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過了多久。
腿腳冰涼麻木。
臉上淚痕干涸。
緊繃。
我撐著墻壁。
吃力地站起。
鏡子里的女人。
雙眼紅腫。
失魂落魄。
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。
不行。
林晚。
你不能倒。
念念需要你。
肚子里那個...
也需要你。
彎腰。
撿起地上冰冷的驗孕棒。
兩條紅杠依舊刺眼。
把它丟進垃圾桶。
蓋上蓋子。
仿佛能隔絕那噩夢般的顏色。
擰開水龍頭。
冰冷的水潑在臉上。
刺骨的寒意。
讓人清醒。
擦干臉。
看著鏡中的自己。
眼神一點點變得冷硬。
必須走。
立刻!
沈確在城里。
多留一秒。
危險就多一分。
深吸一口氣。
推開衛(wèi)生間的門。
回到臥室。
打開衣柜。
拖出藏好的登山包。
動作不再猶豫。
檢查證件。
靈石。
法器。
錢。
確認無誤。
拉好拉鏈。
背上包。
沉甸甸的。
壓著肩。
也壓著心。
走向兒童房。
腳步放得極輕。
門推開一條縫。
溫暖的夜燈光暈下。
念念睡得正香。
小臉恬靜。
抱著她的小兔子。
我站在門口。
貪婪地看著。
心如刀絞。
對不起,寶貝。
媽媽又要帶你逃了。
輕輕走到床邊。
俯身。
小心翼翼。
將她連人帶被子抱起。
盡量不驚醒她。
念念在睡夢中。
無意識地往我懷里拱了拱。
小腦袋蹭著我的頸窩。
依賴。
溫暖。
卻讓我眼眶再次發(fā)熱。
抱緊她。
像抱著整個世界。
唯一的。
走出兒童房。
客廳一片漆黑。
只有窗外透進來的。
微弱月光。
走向玄關(guān)。
每一步都沉重?zé)o比。
手摸向冰冷的門鎖。
指紋解鎖。
[咔噠。]
輕響。
在寂靜中格外清晰。
門開了。
外面是昏暗的走廊。
安全通道的綠色指示燈。
幽幽亮著。
像通往未知的路。
邁步。
正要踏出去。
一股冰冷刺骨的威壓!
毫無征兆!
從天而降!
瞬間籠罩整個空間!
空氣凝固!
粘稠如膠!
全身血液剎那凍結(jié)!
心臟被一只無形巨手攥緊!
窒息!
我猛地抬頭!
瞳孔驟縮!
玄關(guān)正前方。
陰影里。
一道修長身影。
無聲無息。
倚墻而立。
如同鬼魅。
月光吝嗇地勾勒出輪廓。
黑衣。
融入黑暗。
看不清臉。
只有那雙眼睛。
在陰影里。
亮得驚人。
冰冷。
毫無溫度。
像深淵凝視。
死死鎖定我。
和他懷里的念念。
沈確!
他找來了!
這么快!
恐懼像冰錐!
刺穿四肢百??!
我下意識抱緊念念。
后退半步。
背脊狠狠撞上冰冷的門板!
退路已斷!
[“呵?!盷一聲極輕的嗤笑。
從陰影里傳來。
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。
沈確動了。
緩緩從陰影里走出。
月光終于吝嗇地灑在他臉上。
五官深邃。
俊美得近乎妖異。
薄唇緊抿。
下頜線繃直。
眼神。
卻冷得像萬載寒冰。
直直刺向我。
不。
是刺向我懷里的念念。
殺意。
凝成實質(zhì)。
幾乎割裂空氣!
[“躲得不錯?!盷他開口。
聲音低沉。
毫無起伏。
卻像淬了毒的冰針。
扎進耳膜。
[“五年?!盷
腳步無聲。
卻帶著千鈞重壓。
一步一步。
逼近。
[“讓我好找?!盷
距離縮短。
五米。
三米。
那恐怖的威壓。
幾乎將我碾碎!
膝蓋發(fā)軟。
全靠背抵著門板才勉強站穩(wěn)。
懷里的念念。
似乎被這無形的壓力驚擾。
不安地扭動了一下。
小眉頭皺起。
[唔...]發(fā)出模糊的囈語。
沈確的腳步。
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。
目光掃過念念皺起的小臉。
眼底深處。
似乎有什么東西。
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。
快得像是錯覺。
隨即。
恢復(fù)冰封。
[“把她,”]他抬起手。
指向念念。
指尖穩(wěn)定。
沒有一絲顫抖。
[“交出來?!盷
命令。
不容置疑。
每一個字。
都裹著血腥氣。
我抱緊念念。
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用疼痛逼自己清醒。
牙關(guān)緊咬。
迎上他冰冷的目光。
[“休想!”]聲音嘶啞。
卻異常堅定。
[“除非我死!”]
沈確眼神陡然一厲!
[“找死!”]
話音未落!
他身影驟然消失原地!
快如鬼魅!
一道凌厲無匹的劍氣!
憑空而生!
撕裂空氣!
帶著刺耳的尖嘯!
直劈而下!
目標!
竟是我懷中的念念!
狠絕!
毫不留情!
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。
劍氣寒光映亮沈確冰冷的眼。
映亮念念熟睡無知的小臉。
那瞬間。
五年前那個混亂的夜晚碎片。
毫無征兆!
