俊竞?。】手機屏幕熄了，我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我們初見的那日。
高二的那天，我路過學(xué)校的公告欄，一群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討論什么。這些一向與我無關(guān)，
我是眾人眼中只知道學(xué)習(xí)的書呆子、土掉渣的鄉(xiāng)巴佬。女校霸攔住路過的我，
扯著我來到公告牌前，「賤人，自己看看！」我推了推厚重的眼鏡，
費力地看完了公告欄上的告白信，信中極盡華麗的辭藻向校草陸南辰表達了深深地愛慕之情，
署名李海風(fēng)。女校霸將我推倒在地，一拳打壞了我的眼鏡。我麻木地坐在地上，不知道反抗，
就這樣被推搡著。直到陸南辰的出現(xiàn)。他逆著光，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清表情。
高度近視的我，沒戴眼鏡的情況下只看到一個高大的黑色人影。他拉起我，告誡女校霸，
「別動她?！刮也恢浪麨槭裁磶臀遥且豢趟褚粋€逆光的英雄，刻在了我的腦海。
我的生命中，從來沒有出現(xiàn)過這樣的角色。從此，我萌生出了少女的心思?！肝?，傻了？」
陌生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。我瞥了他一眼，「你還沒走？」在我多次驅(qū)趕后，
這個“意外”終于走了，臨走時，他告訴我他叫豐帆，讓我有事隨時聯(lián)系他。
3一周后陸南辰從法國回來，并給我?guī)Я藥缀蟹ㄜ侥惹煽肆ΑＫ忾_領(lǐng)帶，滿臉疲憊，
將巧克力遞給我并囑咐:「隨身攜帶，以免低血糖。」我點了點頭，將巧克力收到柜子深處。
他去浴室泡澡。前幾日的檢查報告出來了，我看著結(jié)果不太好。打開軟件，
我查找附近評價比較好的照相館。陸南辰洗完澡走出來，下半身系著白色的浴巾，
裸露的胸膛呈現(xiàn)有力的線條。他剛躺在床上，我立刻拿著手機湊上前，「咱們?nèi)ヅ膫€合照吧？
你看這家店，拍照風(fēng)格還不錯?！顾行┎荒偷赝崎_我的手，「你自己去吧，我不喜歡拍照。
」我不放棄，「就陪我拍一次吧，就一次?！挂娢移砬蟮臉幼樱闪丝?，「哪天有空再去。
」我還想說點什么，他翻過身，背對著我，自顧自地看手機。我識趣地閉了嘴。在一起三年，
我們沒有一張合照。他的朋友圈，也從未出現(xiàn)過我的身影。
我只是想在世間留下些我們在一起的痕跡。高中畢業(yè)，他考上了985高校的金融學(xué)專業(yè)，
我則以市狀元的成績?nèi)チ怂舯诘膸煼秾W(xué)校，因為免學(xué)費。我時常到他的大學(xué)去蹭課，
坐在班級的最后一排。久而久之，他的同學(xué)都認(rèn)識我了：眾多追求者中最執(zhí)著的一個。
他沒與我說過話，我也沒見過他交女朋友。直到大三某一節(jié)課后，
他突然說：「做我女朋友吧?！刮覈樕盗?，等反應(yīng)過來歡喜早已填滿心頭。從那以后，
我從最后一排挪到了他的旁邊。直到后來我才知道，那一天他的白月光拒絕了他。
他急需一個女朋友向白月光證明自己的瀟灑和無所謂，挽留校草高高在上的尊嚴(yán)。
但那又怎樣，云泥之別的兩個人還是在一起了。我相信，他愛上我只是時間的問題。
4我約了復(fù)查，醫(yī)生勸我做化療，我拒絕了。從醫(yī)院出來，我便奔挑好的那家照相館去了。
店員熱情地招待，「小姐，想拍什么類型的寫真？」我看著店員，「遺照可以拍嗎？」
店員一愣，顯然并沒有接過這樣的業(yè)務(wù)。我繼續(xù)道：「我不想拍太嚴(yán)肅的，
要那種類似寫真的單人照就行?！沟陠T點了點頭，「可以。」我選了一套韓系的風(fēng)格，
化了偽素顏妝，扎了蓬松的丸子頭，選了一套藍色海洋背景，我穿著白襯衫微笑著，
咔嚓一聲，完成了我人生最后的定格。五日后來取照片，店里正在更換墻上的樣照。
一幅婚紗照讓我頓住了腳步，是陸南辰和他的白月光沈挽棠，
照片中沈挽棠穿著一席黑色婚紗挎著他的胳膊，他們對視著，眼中只有彼此。
店員以為我對這套感興趣，趕緊向我推薦:「這套黑天鵝主題很多情侶都喜歡。
您感興趣的話，我可以給您詳細(xì)介紹。」我瞪著照片，心中五味雜陳，「他們什么時候拍的？
」「上周三新鮮出爐的哦，是我們老板的朋友幫忙拍的，很登對吧?！埂膏?。」
