陷入了絕對的死寂。
和冰冷。
碎裂的手機(jī)躺在地上。
屏幕的裂紋像一張猙獰的蛛網(wǎng)。
映著我毫無血色的臉。
那粗啞的、帶著本地口音的威脅。
還在我耳邊嗡嗡作響。
像毒蛇的信子。
舔舐著我的神經(jīng)。
“看見的太多……是要付出代價的……”
他知道了。
那個“刀疤”。
他真的知道我能“看見”!
他怎么知道的?
是猜的?
還是……有別的途徑?
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。
瞬間將我淹沒。
窒息。
我猛地抬起頭。
驚恐地環(huán)顧四周!
暮色四合。
老舊公交站慘白的燈光下。
等車的人稀稀拉拉。
一個戴著鴨舌帽。
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。
正背對著我。
靠在遠(yuǎn)處的廣告牌上抽煙。
煙霧繚繞。
看不清臉。
一個穿著工裝的中年男人。
坐在長椅上低頭玩手機(jī)。
一個背著書包的學(xué)生。
戴著耳機(jī)搖頭晃腦。
還有剛才被我拉住的小男孩和他媽媽。
正警惕地看著我。
好像我是危險分子。
每一個人。
都可能是“他”。
又好像都不是。
危險的氣息。
如同實(shí)質(zhì)。
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。
我該怎么辦?
報警?
對!
報警!
我的手機(jī)摔壞了。
我踉蹌著沖向站臺唯一的長椅。
那個玩手機(jī)的中年男人被我嚇了一跳。
抬起頭。
“你……你干嘛?”
“大哥!手機(jī)!借我用一下!報警!我要報警!”我語無倫次。
聲音抖得厲害。
中年男人狐疑地看著我。
又看看地上我摔碎的手機(jī)。
眼神充滿戒備。
“報什么警?小姑娘,你沒事吧?”
“有人!有人要?dú)⑽遥】?!借我手機(jī)!”我急得快哭了。
“神經(jīng)病吧?”中年男人嘟囔一句。
收起手機(jī)。
起身走開了幾步。
顯然不想惹麻煩。
“阿姨!阿姨!手機(jī)借我一下好嗎?求你了!”我又轉(zhuǎn)向小男孩的媽媽。
她趕緊把孩子護(hù)在身后。
像躲瘟疫一樣后退。
“你別過來!你再過來我叫人了!”
周圍的目光。
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。
充滿了懷疑。
驚恐。
和疏離。
在他們眼里。
我大概就是個瘋子。
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女人。
巨大的無助和絕望攫住了我。
比被拖入那些死亡記憶時更甚。
因為這一次。
危險是真實(shí)的。
是沖著活生生的我來的!
而孤立無援。
那個靠在廣告牌上抽煙的鴨舌帽男人。
似乎朝我這邊瞥了一眼。
帽檐下的陰影里。
目光冰冷。
像毒蛇。
我渾身一顫。
再也顧不得其他。
轉(zhuǎn)身就跑!
用盡全身力氣!
朝著學(xué)校的方向!
朝著有光亮!
有人的地方狂奔!
風(fēng)在耳邊呼嘯。
冰冷的空氣灌進(jìn)肺里。
像刀子割。
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!
我不敢回頭!
拼命地跑!
仿佛身后有厲鬼在追!
跑過拐角。
明亮的校門就在前方!
門口保安室的燈光。
像黑暗里唯一的燈塔!
我沖進(jìn)校門。
扶著傳達(dá)室的墻壁。
彎下腰。
大口大口地喘氣。
喉嚨里全是血腥味。
“同學(xué)?你怎么了?”保安大叔探出頭。
關(guān)切地問。
我擺擺手。
說不出話。
只是驚恐地回頭。
看向我來時的路。
昏暗的路燈下。
街道空蕩蕩的。
沒有人追來。
只有夜風(fēng)吹過樹梢。
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。
好像剛才那通電話。
那冰冷的威脅。
那如影隨形的恐懼。
只是一場過于逼真的噩夢。
可地上碎裂的手機(jī)。
和那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提醒著我。
那不是夢。
那個“刀疤”。
他真的盯上我了。
他知道我的秘密。
他要我“付出代價”。
我扶著冰冷的墻壁。
慢慢滑坐在地上。
抱住膝蓋。
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。
眼淚終于洶涌而出。
無聲地流淌。
為什么是我?
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這些?
那些死者的痛苦記憶。
像跗骨之蛆。
啃噬著我的靈魂。
現(xiàn)在。
一個活著的惡魔。
又找上了我。
要我“付出代價”。
我到底做錯了什么?
這個該死的能力!
它沒有帶來任何救贖。
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恐懼!
像個甩不掉的詛咒!
把我拖向無底的深淵!
接下來的日子。
我活在巨大的恐懼里。
風(fēng)聲鶴唳。
草木皆兵。
任何陌生的電話。
都讓我心驚肉跳。
任何靠近我的陌生人。
尤其是身形高大的男性。
都讓我如臨大敵。
我?guī)缀醪桓乙粋€人出門。
不敢去人少的地方。
晚上睡覺。
必須用椅子頂住房門。
床頭放著防狼噴霧。
稍有風(fēng)吹草動。
就會驚醒。
一身冷汗。
我試過去報警。
拿著摔碎的手機(jī)。
找到附近的派出所。
語無倫次地說了那通威脅電話。
描述了“刀疤”的聲音特征。
警察做了記錄。
但態(tài)度……很官方。
“康同學(xué),你的心情我們理解。但目前只有一個匿名威脅電話,沒有其他證據(jù)表明你確實(shí)面臨人身危險。我們會留意的。你自己也要提高警惕?!?/p>
留意?
提高警惕?
這輕飄飄的幾個字。
根本無法驅(qū)散籠罩我的陰影。
我知道。
在警察眼里。
這可能只是一個惡作劇電話。
或者是我精神緊張導(dǎo)致的臆想。
畢竟。
那個“刀疤”應(yīng)該還在服刑。
(后來我查了新聞,他因為搶劫數(shù)額巨大且有脅迫情節(jié),被判了七年。這才過去不到兩年。)
他怎么可能出來?
又怎么可能知道我能“看見”?
邏輯上說不通。
可那通電話。
那粗啞的本地口音。
那句“看見的太多”……
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里。
那么真實(shí)。
那么惡毒。
我快要被這種無時無刻的恐懼逼瘋了。
學(xué)業(yè)一落千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