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定期去診所刪除對丈夫出軌的記憶。她以為這是守護婚姻的唯一方式。
直到某天在丈夫書房發(fā)現(xiàn)一枚記憶芯片。讀取后竟看到自己歇斯底里摔碎婚戒的畫面。
當晚她試探著提起芯片內(nèi)容。丈夫突然癲癇發(fā)作,
醫(yī)生趕來脫口而出:“沈先生記憶又紊亂了?”林晚闖進診所數(shù)據(jù)庫,
發(fā)現(xiàn)丈夫七年來都在接受記憶覆蓋?!爱斈瓿鲕壍氖悄?。”醫(yī)生調(diào)出檔案,
“您無法承受愧疚,不斷刪除記憶。”“沈先生自愿成為您的情緒容器?!痹∈溢R前,
林晚摸著口袋里的新記憶芯片。鏡中映出丈夫后頸上她施暴的淤痕。---冰涼的觸感,
沿著靜脈蛇行而上。林晚閉上眼,在黑暗的視野里,
開始數(shù)沈哲的睫毛——每一次細微的顫動,像風中掙扎的蝶翼。
一、二、三……十七、十八……這是她確認自己還愛他的唯一方式,
在這間純白得刺眼、彌漫著消毒水冰冷氣味的診療室里?!胺潘?,林女士,
”陳醫(yī)生的聲音隔著一層薄紗似的傳來,遙遠而溫和,“過程很快。
就像……卸載一個沉重的包袱?!背林氐陌??林晚的思維有些粘滯。是的,包袱。
那些畫面,那些聲音——午夜陌生香水的氣味,手機屏幕一閃而過的曖昧昵稱,
襯衣領(lǐng)口刺目的、不屬于她的紅痕。它們像無數(shù)細小的玻璃碴,
日夜不停地在她的神經(jīng)末梢碾磨。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細密的痛楚。刪除它們,
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止痛藥,是她守護這搖搖欲墜婚姻的、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藍色藥劑無聲地注入她的血管。一股奇異的、帶著薄荷味的涼意迅速擴散開來,
沖刷過四肢百骸。沉重感,那壓在心口的巨石,開始松動、瓦解,
被一種近乎虛妄的輕盈感取代。眼前的白光越來越亮,幾乎要吞噬一切。沈哲的臉,
他凝視著她的、盛滿擔憂和某種她無法理解的疲憊的眼神,
漸漸模糊、融化在這片刺目的純白里。意識如潮水般退去,只留下空蕩蕩的海灘。
……陽光很好。金燦燦的,透過客廳巨大的落地窗潑灑進來,在光潔的柚木地板上流淌,
暖洋洋地包裹著林晚的腳踝??諝饫镉袆偪竞玫那骘灨傻奶鹣?,
混雜著沈哲身上慣用的、清冽的雪松須后水味道?!巴硗?,嘗嘗?
”沈哲端著一個精致的骨瓷碟子走過來,臉上是林晚最熟悉的、帶著點孩子氣的溫柔笑意。
碟子里,幾塊烤得恰到好處、邊緣微焦的曲奇散發(fā)著誘人的氣息。他穿著柔軟的灰色羊絨衫,
袖口隨意地挽起一小截,露出手腕清晰的骨節(jié)。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,
投下小片溫柔的陰影。他拿起一塊曲奇,自然地遞到林晚唇邊。
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幅精心構(gòu)圖、曝光精準的靜物畫。溫馨,安寧,纖塵不染。
林晚順從地咬了一小口。黃油的馥郁和巧克力的微苦在舌尖化開,甜蜜的滋味順著食道滑下。
她看著沈哲,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,那專注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,
仿佛她是他的整個世界。一種被珍視、被呵護的暖意緩緩升起,
驅(qū)散了剛從診所回來時那點殘留的、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恍惚。這就是她要的,平靜的港灣,
沒有猜忌,沒有背叛的刺痛,只有眼前這個溫柔的男人,和這滿室的陽光與甜香?!昂贸浴?/p>
”她輕聲說,嘴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。沈哲笑了,眼角漾開細小的紋路。他放下碟子,
伸手將她頰邊一縷散落的發(fā)絲輕輕別到耳后。他的指尖干燥而溫暖,帶著令人安心的觸感。
“你喜歡就好?!彼穆曇舻统翋偠?,像大提琴的弦在低吟。
這寧靜的畫面幾乎要凝固成永恒。直到沈哲放下碟子,轉(zhuǎn)身走向廚房去倒水。他微微側(cè)身時,
林晚的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掃過他左手腕內(nèi)側(cè)——一小塊邊緣模糊的青紫色淤痕,
突兀地印在蒼白的皮膚上,像一幅完美油畫上不慎滴落的污點?!罢??”林晚的聲音很輕,
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,“手怎么了?”沈哲的腳步頓了一下,背影似乎有瞬間的僵硬。