我趕緊往前走，不敢再看，眼睛酸澀地睜不開。上周三，是我住院、他出差的日子。
原來他不是出差，原來他不是不愛拍照。鏡框反射出我蒼白的臉，
那一刻我仿佛聽到心破裂的聲音，一點點地從中間蔓延。店員把照片拿給我的時候，
眼眶承受不住如汪洋的淚，大滴地滾落下來。她有點慌亂地掏出紙巾遞給我，
我接過紙巾擦了淚，「抱歉?！刮伊⑵鸫笙嗫颍粗嗫蛑械淖约?，努力微笑，「很棒，
謝謝?！闺x開照相館，我去了附近的咖啡店。師范畢業(yè)后，我去了一所小學(xué)教書，
辭職郵件發(fā)送后，學(xué)校領(lǐng)導(dǎo)回復(fù)了一個好字，別無其他，我在哪里都是那個可有可無的人。
陸南辰曾經(jīng)說過，我就像空氣，每天都出現(xiàn)在他身邊，不知不覺地習(xí)慣了。我以為，
他和我如魚于水。5我掏出筆記本，將第一條計劃“和陸南辰拍一組合照”劃掉了。
「死亡計劃？有意思?！关S帆直接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，「拼個桌?！刮噎h(huán)視四周，
此時仍有很多空座，「不歡迎?！顾麧M不在乎地笑了笑，「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?！?/p>
我合上筆記本，「恩人，你想喝什么？我請。」他點點頭，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，「服務(wù)員，
來一杯拿鐵，加雙份奶?！裹c餐后，他繼續(xù)剛剛的話題，求知欲很足的樣子，
「死亡計劃是什么？是最新潮流嗎？」我被他逗笑了，「是，你要試試嗎？」「好啊！
我喜歡挑戰(zhàn)新鮮事物。怎么玩？」「首先需要得一個絕癥讓生命進入倒計時，
其次把人生還未完成的遺憾列成清單，最后一個個完成。」豐帆愣了愣，隨即反應(yīng)過來，
「你得了絕癥？抱歉?！刮覔u搖頭，「沒什么，已經(jīng)看淡了，
臨死前只想把未完成的心愿實現(xiàn)一下?！顾鋈灰慌耐龋肝?guī)湍?！幫助別人完成死亡計劃，
這聽起來也很新鮮！」看著他靈光一現(xiàn)的樣子，我突然覺得，
臨死前若是有這樣一點充滿陽光的記憶，或許人生沒那么遺憾。我欣然同意，
我把計劃表拿出來給他一一講解，他聽得起勁給我提些意見。我們完全沉浸在討論中。
直到一個冷冽地聲音響起：「你們在干嘛？」陸南辰竟然也出現(xiàn)在這個咖啡店。
我趕緊收起筆記本，仰頭看他，沒有直面他的問題，「你怎么在這里？」豐帆盯了他一會，
這個聲音終于匹配上了他大腦中的記憶。「你就是上次沒去醫(yī)院的那個人？」
陸南辰睥睨著他，眉頭緊皺，「你哪位？」豐帆站起來挺直胸膛，「她的救命恩人?！?/p>
陸南辰一向冷漠的臉浮現(xiàn)了幾絲不耐，他把我拉進懷里，頗有種宣誓主權(quán)的意味，「哦？
救命恩人？我該如何報答我老婆的救命恩人？」他用手摩挲著我的臉，挑釁地看著豐帆。
豐帆大概覺得這游戲有意思，打開微信二維碼，「給錢，謝謝?！咕謩輨Π五髲垼?/p>
我剛想打斷，陸南辰突然地放下了手。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
身著裹身黑裙的沈挽棠走進了咖啡店。陸南辰壓低聲音，略帶威脅，「回家，別再和他一起。
我談完公事就回。」沒等我回答，陸南辰便迎了上去，沈挽棠看到他的那一刻笑靨如花。
陸南辰紳士地替她拉出椅子。6我徑直走上前，伸出右手，保持禮貌微笑：「沈小姐，
好久不見?！股蛲焯恼J(rèn)識我，陸南辰和我在一起當(dāng)天，消息就傳到她的耳朵了。
沈挽棠看到我，熱情地起身與我握手，「你好，海風(fēng)。我和南辰談些公事，沒有打擾你們吧？
」我立在原地，看著沈挽棠的小指戴著一枚小巧的戒指，在陽光里折射出細(xì)碎的光芒，
「怎么會，反而是我，沒打擾你們談工作吧？」，我特意將談工作三個字加重。
沈挽棠莞爾一笑，好看的梨渦藏著蜜般，柔情似水地望了一眼陸南辰，陸南辰心領(lǐng)神會，
聲線透著涼意，「回家?！埂负??！刮腋纱嗬涞鼗卮穑D(zhuǎn)身離開咖啡廳。
豐帆則輕拍下陸南辰的肩膀，「喂，海風(fēng)的老公，4號桌的賬順便結(jié)下?！乖捯魟偮?，
我站在咖啡廳的落地窗外，一口血噴濺在窗戶上。血像蜘蛛網(wǎng)一樣印在玻璃上，觸目驚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