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接過電報,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個字:"建華病重,速回。"
"什么時候的電報?"我問道。
"剛到,你準(zhǔn)備一下,明天就有車送你到火車站。"王連長說道,"家里有急事,連里會給你開證明。"
我拿著電報,心情復(fù)雜。陳建華病重?他從小就身體不好,但也沒到病重的程度。會不會是另有原因?
回到宿舍,張建軍看到我在收拾行李,很驚訝:"老陳,你要回家?"
"家里有急事,我弟弟病重。"我簡單解釋道。
"那你快回去吧,家人最重要。"張建軍幫我收拾東西,"對了,你還回來嗎?"
這個問題我也在想。按理說,如果陳建華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,我應(yīng)該留在家里照顧父母。但如果他只是小病...
"先回去看看情況再說。"我說道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車。一路上,我都在想陳建華到底怎么了。難道真的是重?。窟€是家里有什么其他變故?
兩天后,我到了北京。從火車站直奔家里,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。
推開家門,我愣住了。
客廳里坐滿了人,但氣氛很輕松,甚至還有說笑聲。陳建華穿著新衣服坐在中間,臉色紅潤,哪里有半點病重的樣子?
"建國回來了!"我媽看到我,顯得很高興,"快進來坐,正說到你呢。"
我走進客廳,發(fā)現(xiàn)除了家人,還有幾個不認(rèn)識的人。李淑芳連忙給我介紹:"建國,這是街道辦的劉主任,這是工廠的趙書記。"
我一頭霧水,這些領(lǐng)導(dǎo)來家里干什么?而且陳建華明明好好的,為什么發(fā)電報說他病重?
"建華,你不是病重嗎?"我直接問道。
陳建華笑了笑:"哥,我確實病了,但現(xiàn)在好多了。醫(yī)生說是急性肺炎,差點要了我的命,幸好搶救及時。"
"是啊,建華在醫(yī)院住了一個月,我們都擔(dān)心死了。"我媽補充道,"現(xiàn)在剛出院,身體還很虛弱。"
我看著陳建華的臉色,怎么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樣子。但既然醫(yī)生都這么說了,我也不好質(zhì)疑。
"那現(xiàn)在沒事了就好。"我說道,"我明天就回黑龍江。"
"別急著走。"劉主任開口了,"建國同志,我們今天來,就是為了你的事。"
"我的事?"我更困惑了。
"是這樣的,"趙書記接過話茬,"建華同志在街道辦工作期間表現(xiàn)優(yōu)秀,我們準(zhǔn)備推薦他到工廠做技術(shù)員。但是..."
"但是建華的身體不允許他做重體力勞動。"劉主任說道,"而且他剛大病一場,更不能太勞累。"
我開始明白他們的意思了。
"所以,我們希望你能替建華去工廠上班。"趙書記說道,"你在黑龍江表現(xiàn)這么好,說明你是個能吃苦、有責(zé)任心的好同志。"
"工廠的工作比下鄉(xiāng)要好很多,有固定工資,還能照顧家里。"劉主任補充道。
我看看父母,再看看李淑芳,他們都一臉期待地看著我。
"建國,這是個好機會。"我爸說道,"你也在外面辛苦半年了,該回家了。"
"是啊,小雨也想爸爸了。"李淑芳說道,但她的眼神閃爍,顯然在說謊。
我又看向陳建華,他一臉愧疚地說:"哥,又要麻煩你了。本來這個工作是給我的,但我身體不好..."
"沒關(guān)系,你好好養(yǎng)病就行。"我打斷了他的話。
領(lǐng)導(dǎo)們看到我答應(yīng),都很高興。他們又說了一些客套話,然后就離開了。
等客人走了,我媽立刻高興地說:"建國,這下好了,你不用再去那么遠的地方了,在家里多好。"
"是啊,工廠的工作穩(wěn)定,將來還能當(dāng)干部。"我爸也很滿意。
李淑芳也笑著說:"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團聚了。"
只有我心里明白,這根本不是什么好機會,而是另一次犧牲。本來屬于陳建華的工作,現(xiàn)在要我去做。而他,可以繼續(xù)在家里享受大家的照顧。
"建華真的有急性肺炎?"我問李淑芳。
"當(dāng)然是真的,醫(yī)院的診斷書都在這里。"李淑芳拿出一張紙給我看。
我看了看診斷書,確實寫著急性肺炎,住院時間一個月。但不知道為什么,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。
晚上,小雨從鄰居家回來,看到我很驚訝:"爸爸,你怎么回來了?"
"爸爸回來看你啊。"我抱起女兒,發(fā)現(xiàn)她又長高了不少。
"爸爸要回黑龍江嗎?"小雨問道。
"不回了,爸爸要在北京工作,以后每天都能陪你。"我說道。
小雨高興地拍手:"太好了!以后爸爸可以天天給我講故事了!"
李淑芳在一旁說:"小雨,二叔身體不好,你不能太吵鬧,知道嗎?"
"知道。"小雨乖巧地點頭,"我會很小聲的。"
我看著這一幕,心中涌起一種熟悉的感覺。即使我回來了,這個家的中心依然是陳建華。所有人都要為他的身體考慮,包括一個五歲的孩子。
夜里,我和李淑芳躺在床上。她主動靠近我,聲音溫柔:"建國,你回來真好。我一個人帶小雨,還要照顧建華,真的很累。"
"建華需要很多照顧嗎?"我問道。
"當(dāng)然啊,他身體那么差,而且剛出院,什么都不能干。"李淑芳說道,"幸好你回來了,以后家里的重活就靠你了。"
我閉上眼睛,突然明白了。他們把我叫回來,不是因為想念,不是因為關(guān)心,而是因為需要一個勞動力。
陳建華"病重"是真的,但可能沒有那么嚴(yán)重。而我回來工作,也是早就安排好的。他們只是需要一個理由,讓我心甘情愿地回來承擔(dān)責(zé)任。
"淑芳,我問你一個問題。"我在黑暗中說道。
"什么問題?"
"如果建華沒有生病,你們還會讓我回來嗎?"
李淑芳沉默了一會兒,說:"當(dāng)然會啊,你是這個家的男主人,怎么能一直在外面?"
"那為什么之前沒有想過讓我回來?"我繼續(xù)問。
"之前...之前是因為下鄉(xiāng)名額的問題,你不是自愿去的嗎?"李淑芳的聲音有些不自然。
我不再說話。是的,我是自愿去的,但不是因為想要建設(shè)邊疆,而是想要逃離這個家。
現(xiàn)在,我又被拉了回來,繼續(xù)扮演那個默默承擔(dān)一切的角色。
而陳建華,依然是那個被所有人保護的脆弱存在。
我想起在黑龍江的半年,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。沒有比較,沒有偏心,只有努力工作后的滿足感。
但現(xiàn)在,我又回到了原點。
也許,這就是我的命運。永遠是那個被犧牲的人,永遠是那個承擔(dān)責(zé)任的人。
但這一次,我決定要看清楚一些事情。我要知道,陳建華到底是什么樣的人,這個家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