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凌風師兄?!蔽艺酒鹕?,平靜地與他對視。
距離上次見面,已經(jīng)過去了一段時日。他似乎清瘦了些,但氣質(zhì)依舊如雪山之巔的寒冰,清冷而孤傲。
“我聽說了藥園的事?!彼従徸呓?,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竹笛上,頓了頓,才繼續(xù)說道:“他們都說,你用了什么旁門左道?!?/p>
“師兄也這么認為嗎?”我反問。
凌風沉默了。
他當然不信。旁門左道,必然會留下痕跡,或是邪氣,或是靈力殘穢。
但無論是浣衣坊的衣物,還是這片藥田,都干凈得過分,甚至充滿了勃勃生機。
這才是最讓他費解的地方。
“你……”他似乎想問什么,但話到嘴邊,又不知從何問起。
一個被廢去修為,斷了心弦的弟子,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?
我沒有等他組織好語言,而是率先開口:“師兄找我,是有什么事嗎?”
凌風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,遞給我:“這是‘清露丹’,可以穩(wěn)固神魂。你心弦受創(chuàng),雖然看似無礙,但根基已損,需好生調(diào)養(yǎng)?!?/p>
我看著那瓶丹藥,沒有伸手去接。
在“蘇韻”的記憶里,清露丹是內(nèi)門弟子每月才能領(lǐng)到兩枚的珍貴丹藥,對神魂修復有奇效。
他這是……在向我示好?或者說,是一種補償?
“為何?”我問。
凌風的眼神閃躲了一下,避開了我的目光:“你我……終究是同門。你如今在藥園,行事需更加謹慎。孫長老脾氣古怪,莫要觸怒了他?!?/p>
他的話語間,透著一股隱晦的關(guān)心。
但我知道,這關(guān)心并非完全出自真心。更多的是源于我身上發(fā)生的、讓他無法理解的種種異狀,所引發(fā)的好奇與懷疑。
“柳清晏師姐,最近可好?”我忽然問道。
凌風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“清晏她……很好。前幾日,她在長老們的指點下,已經(jīng)成功參悟了《滄海龍吟》的第一段,引動了宗門圣地‘聽潮崖’的共鳴?!?/p>
他說這話時,語氣里帶著一絲與有榮焉的驕傲。
我笑了。
原來如此。
柳清晏那邊高歌猛進,成了天音宗最耀眼的新星。而我這個被她踩在腳下的“污點”,卻非但沒有消沉,反而展現(xiàn)出種種詭異。
強烈的反差,讓凌風這樣驕傲的人,感到了不安和困惑。
他今日前來,名為送藥,實為試探。
“那便好?!蔽尹c了點頭,終于伸手接過了那個瓷瓶,“多謝師兄的丹藥,師妹心領(lǐng)了。若是沒有別的事,我要繼續(xù)干活了?!?/p>
我下了逐客令。
凌風看著我疏離而平靜的態(tài)度,眉頭微蹙,但終究沒有再說什么,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
望著他的背影,我打開瓷瓶,將那枚散發(fā)著清香的丹藥倒在掌心。
隨即,我屈指一彈。
清露丹在空中劃過一道優(yōu)美的弧線,精準地落入了旁邊一株最不起眼的靜心草的根部,瞬間化作一灘精純的靈液,被其吸收。
對我而言,這丹藥的效用,遠不如這滿園的草木靈音來得實在。
而凌風的情,我更是不敢領(lǐng),也無需領(lǐng)。
我拿起竹笛,重新坐下。
這一次,我沒有再發(fā)出聲音,只是將它橫在唇邊,用神念,在自己的世界里,無聲地吹奏著一曲來自故國的……《將軍令》。
殺伐之音,無形無影,卻讓周圍的空氣,都為之凝固。
樹上的孫長老,猛地坐直了身體,臉上再無半分醉意,取而代之的,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驚駭。
他聽到了。
在那片死寂之中,他聽到了金戈鐵馬,聽到了千軍萬馬的奔騰與咆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