殘冬臘月,寒風(fēng)卷著碎雪,拍打在破敗的窗欞上,發(fā)出嗚嗚的哀鳴,像極了陸聽竹上一世臨死前的啜泣。
她猛地睜開眼,胸口劇烈起伏,額頭上布滿了冷汗。
入目的是熟悉的青紗帳,鼻尖縈繞著淡淡的、屬于她閨房的蘭草香。這不是陰曹地府,也不是那間被老男人囚禁的密室。
她顫抖著伸出手,觸碰到的是柔軟的錦被,而不是冰冷潮濕的石墻。
“小姐,您醒了?”貼身丫鬟綠萼端著藥碗走進來,見她睜著眼,驚喜地叫道,“太好了,您都昏睡一天了,可嚇?biāo)琅玖??!?/p>
陸聽竹看著綠萼年輕而關(guān)切的臉,眼眶一熱,差點落下淚來。
綠萼還活著。
上一世,綠萼為了護她,被老男人的手下活活打死,拋尸亂葬崗。
而她自己,被那個年近六十、肥頭大耳的老男人——戶部侍郎張啟山,強娶為第十三房妾侍。
說是妾侍,實則與玩物無異。張啟山性情暴戾,尤其好折磨年輕女子。她在張家的三年,日子生不如死,最后被張啟山的正妻誣陷與人私通,被活活打死在柴房里。
臨死前,她聽到張啟山的正妻得意地說:“一個無權(quán)無勢的孤女,也配進我張家的門?若不是看在你那張臉還有點用,早就把你扔去喂狗了!”
是啊,她是個孤女。
父親曾是朝中御史,因彈劾張啟山的同黨而被誣陷,最終含冤而死,家產(chǎn)被抄,母親也抑郁而終。只留下她和這一座空蕩蕩的御史府。
張啟山覬覦她的美貌,趁她孤苦無依之際,用強硬手段逼她就范。
她以為自己的人生,就只能那樣凄慘地結(jié)束。
可現(xiàn)在……她回來了。
她猛地坐起身,急切地問:“綠萼,現(xiàn)在是什么時候?”
“小姐,現(xiàn)在是永安三年,臘月初八啊?!本G萼放下藥碗,扶著她,“您昨天去街上給老夫人祈福,回來的路上就暈倒了,大夫說是受了風(fēng)寒?!?/p>
永安三年,臘月初八。
陸聽竹的心狠狠一縮。
她記得清清楚楚,就是在這一年的臘月中旬,張啟山就會派人來提親,用的是威逼利誘的手段。而她,因為膽小無助,最終只能被迫答應(yīng)。
不行!
絕不能重蹈覆轍!
她死過一次,嘗盡了人間煉獄的滋味,這一世,她絕不能再跳進張啟山那個火坑!
可是,她一個無權(quán)無勢的孤女,如何能對抗權(quán)勢滔天的張啟山?
張啟山在朝中經(jīng)營多年,黨羽眾多,就算她想逃,也無處可逃。
除非……找一個比張啟山更有權(quán)勢,能護她周全的人。
陸聽竹的腦海里,瞬間閃過一個人的名字。
墨文淵。
當(dāng)今圣上的親叔叔,權(quán)傾朝野的攝政王。
墨文淵的名聲,在京城無人不知。他年僅二十七歲,卻已手握重兵,輔佐年幼的圣上,是大周朝實際的掌權(quán)者。
他性情冷冽,手段狠厲,朝堂上的官員提起他,無不畏懼。據(jù)說他容貌極美,卻常年戴著一張銀色面具,無人見過他的真容。
更重要的是,張啟山是太后的人,而太后與攝政王墨文淵,向來政見不合,明爭暗斗不斷。
若是能嫁給墨文淵……
這個念頭一出,連陸聽竹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她與墨文淵,素?zé)o交集。她一個罪臣之女,孤苦無依,憑什么能嫁給攝政王?
可是,除此之外,她想不出任何能擺脫張啟山的辦法。
嫁給墨文淵,或許是唯一的生路。
他需要一個名義上的王妃,來堵住朝中悠悠眾口,穩(wěn)固他的地位。而她,需要一個強大的靠山,來擺脫張啟山的魔爪。
這是一場交易,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。
陸聽竹深吸一口氣,眼中閃過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堅定。
她看向綠萼,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綠萼,你去備一份厚禮,再準(zhǔn)備筆墨紙硯?!?/p>
“小姐,您要做什么?”綠萼有些疑惑。
“我要去攝政王府。”陸聽竹的聲音很輕,卻像一顆石子,在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,“我要求見攝政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