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婚禮上的舊裙子李開丹站在弟弟李磊金碧輝煌的婚禮宴會廳角落,
像一滴不小心濺落在華美錦緞上的陳舊墨漬。身上這條藕粉色的連衣裙,
還是三年前王浩慶祝她升職時咬牙買給她的“奢侈品”,如今袖口已微微泛白。臺上,
西裝革履的李磊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挽著妝容精致、一身昂貴定制婚紗的新娘,
接受著滿堂賓客的艷羨和祝福。燈光璀璨,晃得李開丹有些眩暈。“姐,你看!這排場!
小雅家還算滿意吧?”李磊趁著敬酒間隙,興奮地湊過來,臉上帶著酒精催化的紅暈和得意,
“多虧了你!姐夫…呃,王浩哥沒來?”“他…公司有事?!崩铋_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,
下意識地捏緊了手里磨得發(fā)亮的舊手包。包里沒有紅包,
只有一張薄薄的銀行卡——里面是她剛發(fā)的、還沒來得及捂熱的7000塊工資。
其中6000,在踏進酒店前一刻,已經(jīng)按照母親電話里近乎命令的指示,
轉(zhuǎn)入了李磊的賬戶,作為“最后的添妝”。剩下的1000,是這個月她和王浩的生活費。
“姐,你就是我的大恩人!”李磊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,力道大得讓她晃了一下,
“等我這房子貸款下來,你和王浩哥搬來住次臥!“”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!
”他聲音洪亮,引來旁邊幾桌賓客側(cè)目。新娘小雅在不遠處微微蹙眉,
隨即又換上得體的微笑。李開丹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。永遠在一起?
她看著弟弟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禮服,
想起自己衣柜里幾年沒添置的新衣;看著新娘手上碩大的鉆戒,
想起自己無名指上那枚結(jié)婚時買的、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金戒指;看著滿桌珍饈,
想起昨晚她和王浩為了省點錢,只煮了一鍋清湯寡水的面條。
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疲憊感,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,勒得她幾乎窒息。
為了這場“風(fēng)光”的婚禮,為了弟弟能“體面”地在岳父母面前立足,
她掏空了和王浩僅有的八萬塊積蓄,
那是他們計劃了很久、想換掉那輛破二手車和攢點育兒基金的錢。
王浩的反對聲猶在耳畔:“李開丹!那是我們的家底!李磊已經(jīng)工作了,他有手有腳!
你不能……”“他是我弟弟!我們家唯一的男孩!他剛工作,壓力多大!結(jié)婚是大事,
我們不幫他誰幫他?”她當(dāng)時幾乎是嘶吼著反駁,用“親情”和“責(zé)任”筑起的高墻,
將丈夫的焦慮和失望徹底隔絕在外。如今,這堵墻,似乎在她眼前開始無聲地龜裂。
2 賬簿里的無聲硝煙婚宴的喧囂還在耳畔嗡鳴,李開丹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推開家門。
迎接她的不是溫暖的燈光和飯菜香,而是客廳里一片壓抑的黑暗,以及濃得化不開的煙味。
王浩坐在沙發(fā)深處,指間一點猩紅明明滅滅,像黑暗中一只沉默而憤怒的眼睛?!盎貋砹耍?/p>
”他的聲音沙啞,沒有任何溫度?!班??!崩铋_丹低聲應(yīng)著,摸索著打開玄關(guān)的燈。
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王浩疲憊而緊繃的臉,也照亮了茶幾上攤開的東西——是他們家的記賬本。
空氣瞬間凝固了?!斑@個月,”王浩沒有看她,目光死死盯著賬簿上刺目的紅色赤字,
“房租2500,水電煤氣500,物業(yè)300,你媽那邊‘應(yīng)急’拿了2000,
李磊婚禮‘添妝’6000?!彼磕钜粋€數(shù)字,聲音就冷一分,“你的工資7000,
我的8500。李開丹,你來告訴我,剩下的錢,夠我們倆吃幾天飯?
還是夠我們下個月按時交房租?”李開丹張了張嘴,喉嚨像是被堵住。
她知道家里的經(jīng)濟狀況緊張,但從未如此赤裸裸地攤開在面前,像一張血盆大口,
吞噬著他們微薄的薪水和搖搖欲墜的未來。她下意識地想辯解:“磊磊他……”“夠了!
”王浩猛地掐滅煙頭,霍地站起身,聲音里壓抑著風(fēng)暴,“李磊李磊!你的世界里只有李磊!
