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份摔碎的奶茶,一個彈出的新聞,一次心跳驟停的瞬間。五年隱忍,只為這一刻。
我換上服務(wù)生的制服,混進那場衣香鬢影的盛宴。目標(biāo)就在聚光燈下談笑風(fēng)生。沒人注意,
角落里那個低眉順眼的服務(wù)生,指尖在制服下輕輕一動——一場無聲的審判,悄然啟動。
而結(jié)局,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……1.我叫陳默,人如其名,沉默寡言。
在這座鋼鐵森林般的城市里,我是一名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賣騎手。頭盔、工裝、電動車,
還有身后那個半舊的保溫箱,就是我全部的行頭。日子像車輪下的柏油路,灰撲撲的,
一眼望不到頭,卻也顛簸不出什么新鮮的水花。直到那天下午,
手機里彈出一條本地新聞推送——“騰達集團董事長張宏遠榮獲‘年度杰出企業(yè)家’稱號”。
圖片上,那個微微發(fā)福、梳著油亮背頭、站在聚光燈下高舉獎杯的男人,笑容刺眼。
我的呼吸猛地一窒,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又驟然松開,血液沖上頭頂,
耳邊嗡嗡作響。手里的奶茶“啪”地一聲掉在地上,溫?zé)岬囊后w濺濕了我的褲腳和鞋面。
顧客的抱怨聲隔著電話傳來,模糊不清。我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張臉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
卻感覺不到疼。張宏遠。這個名字,像一根淬了毒的針,扎在我記憶最深處,
一碰就鮮血淋漓。2.五年前,我還不是陳默。我叫陳石,
是西南山區(qū)黑石嶺煤礦的一名井下礦工。那地方,天是灰的,地是黑的,
連吸進肺里的空氣都帶著煤渣味。礦工們管下井叫“鉆地籠”,每一次下去,
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,掙的是血汗錢,更是賣命錢。我爹,我爺,都是這么過來的。
我娘走得早,家里就剩我和我爹相依為命。我爹是老礦工,一身矽肺病,
咳起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。他最大的心愿,就是我能攢夠錢,娶個媳婦,
離開這吃人的煤窯。張宏遠就是那時候買下黑石嶺煤礦的。他來的時候,
坐著锃亮的黑色轎車,前呼后擁,皮鞋踩在煤灰地上,一步一個清晰的印子。
他在簡陋的工棚前發(fā)表講話,唾沫橫飛,
承諾著“安全生產(chǎn)”、“改善條件”、“提高待遇”。礦工們黝黑的臉上擠出卑微的笑,
眼里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。我爹也去了,回來時咳得更厲害,
卻還念叨著:“新老板看著……像個干實事的?!比欢M幕鹈绾芸炀捅滑F(xiàn)實澆滅。
所謂的“安全生產(chǎn)”,是更苛刻的產(chǎn)量指標(biāo),是報廢的安全設(shè)備遲遲不更換,
是通風(fēng)巷道的維護一拖再拖。工錢倒是“漲”了,卻以各種名目的罰款和克扣抵消。
張宏遠派來的監(jiān)工,像催命鬼一樣揮著皮鞭,逼著我們在危險的環(huán)境里,
像騾馬一樣透支著生命。我爹的病越來越重。礦上醫(yī)務(wù)室給的藥,不過是些止痛片,
根本壓不住那撕心裂肺的咳。我想帶他去城里的大醫(yī)院,可錢呢?微薄的工資,勉強糊口,
根本攢不下。我紅著眼去找工頭,求他預(yù)支點錢。工頭叼著煙,斜睨著我:“陳石頭,
你爹那病,就是個無底洞!礦上不是慈善堂!想預(yù)支?行啊,下個月,你們爺倆的班,
再加一倍!”那天晚上,我爹咳出了血。暗紅的血漬染在洗得發(fā)白的枕巾上,觸目驚心。
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,
不甘:“石頭……爹……拖累你了……攢錢……走……離開這兒……”他的手漸漸沒了力氣,
滑落下去,眼睛卻還死死睜著,望著低矮破舊的屋頂,仿佛要看穿這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命運。
我爹死了。死于矽肺病,死于無錢醫(yī)治,死于張宏遠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煤礦。
我抱著我爹冰冷的身體,在昏暗的油燈下坐了一夜。眼淚流干了,只剩下胸腔里翻騰的恨意,
像地底奔涌的巖漿,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。3.張宏遠!是他!是他用礦工的血肉,
堆砌著他的金山銀山!是他用虛假的承諾,榨干了包括我爹在內(nèi)無數(shù)人的生命!
