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言公寓那場高燒，像一場燎原的火，
把我和他之間那層名為“上下級”和“情劫試用期”的薄紗燒了個干凈。燒退了，
有些東西卻徹底點燃了，再也無法假裝看不見。第二天，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，
幾乎是踩著點飄進辦公室。
昨晚那個額頭吻和那句“需不需要再測一次”的魔音還在腦子里立體環(huán)繞播放。
工位還沒坐熱，斜對面那抹熟悉的熒光綠就晃了過來。“林姐！”周強擠眉弄眼，
外八字站姿透著洞悉一切的神秘，“聽說顧總昨天請假了？嘖嘖，英雄救美后遺癥？
還是...”他拖長了調(diào)子，目光在我臉上掃射，“...情劫反噬，需要閉關(guān)療傷？
”我眼皮都懶得抬，假裝專注地盯著屏幕上一行行模糊的數(shù)字：“周同事，
你的方案優(yōu)化完了？顧總下午要看?！敝軓姷男θ菟查g僵在臉上，訕訕地縮了回去。
世界剛清凈一秒，對面一股濃郁的鹵香伴著憨厚的聲音飄來：“林姐，早??！
我媽新寄的醬豬蹄，真空包裝，可香了！顧總病著，需要補補元氣，你給帶點？
”劉偉熱情地舉著一個油亮亮的真空袋。我看著那醬色濃郁的豬蹄，
胃里條件反射地一陣翻騰。正要開口拒絕，
一個清冷低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：“劉工的好意心領(lǐng)了?！鳖櫻圆恢螘r走了過來，
步履沉穩(wěn)，面色如常，除了眼下有一抹極淡的倦色，完全看不出昨夜高燒的狼狽。
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，氣場迫人，目光平靜地掃過劉偉手里的豬蹄，最后落在我身上。
“林助理，九點到我辦公室，討論‘星海計劃’最終方案?！薄昂玫模櫩??！蔽伊⒖虘?yīng)聲，
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一樣平穩(wěn)專業(yè)。只是視線交匯的剎那，
他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，快得像流星，卻足以讓我剛剛平復(fù)的心跳再次失序。
“還有，”他像是想起什么，又補了一句，聲音不高不低，剛好讓周圍豎起的耳朵們聽清，
“昨天的‘額頭測溫法’很及時，效果顯著。”轟——！我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了頭頂！
臉頰燙得能煎雞蛋！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，周強的嘴巴張成了O型，
劉偉舉著豬蹄的手停在半空，連旁邊假裝整理文件的王姐都忘了動作。顧閻王！他是故意的！
絕對是！我死死盯著自己的鍵盤，恨不得把腦袋塞進顯示器里。
余光瞥見他挺拔的身影走向獨立辦公室，步伐從容，仿佛只是隨口說了句“今天天氣不錯”。
九點整，我抱著文件，視死如歸地敲響了顧言辦公室的門。“進?！蓖崎T進去，
他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，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，勾勒出冷硬的輪廓。桌上，
那本印著“緣來是你”燙金大字的相親會冊子，依舊頑固地躺在文件堆旁，
封面那塊被雨水洇濕的痕跡格外顯眼——我那天拍他臉的“罪證”。他抬眼看我，
眼神平靜無波：“文件放下。坐?！蔽乙姥宰拢盐募七^去，盡量目不斜視。
他翻開文件，修長的手指劃過紙張，發(fā)出輕微的沙沙聲。辦公室里一片寂靜，
只有他翻頁的聲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陽光暖洋洋的，
空氣里彌漫著他身上清冽的須后水味道，還有一絲極淡的藥味。文件討論進行得異常順利，
他的思路依舊犀利，要求依舊嚴(yán)苛，但那些曾經(jīng)讓我頭皮發(fā)麻、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冰冷批注，
似乎都裹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溫和外衣。偶爾他提出尖銳的問題，在我解釋時，
