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靜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進(jìn)家門的。高跟鞋被她胡亂踢掉，一只甩在玄關(guān)，一只飛到了客廳中央。她臉色慘白，嘴唇?jīng)]有一絲血色，胸口劇烈起伏著，額頭上全是冷汗。
她一把推開書房的門，甚至沒顧上敲門。
李巖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后面，對著三塊巨大的電腦屏幕。屏幕上跳動著復(fù)雜的曲線圖和密密麻麻的數(shù)據(jù)流，映得他面無表情的臉忽明忽暗。他手里端著一個高腳杯，里面盛著深紅色的液體。聽到門響，他眼皮都沒抬一下，只是輕輕晃了晃杯中的紅酒，動作優(yōu)雅從容。
“李巖！”陳靜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(diào)，帶著哭腔和無法抑制的顫抖，“是你！是不是你干的！”
李巖終于抬起了眼。目光平靜地落在她因為激動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上，像看一出與己無關(guān)的鬧劇。
“什么？”他抿了一口酒，語氣平淡得像在問天氣。
“王海！劉薇！還有趙明軒！”陳靜幾乎是吼出來的，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發(fā)抖，“班長被人舉報挪用公款，證據(jù)直接發(fā)到了同學(xué)群里！劉薇收到了…收到了那種照片！趙明軒…趙明軒他昨晚被人扒光了扔在垃圾站旁邊，差點凍死！現(xiàn)在人還在醫(yī)院搶救！”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，心臟就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。
李巖靜靜地聽著，臉上沒有任何波瀾。等陳靜吼完，他才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，身體微微后仰，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上，十指交叉放在身前。屏幕的光在他臉上投下冷硬的陰影。
“哦？”他唇角勾起一個極淺、極冷的弧度，眼神銳利得像冰錐，“證據(jù)呢？同學(xué)會喝交杯酒，有證據(jù)。你閨蜜拍照發(fā)給我，有證據(jù)。你跟我說說，你指控我做的這些，”他頓了頓，目光掃過陳靜慘白的臉，“證據(jù)在哪里？”
陳靜被他反問得啞口無言，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。是啊，證據(jù)呢？王海的事，誰能證明是李巖舉報的？劉薇的照片，誰又能證明是他寄的？趙明軒…更是連人影都沒見著！她看著李巖那雙深不見底、平靜得可怕的眼睛，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懼感將她緊緊包裹。他太冷靜了，冷靜得不像一個剛剛被妻子背叛的男人，更像一個…精準(zhǔn)操控著一切的獵手。
“除了你…還能有誰！”陳靜的聲音低了下去，帶著絕望的嗚咽，“他們…他們都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…李巖，我知道錯了！我真的知道錯了！你要怎么懲罰我都可以！求求你，收手吧！別這樣…太可怕了…你會毀了他們，也會毀了你自己??！” 她撲到書桌前，雙手撐著桌面，身體前傾，淚水終于決堤，洶涌而出。
李巖看著她滿臉的淚水和崩潰的神情，眼神沒有絲毫波動。他甚至又拿起酒杯，淺淺地啜了一口，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，深紅的酒液在杯中蕩漾。
“毀了他們？”他輕輕重復(fù)了一遍，像是在品味這幾個字，然后發(fā)出一聲極輕的嗤笑，那笑聲里沒有任何溫度，“陳靜，你告訴我，誰先毀了誰？”
他的目光牢牢鎖住她，那里面沒有憤怒，只有一片冰冷的、審視的漠然。
“這才哪到哪？”他微微歪了歪頭，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，像惡魔的低語。他放下酒杯，修長的手指伸向旁邊酒柜里一瓶還未開封的紅酒。瓶身上復(fù)雜的法文標(biāo)簽顯示著它的身價不菲。
啪嗒。
他熟練地用開瓶器旋開軟木塞，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深紅色的酒液被緩緩注入另一個干凈的高腳杯，在燈光下折射出誘人又危險的光澤。
他將那杯新倒好的酒，輕輕推到書桌靠近陳靜的那一端。
“喝一杯？”他看著她，語氣平靜無波，像是在進(jìn)行一場最平常不過的邀約，眼神卻深得像寒潭，“壓壓驚?！?/p>
陳靜看著那杯推到自己面前的紅酒，那深紅的顏色刺得她眼睛生疼，仿佛那不是酒，而是淋漓的鮮血。她猛地后退一步，像是被那杯酒燙到了一樣，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絕望。她終于徹底看清了眼前這個男人平靜表面下翻涌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