狠狠撞進腦海!
同樣凌厲的劍氣!
同樣冰冷的眼神!
卻是...
為我擋下!
[“滾開!”]記憶中他的嘶吼。
與眼前重疊!
不!
不是他!
本能超越思考!
身體爆發(fā)出最后的力量!
猛地側(cè)身!
用后背!
死死護住懷里的念念!
同時!
丹田枯竭的靈力!
不顧一切!
瘋狂涌向后背!
試圖凝聚最后一點防御!
微弱的金光剛剛亮起。
恐怖的劍氣已到!
死亡氣息!
撲面而來!
我絕望地閉上眼。
把念念死死按在懷里。
用身體筑成最后的墻。
預(yù)想中撕裂的劇痛...
并未降臨。
死寂。
只有我粗重急促的喘息。
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
我猛地睜開眼!
那道凌厲劍氣!
竟懸停在我頭頂!
不足一寸!
森然寒氣!
刺得頭皮發(fā)麻!
劍尖微微顫抖。
發(fā)出不甘的嗡鳴。
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束縛!
怎么回事?
我驚愕抬頭。
看向沈確。
他依舊站在原地。
維持著出劍的姿勢。
手很穩(wěn)。
劍很穩(wěn)。
但...
他的臉色。
極其難看。
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。
下頜繃緊如刀削。
眼神死死盯著那懸停的劍氣。
眼底深處。
翻涌著一種...
難以置信的...
暴怒?
還有一絲...
極其細微的...
掙扎?
像有什么東西。
在瘋狂對抗他的意志。
[“你...做了什么?!”]他聲音低沉。
壓抑著滔天怒火。
目光如冰錐。
刺向我。
仿佛我是罪魁禍首。
我完全懵了。
[我?]下意識反問。
[我什么也沒做!]
除了...
用后背擋劍。
調(diào)動那點可憐的靈力...
等等!
靈力?
難道?
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。
閃電般劃過腦海!
五年前那個混亂的夜...
靈力徹底失控的糾纏...
難道留下了...
某種詭異的聯(lián)系?
沈確的眼神更加陰鷙。
他死死盯著我。
又像是透過我。
看著別的什么。
懸停的劍氣。
不甘地嗡鳴著。
一點點...
極其緩慢...
極其艱難...
卻無比堅定地...
向下偏移。
目標...
從我頭頂...
移開...
移向...
我身旁!
玄關(guān)柜上!
一個插著干花的花瓶!
[錚——!]
劍氣爆發(fā)!
寒光一閃!
[嘩啦?。?!]
脆響!
花瓶!
連帶里面的干花!
被精準劈成無數(shù)碎片!
炸得滿地都是!
細小的瓷片迸濺。
有幾片擦過我的褲腳。
留下淺淺劃痕。
劍氣消散。
空氣里。
只剩一地狼藉。
和濃郁的花粉味道。
還有...
死一般的寂靜。
我僵在原地。
抱著念念。
目瞪口呆。
看著滿地碎片。
腦子徹底宕機。
沈確...
劈了...花瓶?
他維持著揮劍的姿勢。
手還停在半空。
側(cè)臉線條僵硬。
完美的表情。
出現(xiàn)一絲裂痕。
像是...
某種信念崩塌。
他緩緩...
極其緩慢地...
放下手。
目光掃過滿地碎片。
再掃過我呆滯的臉。
最后。
落在我懷里。
似乎被剛才巨響驚動。
迷迷糊糊睜開眼的念念。
念念揉著惺忪睡眼。
小臉茫然。
看著眼前陌生的俊美男人。
又看看滿地碎片。
小嘴一癟。
帶著濃重睡意的哭腔。
[“媽媽...花瓶...碎了...王阿姨買的花花...”]
沈確的身體。
幾不可察地...
僵了一下。
他面無表情。
移開目光。
下頜繃得更緊。
仿佛地上那些碎片。
是什么極其礙眼的東西。
幾秒死寂。
落針可聞。
只有念念小聲的抽噎。
沈確終于再次開口。
聲音依舊冰冷。
硬邦邦的。
像在念某種屈辱的臺詞。
[“...其實...”]
他頓了頓。
似乎后面的話。
比殺了他還難。
[“我?guī)Я?..”]
手伸進他那件看起來就昂貴非凡的黑袍。
摸索。
掏出一個東西。
不大。
在他寬大的手掌里。
顯得有點...
滑稽。
那是一個...
奶瓶?
粉藍色。
印著憨態(tài)可掬的小熊。
嶄新。
標簽都沒撕。
在玄關(guān)昏暗的光線下。
散發(fā)著格格不入的...
柔軟氣息。
他捏著那個奶瓶。
指節(jié)用力得泛白。
仿佛那不是奶瓶。
而是燒紅的烙鐵。
遞向我。
動作僵硬。
眼神飄忽。
就是不肯看我。
[“...奶粉?!盷他硬邦邦地補充。
最后兩個字。
輕得像蚊子哼。
砸在死寂的空氣里。
卻比剛才那道劍氣。
更具毀滅性。
我徹底石化。
抱著剛睡醒還在抽噎的念念。
看著魔尊沈確。
和他手里那個粉藍色小熊奶瓶。
大腦一片空白。
我是誰?
我在哪?
發(fā)生了什么?
這個世界...
瘋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