就在我爹頭七那天,災(zāi)難降臨了。井下發(fā)生了特大瓦斯爆炸。巨大的轟鳴聲從地底傳來,
連地面都在顫抖。煙塵沖天而起,遮天蔽日??藓奥?、尖叫聲瞬間撕裂了礦區(qū)的死寂。
我因為在家處理我爹的后事,僥幸躲過一劫。后來官方通報說,是“不可抗力”,
“意外事故”。張宏遠在電視上露面,一臉沉痛,表示“深感遺憾”,
承諾“妥善處理善后”,“加強安全管理”。他甚至還假惺惺地捐了一筆錢給遇難者家屬。
新聞里,他依舊是那個光鮮亮麗、富有“社會責(zé)任感”的企業(yè)家。
只有我們這些僥幸活下來的人知道真相。是長期超負(fù)荷開采導(dǎo)致瓦斯?jié)舛犬惓I撸?/p>
是通風(fēng)系統(tǒng)年久失修形同虛設(shè)!是安全員發(fā)現(xiàn)隱患上報后,
被張宏遠的人以“影響生產(chǎn)進度”為由壓了下來!那場爆炸,根本不是意外,
是赤裸裸的謀殺!是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而草菅人命的必然結(jié)果!二十三條人命!
包括和我從小一起長大,像親兄弟一樣的柱子!他們被埋在了幾百米深的地底,尸骨無存。
而張宏遠,用礦工的血染紅了他的頂戴花翎,
用我們的尸骨鋪平了他通往“杰出企業(yè)家”的道路!礦難后,張宏遠迅速擺平了“麻煩”。
幾個“負(fù)有責(zé)任”的小管理被推出來頂罪,他本人毫發(fā)無損,甚至借著“整頓”的名義,
拿到了更優(yōu)惠的開采政策。而像我這樣知道些內(nèi)情又“不識相”的礦工,則被各種威逼利誘,
最后被像垃圾一樣掃地出門,只拿到少得可憐的、連安葬費都不夠的“遣散費”。
我?guī)е鴿M腔的恨和僅剩的一點錢,離開了黑石嶺,像一粒塵埃,飄進了這座巨大的城市。
我做過建筑小工,在餐館后廚洗過堆積如山的碗碟,睡過天橋底下,最后,
成了這座城市里最不起眼的外賣騎手——陳默。我沉默地送著餐,
沉默地看著這座城市的光鮮亮麗,沉默地積攢著每一分錢,
也沉默地讓仇恨在心底發(fā)酵、沉淀,變得堅硬如鐵。我知道張宏遠在這里。
他的騰達集團總部,那棟高聳入云的玻璃幕墻大廈,像一把冰冷的利劍,
插在城市最繁華的心臟地帶。我無數(shù)次在送餐途中,遠遠地望著那棟樓,
想象著張宏遠坐在頂層那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,俯瞰眾生,
享受著用鮮血和尸骨換來的財富與榮耀。每一次,都像有刀子在心口剜。五年了。
我像一只潛伏在陰影里的蜘蛛,無聲地織著自己的網(wǎng)。
我收集關(guān)于他的一切信息:他的行程規(guī)律,他常去的私人會所,他公司的安保漏洞,
甚至他別墅外圍的監(jiān)控盲區(qū)。我需要的不是沖動,而是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,
一個能讓他也嘗嘗絕望和恐懼,讓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終極代價的機會!而現(xiàn)在,
手機屏幕上他志得意滿的笑容,像一根點燃的引信,瞬間引爆了我心中積壓了五年的炸藥桶。
4.“喂?喂!騎手你聾了嗎?我的奶茶呢?!超時這么久,我要投訴你!”電話那頭,
顧客尖利的聲音終于穿透了耳膜,刺進我的大腦。我猛地回過神,
低頭看著腳邊狼藉的奶茶漬,又抬眼望向馬路對面那棟在夕陽下反射著刺眼光芒的騰達大廈。
深吸一口氣,再緩緩?fù)鲁?,胸腔里那股幾乎要破膛而出的暴戾,被我強行壓了下去。不能急?/p>
五年都等了,不差這一時?!皩Σ黄穑?,非常抱歉!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,奶茶撒了。
我馬上重新給您送一杯過去,這單我請,您看行嗎?”我的聲音恢復(fù)了往日的平靜,
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和討好。這是我這幾年練就的本事,把真實的自己,
連同那蝕骨的仇恨,完美地隱藏在謙卑順從的外殼之下。安撫好暴躁的顧客,
我撿起摔裂的手機屏幕,推著電動車走向維修點。屏幕裂紋像蛛網(wǎng),映著我毫無表情的臉。
腦子里卻在飛速運轉(zhuǎn)。機會,往往藏在最平常的細節(jié)里。
我記起前幾天給騰達大廈旁邊那家高檔咖啡館送過幾次下午茶。聽前臺小妹抱怨過,
說大廈頂層那個豪華的空中花園宴會廳,最近在籌備一個重要的商務(wù)晚宴,
好像是慶祝某個大項目簽約。當(dāng)時沒在意,
現(xiàn)在想來……5.我立刻點開手機里一個不起眼的本地生活服務(wù)APP,