他回過頭,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,只是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快的東西,
快得讓林晚幾乎以為是光影的錯覺?!班牛俊彼皖^看了看自己的手腕,眉頭微蹙,
隨即舒展開,語氣輕松隨意,“哦,這個啊。早上在書房搬那箱舊書,
不小心在桌角磕了一下。笨手笨腳的?!彼瘟嘶问滞?,
像是在證明這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意外,“沒事,過兩天就好了。”他轉(zhuǎn)身進了廚房,
玻璃杯碰撞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林晚站在原地,陽光依舊溫暖,曲奇的甜香也還在空氣中浮動,
但沈哲手腕上那塊淤青的輪廓,卻莫名地在她視野里清晰起來,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違和感,
悄然扎進了那片剛剛被清理過的、虛假的寧靜里。晚飯后,沈哲習慣性地進了書房,
門輕輕合上。里面很快傳來紙張翻動和鋼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。林晚收拾好碗筷,
客廳里只剩下壁燈昏黃的光暈。她擦干手,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書房緊閉的門。那塊淤青,
那個“搬書”的解釋,像一根細小的刺,在下午那片溫暖的陽光里扎下,
此刻在寂靜中隱隱作痛。一種說不清是疑慮還是某種模糊本能的東西,推著她走向書房。
她握住冰涼的門把手,輕輕旋開。書房里只亮著一盞沈哲書桌上的臺燈,
暖黃的光暈將他專注的側(cè)影勾勒出來。他似乎沉浸在文件里,并未察覺她的到來。
林晚放輕腳步,目光在整齊的書架、厚重的書桌、以及桌面上散落的紙張上逡巡。
沒有舊書箱,桌角也光滑圓潤,沒有絲毫能磕出那樣淤痕的棱角。
她的視線最終落在書桌最下方那個上了鎖的窄小抽屜上。沈哲從不上鎖,
他說里面不過是些無關(guān)緊要的舊物。但此刻,那把小小的黃銅鎖,
在昏暗中閃爍著冷硬的光澤。心,毫無預兆地猛烈撞擊了一下胸腔。林晚蹲下身,
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,探向抽屜底部一個不起眼的縫隙——那是她很久以前偶然發(fā)現(xiàn)的,
一個因木板變形而留下的縫隙。她的手指在里面摸索著,冰冷的木屑觸感。突然,
指尖碰到一個堅硬、光滑、邊緣整齊的微小物體。她屏住呼吸,
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將它夾了出來。是一枚芯片。指甲蓋大小,深藍色,
邊緣反射著臺燈微弱的光。它靜靜地躺在林晚的掌心,冰冷而陌生。這是什么?
沈哲為什么要把它藏在這里?一個與“舊書”無關(guān)的念頭,帶著冰冷的寒意,瞬間攫住了她。
她猛地攥緊芯片,冰涼的棱角硌著皮肉。她迅速退出書房,輕輕帶上門,
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血液沖上耳膜,發(fā)出嗡嗡的轟鳴。她幾乎是跑回了臥室,
反鎖上門,背靠著冰冷的門板,才敢攤開汗?jié)竦氖终啤D敲渡钏{色的芯片,
像一只窺伺的異瞳,冷冷地回望著她。臥室角落立著一個落滿灰塵的舊式便攜式投影儀,
那是很多年前沈哲淘汰下來的設(shè)備。林晚翻找出來,插上電源。指示燈幽幽亮起,
發(fā)出低沉的嗡鳴。她深吸一口氣,指尖帶著細微的戰(zhàn)栗,將那枚冰冷的芯片,對準接口,
用力按了進去?!斑菄}”一聲輕響,芯片被吞沒。投影儀頂部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,隨即,
一道淡藍色的光束投射在對面空白的墻壁上。沒有聲音。只有圖像,像一部默片,
帶著一種詭異的、顆粒感十足的粗糙畫質(zhì)。畫面晃動得很厲害,像是手持拍攝。
背景是他們的臥室,窗簾緊閉,光線昏暗。鏡頭中央,是一個女人。穿著林晚熟悉的睡裙,
頭發(fā)凌亂地披散著。那是她。但又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自己。墻上的“林晚”雙眼赤紅,
像是燃燒著兩簇瘋狂的火焰,臉頰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,嘴角神經(jīng)質(zhì)地抽搐著。
她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,像一株在狂風中瀕臨折斷的枯枝。
她手里死死攥著一個東西——一枚在昏暗光線下依然閃動著冰冷光澤的鉑金戒指,
正是林晚無名指上那枚婚戒的孿生兄弟,沈哲的那一枚!
