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閉洞府是尋常弟子們被關的地方。
并非想象中漆黑狹窄的洞穴,而是一處深入地底、由天然溶洞改造的巨大空間。
洞頂懸掛著嶙峋的鐘乳石,一片寂靜之中,只有水珠順著石頭尖尖掉落的“滴答”聲,空洞得令人心慌。
林硯白雖然是當場被抓的“現(xiàn)行犯”,但因知錯態(tài)度誠懇,執(zhí)法堂判定他只需在禁閉期間在洞府內好好反省即可。
但蕭燼就慘了,當著執(zhí)法堂堂主的面,公然“挑釁”門規(guī),罪加一等,還額外領受了一道鞭刑。
是的,他們也是后來才知道,原來當日為首那皮笑肉不笑的中年人,竟然是執(zhí)法堂堂主——姬無命,玉衡宗赫赫有名的“笑面虎”,令所有弟子們聞風喪膽的存在。
執(zhí)法堂的鞭刑,可不是給凡人使的,而是專門針對修士的“裂魂鞭”。
當蕭燼被執(zhí)法堂弟子拖進來的時候,林硯白差點沒認出來。
他身上的玄色弟子服幾乎被血浸透,身后那條鞭傷深可見骨,癱在地上一動不能動,濃重的血腥味甚至蓋過了洞府內濕冷的土腥味。
這副慘烈的模樣把林硯白嚇得不輕,手腳冰冰涼的同時,對修仙界的殘忍有了更深刻的認知。
林硯白在禁閉洞府找了一圈,沒找著任何能用上的東西。
更要命的是,洞府內還設有強大的禁制,不僅隔絕了外界靈氣,連修士自身丹田內的靈力也被牢牢禁錮,無法調動分毫。
他們儲物袋也被收走,林硯白束手無策,只能從自己還算干凈的內襯上撕下長長的布條,勉強為蕭燼清理、包扎一下猙獰的傷口。
看著蕭燼蒼白、毫無血色的臉,林硯白心中也不好受,雖然蕭燼是主動犯戒,但整件事的起因,終究在他。
失去靈力滋養(yǎng),沒有藥物治療,蕭燼還需要在這鬼地方關上整整一個月,林硯白只是想想,忍不住“嘶”了一聲。
“對不住啊……”林硯白盤腿坐在蕭燼身邊,撓了撓臉,聲音干澀。
蕭燼被林硯白的聲音喚回了一絲意識,緩慢地側過頭,看向林硯白,僅僅是這個微小的動作,就讓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,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,喉嚨里溢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。
他強忍著傷口不斷傳來的疼痛,斷斷續(xù)續(xù)道:“別…道歉…不…關你事……”
他一開口,傷口又開始滲血。
“祖宗,你別動,也別說話了!”林硯白慌忙阻止,手忙腳亂地用撕下的布塊去堵那滲出的血。
萬幸蕭燼是體修,筋骨強韌遠超常人。
若是其他人受了這一鞭,別說動彈,此刻怕是連保持清醒都困難。
當然,蕭燼也沒頂住多久。
失血過多,讓他的眼神逐漸渙散,唇瓣翕動,留下了幾個模糊卻異常清晰的字眼:“我們…之后…好好…談談……”
說完,徹底暈死過去。
林硯白連忙起身,用手指探了探蕭燼的鼻息,確認他還活著,才松了一口氣,又癱坐回冰冷的地面。
“談談……”林硯白喃喃自語,心中沉甸甸的。
蕭燼想談什么?
還能談什么?
除了那晚溪邊潭水里發(fā)生的事,還能有什么?!
他沒想到蕭燼對那晚的執(zhí)念那么深,深到不惜當眾挑戰(zhàn)門規(guī),也要問個明白。
“真是怕了你了……”他最終泄氣,認命地嘆了口氣,若之后真要談,在不暴露系統(tǒng)的前提下,如他所愿便是。
……
林硯白沒有立刻動身出發(fā)尋找玄翎。
蕭燼現(xiàn)在這副樣子,他怎么放心離開?