輸入“騰達大廈”、“宴會”、“布置”等關(guān)鍵詞。很快,幾條信息跳了出來。
是幾家活動策劃公司發(fā)布的臨時招募信息:“急招!騰達集團晚宴臨時服務(wù)人員,日結(jié),
待遇優(yōu)厚!要求:男,身高175以上,形象端正,有經(jīng)驗者優(yōu)先。時間:本周五晚。
”周五晚。就是后天!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。我死死盯著那條信息,
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。一個大膽的計劃雛形,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鬼火,
在我腦海中浮現(xiàn)。我需要身份。一個能混進去的身份。接下來的兩天,我像上了發(fā)條的機器。
白天,我依舊騎著電動車,穿梭在大街小巷,準(zhǔn)時準(zhǔn)點地把一份份外賣送到顧客手中。
汗水浸透了工裝,烈日曬得皮膚發(fā)燙,但我感覺不到累,也感覺不到熱。每一次剎車,
每一次等待紅燈,每一次爬樓,我的大腦都在高速運轉(zhuǎn),反復(fù)推敲著計劃的每一個細節(jié)。
晚上收工后,我沒有回那個狹小、悶熱的出租屋,
而是去了城市另一端一個魚龍混雜的城中村。
這里充斥著廉價的網(wǎng)吧、無證的小旅館和見不得光的交易。
我在一家連招牌都沒有的昏暗網(wǎng)吧里,用現(xiàn)金買了一張不記名的電話卡。然后,
我撥通了那條招募信息上留的電話?!拔梗愫?,我看到你們招晚宴臨時服務(wù)員。
”我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年輕、有活力,帶著點急于找工作的青澀?!皩?,騰達大廈,
周五晚六點到崗。帶身份證復(fù)印件,能干活就行。”電話那頭是個不耐煩的男聲。
“好的好的,我一定準(zhǔn)時到!” 我連忙應(yīng)道,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。掛掉電話,
我靠在網(wǎng)吧油膩的椅背上,閉上眼。身份證復(fù)印件是個麻煩。我的真實身份陳石,
早就被張宏遠的人“關(guān)照”過,一旦使用,很可能打草驚蛇。我需要一個“干凈”的身份。
6.凌晨時分,我騎著電動車,來到城市邊緣一個偏僻的物流園。這里停滿了巨大的貨車,
空氣中彌漫著柴油和貨物的混合氣味。我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下,
走向一輛掛著外地牌照、看起來風(fēng)塵仆仆的重卡。駕駛室里亮著微弱的燈光,
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司機正就著花生米喝著小酒。我敲了敲車窗。司機警惕地抬起頭,
看到我身上的外賣服,稍微放松了些。“大哥,跑長途辛苦啊。
”我遞過去一包剛買的、不算便宜的好煙。司機接過煙,咧嘴笑了笑:“還行,混口飯吃。
小兄弟,這么晚還送餐?”“不是送餐,” 我壓低聲音,“想跟您打聽個事。我有個表弟,
年紀(jì)小不懂事,在老家惹了點麻煩,身份證丟了,現(xiàn)在想出來打工,沒身份證廠子都不收。
聽說……您這邊路子廣,能不能……幫個忙?弄個能用的身份?”我搓著手,
臉上露出為難又懇切的表情,同時把幾張卷起來的百元鈔票,從車窗縫隙塞了進去。
司機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鈔票,又看了看我,眼神閃爍了幾下。他左右張望了一下,
壓低聲音:“現(xiàn)在查得嚴(yán),不好弄。不過……算你運氣好,我認(rèn)識個‘辦證’的,手藝還行。
但你得記住,假的終歸是假的,糊弄個臨時工還行,別干大事?!薄懊靼酌靼?!就是進廠子,
混口飯吃!” 我連忙點頭。第二天下午,在約定的地點,
我拿到了一個名叫“李強”的身份證復(fù)印件和一紙粗糙的“健康證明”。
照片上的人和我有幾分相似,足夠應(yīng)付臨時檢查了。代價是我?guī)缀跆涂樟松砩纤械默F(xiàn)金。
7.周五傍晚,五點四十分。我提前來到騰達大廈后門指定的集合點。
這里已經(jīng)聚集了十幾個和我一樣等待的臨時工,大多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,穿著各異,
臉上帶著對這份“優(yōu)厚”臨時工作的期待和一絲局促。我混在他們中間,毫不起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