墻上的林晚發(fā)出一聲無聲的、撕裂般的吶喊(林晚仿佛能聽見那穿透耳膜的尖嘯),
猛地將戒指狠狠砸向地面!“啪嗒!”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林晚腦中炸響,
完全來自她的想象,卻無比真實。戒指在畫面里彈跳了一下,滾落在地毯邊緣。
畫面中的“林晚”并未停止。她像是被徹底摧毀了理智的困獸,猛地撲向床頭柜。
臺燈底座、幾本硬殼書、一個玻璃相框(里面是她和沈哲蜜月時的合影)——用盡全身力氣,
發(fā)瘋般朝著墻壁、地板、家具,狂亂地砸去!陶瓷碎裂的粉末飛濺,書頁撕裂飛舞,
玻璃相框撞擊墻壁,發(fā)出沉悶的爆裂聲,
照片上兩張幸福的笑臉瞬間被無數(shù)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割裂。碎片像冰雹一樣四處迸射,
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危險的寒芒。整個畫面充滿了毀滅性的狂暴氣息,
無聲的暴力沖擊著林晚的視網(wǎng)膜,讓她胃部一陣翻攪,幾乎要嘔吐出來。就在這時,
一個身影踉蹌地闖入畫面邊緣。是沈哲。他只穿著睡衣,頭發(fā)凌亂,
臉上帶著驚恐和試圖安撫的急切。他沖上前,張開雙臂,似乎想要抱住那個狂暴的女人,
試圖阻止這場瘋狂的破壞。墻上的“林晚”猛地轉(zhuǎn)過身。那雙赤紅的眼睛,像淬了毒的刀子,
直直刺向沈哲。她喉嚨劇烈地起伏著,無聲地咆哮著,猛地抬起手,不是推搡,
而是帶著一股要將眼前人撕碎的恨意,五指狠狠抓向沈哲的臉!畫面劇烈地晃動、旋轉(zhuǎn),
最后定格在臥室天花板上那盞冷冰冰的吸頂燈。然后,徹底陷入黑暗。投影儀的光束消失了,
只留下指示燈還在固執(zhí)地亮著一點紅光。臥室里死一般寂靜。林晚僵立在原地,
墻壁上那片吞噬了瘋狂影像的空白,像一個巨大的黑洞,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氣和溫度。
她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,又仿佛在瞬間逆流沖上頭頂,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。
那個歇斯底里、充滿毀滅欲的怪物……是她?是她親手摔碎了象征誓言的婚戒?
是她像個瘋子一樣砸爛了他們共同生活的空間?是她……用那樣兇狠的姿態(tài)抓向沈哲?
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竄起,瞬間凍結(jié)了她的四肢百骸。她扶著墻壁,大口喘息,
卻吸不進一絲氧氣。胃里翻江倒海,她沖到衛(wèi)生間,對著馬桶一陣干嘔,卻什么也吐不出來,
只有冷汗順著額角大顆大顆地滾落。假的。一定是假的。是偽造的!是有人要陷害她!
無數(shù)混亂的念頭在腦中炸開,像一場災難性的雪崩。她猛地抬起頭,在盥洗池上方的鏡子里,
看到了自己慘白如紙、寫滿驚駭和極度陌生的臉。鏡中人眼里的恐懼,
與她剛剛在投影里看到的瘋狂,形成了最殘酷的對比。
沈哲……書房……手腕的淤青……陳醫(yī)生診所里那些模糊的對話片段……無數(shù)碎片瘋狂旋轉(zhuǎn),
撞擊著那層剛剛被清理過的、脆弱的記憶屏障,發(fā)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衛(wèi)生間的。雙腿像灌滿了冰冷的鉛塊,
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陷入地板。客廳里,沈哲正坐在沙發(fā)上,手里拿著一本攤開的雜志,
暖黃的落地燈光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輪廓。他看起來那么平靜,那么溫和,
與投影里那個驚恐的男人判若兩人。林晚站在陰影里,看著燈光下的丈夫。
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,幾乎要掙脫束縛跳出來。喉嚨干澀發(fā)緊,
每一個字都需要極大的力氣才能擠出。她舔了舔同樣干裂的嘴唇,終于發(fā)出了聲音,
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:“哲……”沈哲抬起頭,臉上帶著慣常的詢問神色?!班牛?/p>
怎么了晚晚?臉色這么差?”他放下雜志,關(guān)切地站起身。林晚強迫自己向前走了兩步,
踏入那片溫暖的燈光里。她緊緊盯著沈哲的眼睛,
試圖從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找到一絲偽裝的裂痕。她艱難地開口,
每一個音節(jié)都像在刀尖上滾過:“我……今天收拾書房……”她頓了頓,清晰地吐出那個詞,
“……芯片?!本驮凇靶酒眱蓚€字出口的瞬間,沈哲臉上所有溫和的線條驟然凝固、扭曲!
他眼中的關(guān)切瞬間被一種純粹的、深淵般的驚駭所取代!那驚駭如此巨大,
瞬間吞噬了他的瞳孔。他像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,身體猛地向后一仰,
撞在沙發(fā)靠背上,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緊接著,無法抑制的劇烈顫抖攫住了他全身的肌肉,
如同通了高壓電流?!斑馈肋馈辈怀烧{(diào)的、痛苦的呻吟從他痙攣的喉嚨里擠出來。
他高大的身軀像一截被狂風折斷的朽木,直挺挺地從沙發(fā)上滑落,
重重地摔倒在鋪著厚地毯的地板上。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、踢打,
頭顱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向后反弓,脖頸上青筋暴凸,眼球可怕地向上翻起,露出大片的眼白,
喉嚨里發(fā)出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嗬嗬”聲。“沈哲!”林晚的尖叫撕破了屋內(nèi)的死寂。
巨大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,讓她幾乎窒息。她撲過去,跪倒在地毯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