”"他是你弟弟,不是你的兒子!""他大學(xué)畢業(yè)兩年了!““他有一份正經(jīng)工作!
”"他有女朋友,現(xiàn)在有老婆了!"他不是襁褓里的嬰兒!”他指著賬簿,
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,“你看看!看看這個家!除了這個四面漏風(fēng)的出租屋,
除了這堆永遠還不完的賬單,""我們還有什么?五年了!李開丹!我們結(jié)婚五年了!
""我們連個像樣的蜜月都沒度!我們不敢要孩子!我們甚至不敢生一場稍微重點的??!
""因為錢呢?錢都去哪里了?!”質(zhì)問像冰雹一樣砸在李開丹心上。
她看著丈夫通紅的眼眶,看著他鬢角不知何時冒出的幾根白發(fā),
看著他身上洗得發(fā)白的舊T恤——那還是他們剛談戀愛時她給他買的。
一股尖銳的愧疚感混合著被指責(zé)的委屈涌上來?!澳鞘俏矣H弟弟!爸媽走得早,
我答應(yīng)過媽要照顧好他!“”他剛踏入社會,買房結(jié)婚壓力多大你知道嗎?
我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丈母娘看不起?看著他結(jié)不成婚嗎?”李開丹的眼淚終于決堤,
聲音帶著哭腔,“王浩,你怎么這么自私!這么冷血!我們是一家人??!”“一家人?
”王浩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發(fā)出一聲短促而悲涼的嗤笑,“誰跟你是一家人?是我?
還是這個被你掏空的家?在你心里,李磊才是你的家人!“”我和這個家,
只是你供養(yǎng)他的工具!”他頹然地跌坐回沙發(fā),雙手捂住臉,肩膀微微聳動,“李開丹,
我累了。我真的……撐不下去了?!笨粗煞驈奈从羞^的脆弱姿態(tài),李開丹心頭劇震。
那句“撐不下去”像一把鈍刀,狠狠剜在她的心上。自私?冷血?難道……真的是她錯了嗎?
她引以為傲的“付出”和“責(zé)任”,在丈夫眼里,竟是如此不堪?
3 病危通知書與冰冷的真相那晚之后,家變成了一個冰窖。王浩搬到了書房的小床上,
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,卻形同陌路。交流只剩下最簡短的“水電費交了”、“物業(yè)催了”。
李開丹依舊每月按時給李磊轉(zhuǎn)賬6000,只是每次按下確認鍵,手指都像被凍僵一樣麻木。
她試圖用這種慣性來麻痹自己,證明她還在履行對母親的承諾。然而,
命運的嘲弄總是來得猝不及防。一個月后的一天深夜,李開丹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。
是王浩公司的同事打來的,聲音焦急萬分:“李開丹姐!快!快來市一院!
王工在公司加班時突然暈倒了!情況很危險!”李開丹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,
連滾爬爬地沖出家門。深夜的寒風(fēng)刀子般刮在臉上,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,
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,幾乎要撞碎肋骨。搶救室外,刺眼的紅燈像惡魔的眼睛。
時間一分一秒流逝,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。醫(yī)生出來過兩次,一次是下達病危通知書,
一次是告知初步診斷:急性心肌梗死,誘因是長期過度勞累和巨大的精神壓力。
醫(yī)生嚴肅地說:“病人血壓血脂都嚴重超標,精神長期處于高壓狀態(tài),身體透支太厲害了!
“”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,即使搶救過來,也需要長期靜養(yǎng)和昂貴的后續(xù)治療費用。
”“精神高壓……透支……”醫(yī)生的話像重錘,狠狠砸在李開丹心上。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,
身體順著墻壁滑落,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。王浩那張疲憊絕望的臉,那些壓抑的爭吵,
那些賬本上刺目的赤字,
有自己一次次毫不猶豫轉(zhuǎn)給弟弟的6000塊……像電影碎片一樣在她腦中瘋狂閃回、碰撞。
她掏出手機,指尖顫抖地撥通了李磊的電話。電話響了好久才被接起,
背景音是嘈雜的音樂和歡笑聲?!拔??姐?這么晚什么事?。课液托⊙旁谕饷娉枘?!
” 李磊的聲音帶著不耐煩?!袄诶凇崩铋_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
“你姐夫…王浩…他…他在搶救…心?!∥!彪娫捘穷^沉默了幾秒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