事實證明,他的擔憂是對的,蕭燼昏睡不醒,連續(xù)數(shù)日高燒不退。
裂魂鞭,名不虛傳,能引動修士體內氣血逆亂,沒有靈力壓制,傷勢反復發(fā)作,兇險異常。
林硯白實在怕主角燒傻了,給他擦身換了幾次水,什么招都試過了,還是沒用。
蕭燼的體溫依然燙得嚇人,呼吸急促灼熱。
最終,林硯白內心掙扎了半天,像是下定了某種重大的決心,眼神里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壯。
反正之前做過了,一回生,二回……也就那樣。
……
直到蕭燼的高熱終于退去,情況稍穩(wěn),林硯白才敢動身。
禁閉洞府內,其實有個通往外側思過崖的暗道,極為隱蔽。
林硯白靠著原著的記憶,又借助【纖纖玉手】摩挲了半天,才終于找到通道。
思過崖,位于禁閉洞府后方。
禁閉洞府囚的是犯錯弟子,而思過崖,鎮(zhèn)壓的卻是真正罪大惡極的存在。
其中大多數(shù)是無法徹底誅滅、只能封印消耗其力量的大妖巨魔。
一踏出暗道,景象驟變。
這里山體通體呈現(xiàn)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,仿佛被血液浸透又干涸了千萬年,怪石嶙峋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,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。
山體在盡頭驟然斷裂,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。
深淵之上,籠罩著一層肉眼可見的巨大光罩,其上無數(shù)金色符文流轉不息,散發(fā)出令人心悸的強烈禁制波動。
光罩之內,時而傳來非人的凄厲嘶吼,時而響起充滿怨毒的詛咒低語,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回響。
林硯白僅僅是站在邊緣,便覺神魂悸動,呼吸困難,靈力的運轉都幾乎凝滯了。
他忍不住攥緊了手中冰涼的器物,試圖穩(wěn)住心神。
他已經(jīng)打聽清楚了,被關進禁閉洞府的弟子們,儲物袋會被收走,但是貼身法器并不會。
手中的這個形狀奇特,與前世槍管頗為相似的器物,就是他特地找器峰的師兄打造,為了配合靈犀一指的貼身法器。
這也是他無意間的發(fā)現(xiàn)。
靈犀一指說到底,其實就是將能量凝練、壓縮到極致的爆發(fā)。
這原理和前世被稱為“人類真理”、以火藥為基底的手槍,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與其用自己的手作為槍管,不如找個替代品。
經(jīng)過林硯白反復的試驗,終于能保證靈犀一指殺傷力的同時,保護自己的手。
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根管子,是他的大殺招,也是支撐他靠近思過崖禁地的底氣。
他用力攥了攥拳,深吸一口氣,壓下怯意,朝著山體某處走去。
根據(jù)原著描述,神鳥玄翎的巢穴,不在思過崖里面,而是在外圍一處相對“安全”的隱秘石窟內。
那石窟位于一片陡峭的赤色巖壁之上,洞口被茂密的、散發(fā)著微弱熒光的奇異藤蔓所遮掩。
石窟內自成空間,不受外界侵擾,玄翎便是在此地涅槃休養(yǎng)。
林硯白順利找到了鳥巢,但……
他沒找到鳥。
此時巢穴里只有一顆赤金色、足有臉盆大小的蛋。
林硯白愣住了。
是自己來的時機不對么?玄翎還沒出生?
就在他滿心疑惑,抬腳準備靠近巨蛋時,一種極其不舒服的、被陰暗目光鎖定的感覺驀然爬上脊背。
他下意識地瞥向巢穴最深處、光線最晦暗的角落。
就是這無意的一瞥,讓他頭皮瞬間炸裂,腳步猛地一頓,直接僵在原地。
巢穴角落的陰影里,并非空無一物,而是盤踞著一團不斷蠕動、扭曲的漆黑魔影!
光線黑暗,它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。
見林硯白終于注意到了自己,黑影隱約呈現(xiàn)出一個扭曲的老嫗形態(tài),五官模糊不清,只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閃爍,死死地釘在林硯白身上。
觀察了半晌,她咧嘴桀桀笑起來,口吐人言:“桀桀桀……有趣的小娃娃,你竟然能看見老身?”
【叮!來自玄翎的情緒值+2(驚疑、貪婪)】
系統(tǒng)的提示音如同驚雷在林硯白腦海中炸響!
林硯白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他一步步往后退。
魔!
這是只魔!
但她為什么叫玄翎?
這是那只神鳥的名字!
可眼前的分明是個散發(fā)著濃郁魔氣的魔!
那點猩紅,正赤裸裸地盯著自己,像是在評估某種美味的食物。
林硯白十分確認,驚疑與貪婪這兩點情緒值絕對來自于眼前這只魔。
如果她是玄翎,那神鳥呢?
魔……蛋……變性……
電光火石間,林硯白同時露出了“見了鬼”和“操了蛋”的表情。
所有的線索瞬間在林硯白腦中串聯(lián)起來,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清晰。
為什么原著里一只公鳥會突然化形為女身追求主角?
明明主角是把神鳥當做寵物養(yǎng)著的,為什么原本的主仆情會變得扭曲?
什么“為愛黑化”?狗屁!這根本就是個鳩占鵲巢的故事!
自己比原著主角來鳥巢來得更早,鳥蛋還沒破殼,這老魔自然也還沒奪舍成功。
他終于明白了原著后期那段“癲情節(jié)”的根源!
就在林硯白大徹大悟之際,黑影猛地膨脹,化作一只巨大的、由純粹魔氣構成的漆黑鬼爪,帶著刺骨的陰寒和濃烈的怨毒氣息,撕裂空氣,朝著林硯白當頭抓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