他會微微頷首，眼神專注，不再是審視，更像是一種…傾聽。討論接近尾聲，他合上文件夾，
身體向后靠進椅背，目光落在窗外繁華的街景上，沉默了幾秒?！白蛲?，”他忽然開口，
聲音低沉，打破了室內(nèi)的安靜，“謝謝。”我一怔，抬起頭。他依舊看著窗外，側(cè)臉對著我，
陽光給他高挺的鼻梁鍍上了一層金邊?！拔募?，”他頓了頓，似乎斟酌了一下詞句，
“也送得很及時?！蔽抑浪傅牟恢皇俏募Ｐ募庀袷潜挥鹈p輕搔了一下，有點癢，
又有點軟?！皯?yīng)該的，顧總?！蔽逸p聲說。他終于轉(zhuǎn)過頭，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，
那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著我的身影?！啊榻僭囉闷凇?，”他緩緩開口，
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經(jīng)上，“還剩下七天。”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七天？
他這是在…倒計時？“顧總…打算怎么‘渡’？”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發(fā)飄，
帶著點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和挑釁。他看著我，薄唇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，
快得像是錯覺。他沒有直接回答，反而拿起桌上的內(nèi)線電話：“陳秘書，
幫我訂兩張今晚七點，旋轉(zhuǎn)餐廳‘云頂’的位置。”電話那頭似乎確認(rèn)了一句什么。
顧言的目光鎖著我，對著話筒清晰地說：“嗯，兩人。林助理和我?！睊鞌嚯娫?，
他迎著我震驚的目光，神態(tài)自若：“林助理，今晚加班，討論計劃的落地執(zhí)行細(xì)節(jié)。
餐廳環(huán)境好，思路能開闊些?！奔影啵吭谌司M抵我半個月工資的頂級旋轉(zhuǎn)餐廳？
討論落地執(zhí)行細(xì)節(jié)？我看著他那張一本正經(jīng)的冰山臉，心里的小鹿徹底撞瘋了。
顧閻王的“見招拆招”，已經(jīng)從塞奇葩同事、制造意外迷路、病中吐真言，
進化到了…用公款約會的境界了嗎？“顧總，”我深吸一口氣，
努力維持住最后一絲職業(yè)操守，“討論工作…在公司會議室更高效吧？”他微微挑眉，
拿起那本相親冊子，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封面濕掉的那一角，
眼神帶著點玩味的探究：“效率？林助理，有時候，‘渡劫’的效率，取決于環(huán)境和…氛圍。
”他頓了頓，目光灼灼地看著我，意有所指：“比如，能俯瞰全城夜景的地方，就比會議室，
更適合…解決一些私人問題?！彼饺藛栴}…我看著他眼底那毫不掩飾的深意，
臉頰的溫度再次飆升。完了，這劫，是渡不完了，而且顧閻王還打算把它渡成豪華VIP版！
***“云頂”餐廳的夜景確實美得令人窒息。璀璨的城市燈火如同傾倒的星河，
在腳下鋪陳開來。悠揚的小提琴聲在空氣中流淌，水晶吊燈折射出夢幻的光芒。然而，
我對面坐著的人，比這價值不菲的夜景和米其林三星的食物更讓我無法忽視。
顧言脫掉了西裝外套，只穿著熨帖的白色襯衫，袖口挽到手肘，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。
他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，動作優(yōu)雅，姿態(tài)放松，
仿佛真的只是在進行一場平常的工作晚餐。一頓飯下來，工作確實討論了七七八八，
但氣氛卻詭異地游走在嚴(yán)肅匯報和…難以言喻的曖昧之間。他總能在我認(rèn)真分析數(shù)據(jù)時，
用一句精準(zhǔn)的游戲類比讓我瞬間破功；或者在我低頭吃東西時，
感覺到他沉靜專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溫度。甜品是精致的覆盆子慕斯。
我拿起小勺，剛挖了一點點，就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響起：“林小滿?！蔽姨痤^。
他放下了刀叉，身體微微前傾，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搖曳的燭光下，像兩汪吸人的深潭，
清晰地映著小小的、有些緊張的我?！拔业摹榻僭囉闷凇?，”他開口，聲音不高，
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，蓋過了餐廳的背景音樂，“表現(xiàn)如何？”勺子差點掉在盤子里。
來了！終究還是來了！他居然在米其林餐廳，用談幾個億合同的語氣，
問我對“情劫試用期”的滿意度？！我捏緊了小勺，指尖微微發(fā)涼，
強裝鎮(zhèn)定地迎上他的目光：“顧總的表現(xiàn)…嗯，很有創(chuàng)意，執(zhí)行力很強，
就是…”我故意停頓了一下，學(xué)著他平時挑剔方案的語氣，“就是用戶體驗方面，
驚嚇指數(shù)偏高，有待優(yōu)化。”他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，快得像是燭火的跳動?！绑@嚇？
”他微微挑眉，身體靠回椅背，姿態(tài)閑適，目光卻依舊鎖著我，“比如？
”“比如…”我豁出去了，開始掰手指，“第一次見面就暴雨夜堵門，
坦白游戲身份還強行開啟‘情劫試用期’，
屬于重大驚嚇；往我身邊精準(zhǔn)投放三位風(fēng)格迥異的‘隊友’，持續(xù)性精神污染，
屬于中度驚嚇；團建故意帶人迷路深山老林，還威脅要‘扛著走’，
屬于重度驚嚇加人身安全威脅；高燒迷糊時抓住人不放還說胡話，
清醒后還倒打一耙質(zhì)問‘偷親劫主’，屬于…”我卡殼了，臉又開始發(fā)燙?！皩儆谑裁?？
”他追問，唇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?！皩儆凇Ａ髅ィ 蔽覊旱吐曇?，
咬牙切齒地吐出最后三個字。顧言低低地笑了起來。不是平時那種幾不可聞的哼笑，
而是真正低沉悅耳的笑聲，胸腔微微震動，在安靜的角落格外清晰。他笑起來的樣子，
仿佛冰山初融，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俊朗，晃得我有點眼花?！昂?，”他止住笑，
眼神卻更加明亮灼人，帶著一種近乎縱容的認(rèn)真，“用戶反饋收到。那么，
針對‘驚嚇指數(shù)偏高’的問題，”他身體再次微微前傾，隔著精致的餐桌，
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細(xì)碎的光芒，“林助理有什么優(yōu)化建議？”他的眼神太專注，
太具有侵略性。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亂，下意識地脫口而出：“建議…建議取消試用期，
直接轉(zhuǎn)正！”話一出口，我自己都愣住了?？諝夥路鹉塘?。顧言臉上的笑意也凝滯了一瞬，
隨即，那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瞬間點燃了兩簇火焰，熾熱得幾乎要將我融化。他看著我，
看了很久很久，久到我以為時間都停止了，久到我開始后悔自己腦子一熱的口不擇言。
就在我?guī)缀跻浠亩訒r，他緩緩開口，聲音低沉沙啞，
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：“林小滿女士，”他不再叫我林助理，目光如同最精準(zhǔn)的錨，
牢牢地定住我，“恭喜你，‘情劫試用期’提前結(jié)束，考核結(jié)果：優(yōu)秀?！蔽业男奶?，
在這一刻，徹底停擺。他微微抬手，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服務(wù)生。服務(wù)生立刻會意，
端著一個蓋著銀色餐盤蓋的東西走了過來，輕輕放在我面前。顧言示意我打開。
我手指有些顫抖，輕輕掀開餐盤蓋。沒有想象中的鮮花或蛋糕。盤子中央，
靜靜地躺著一枚戒指。不是那種常見的鉆戒。銀白色的金屬戒圈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