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界通道穩(wěn)定后的第三個春天,長安城的西市多了家奇怪的鋪子。鋪面不大,門楣上掛著塊木牌,寫著“兩界雜貨鋪”——左邊擺著長壽村的桃花蜜,右邊堆著現(xiàn)實世界的玻璃糖罐;貨架上層碼著龍宮的珍珠粉,下層塞著超市買的速溶咖啡;最顯眼的柜臺里,阿桃正用現(xiàn)實世界的電子秤稱靈草,靈兒則舉著計算器算價錢,算盤珠子噼里啪啦響,卻總被浩天拍著柜臺喊“再便宜點”的聲音打斷。
林羽坐在鋪子角落的藤椅上,看著這熱鬧的景象,指尖轉(zhuǎn)著枚桃花指環(huán)。玻璃珠就放在手邊的木盒里,此刻正泛著柔和的光,映出鋪子后院的景象——那里有棵從現(xiàn)實世界移栽的老槐樹,枝椏上纏著龍宮的夜明珠串,傍晚時分會同時亮起人間的暖黃與海底的幽藍。
“林羽哥,這個怎么賣?”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顆玻璃珠,珠子里嵌著片桃花瓣。這是阿桃新做的“念想珠”,能把兩界的景色封在里面,最近在長安的小娃娃里很是流行。
林羽剛要開口,就見阿桃拿著把小刷子敲了敲小姑娘的手背:“說了三次啦,要用‘長安通寶’或者‘現(xiàn)實硬幣’都行,不準拿你爹的軍功章來換!”
小姑娘吐了吐舌頭,從兜里摸出枚亮閃閃的五角硬幣。這是林羽的主意——兩界貨幣互通,現(xiàn)實的鋼镚在夢幻世界能當(dāng)“精鐵幣”用,長安的銅錢到了現(xiàn)實,會變成帶著桃花紋的紀念幣。
鋪子打烊時,夕陽正斜斜照在柜臺的玻璃糖罐上,折射出的光斑落在靈兒新繡的桌布上,把上面的龍紋映得像在游動。浩天扛著把現(xiàn)實世界的折疊椅走進來,椅面上還沾著公園的草屑:“今天在公園跟張大爺下棋,他說要跟獅駝嶺的大王切磋,我把這椅子給他當(dāng)‘觀戰(zhàn)席’了?!?/p>
“他能看懂獸棋譜?”阿桃正往玻璃珠里塞新摘的槐花,聞言抬頭笑問。
“我畫了簡筆畫版的?!焙铺斓靡獾嘏闹馗鞍选{子’畫成張大爺家的貓,‘大象’畫成他孫子的玩具,他說比你們那鬼畫符好懂多了!”
四人正笑鬧著,玻璃珠突然亮了起來。畫面里,程咬金舉著個保溫杯,正對著鏡頭研究:“這叫‘不銹鋼’的玩意兒真神奇,裝了滾燙的胡辣湯,外面摸起來不燙手!還有這‘密封圈’,比軍用水壺的塞子嚴實多了——臭小子,再給我捎十個八個來!”
林羽笑著應(yīng)下,轉(zhuǎn)頭卻見靈兒正對著玻璃珠皺眉。畫面角落,幾個魔族小孩舉著現(xiàn)實世界的塑料水槍,正追著龍宮的小鮫人跑,水槍里灌的不是水,是獅駝嶺的果汁,濺在鱗片上會留下甜甜的果香。
“得給他們立規(guī)矩了?!膘`兒收起計算器,雙短劍在指尖轉(zhuǎn)了個圈,“上次有小孩把現(xiàn)實世界的泡泡糖粘在東海龍宮的珊瑚上,差點讓蝦兵以為是新的海怪。”
浩天立刻接話:“我去獅駝嶺說!再把張大爺?shù)摹^棋禮儀’改成‘兩界相處守則’,讓小崽子們背!”
阿桃卻指著玻璃珠里的另一處——現(xiàn)實世界的公園長椅上,個白發(fā)老人正給魔族的小娃娃講《西游記》,娃娃們瞪著烏溜溜的眼睛,尾巴尖隨著故事節(jié)奏輕輕搖晃。“其實不用太嚴啦?!彼逊夂没被ǖ牟Aе榉胚M盒子,“你看,他們自己在學(xué)著玩呢?!?/p>
林羽望著那畫面,忽然想起通道剛穩(wěn)定時,玄塵大師說的話:“兩界相通,最難的不是守規(guī)矩,是讓不同的煙火,在同一片天空下慢慢習(xí)慣彼此的溫度?!?/p>
入夏時,兩界雜貨鋪辦了場“交換市集”。長安的繡娘帶來了用靈蠶絲織的錦緞,換回現(xiàn)實世界的縫紉機;現(xiàn)實世界的程序員背著筆記本電腦,跟方寸山的道長討教“符紙編程”;最熱鬧的攤位屬浩天——他把現(xiàn)實世界的籃球改造成了“獸魂球”,讓獅駝嶺的小獸和人類的小孩組隊比賽,規(guī)則是“能用法術(shù)但不能把球燒穿”。
林羽站在市集邊緣,看著靈兒教龍宮的鮫人跳皮筋,阿桃?guī)烷L壽村的老人調(diào)試智能手機。有個剛學(xué)會用導(dǎo)航的老樵夫,正舉著手機給建鄴城的獵戶指路:“順著這藍箭頭走,就能找到你要的‘現(xiàn)實世界的竹筍’,比咱們這兒的甜,就是炒的時候別放法術(shù)……”
暮色降臨時,市集中央突然響起一陣歡呼。原來是兩界的孩子們合力搭了座橋——用長安的青石板當(dāng)橋墩,現(xiàn)實世界的彩虹滑梯當(dāng)橋面,橋頭掛著阿桃編的桃花簾,橋尾系著浩天撿的貝殼風(fēng)鈴。第一個過橋的,是那個曾用軍功章?lián)Q玻璃珠的小姑娘,她手里捧著顆巨大的念想珠,里面一半是長安的燈會,一半是現(xiàn)實世界的煙花。
“林羽哥你看!”小姑娘舉著珠子跑過來,珠子里的光影流轉(zhuǎn),仿佛把兩個世界的夜空都裝了進去。
林羽蹲下身,看著珠子里交相輝映的燈火,忽然明白這就是他們一直尋找的“路”——不是冰冷的通道,不是僵硬的規(guī)矩,而是孩子們手中的珠子,是老人膝頭的故事,是繡娘織錦時混進的機器線,是道長敲代碼時念的清心咒。
收市后,四人坐在老槐樹下分吃一塊蛋糕——蛋糕坯是用長壽村的靈麥做的,奶油混了龍宮的珍珠粉,蠟燭是獅駝嶺的獸脂做的,點燃時會冒出粉色的煙。
“許個愿吧?!膘`兒推著蛋糕靠近林羽,燭光照亮她眼底的笑意。
林羽閉上眼睛,指尖的桃花指環(huán)微微發(fā)燙。他想起剛穿越時的茫然,想起尋找靈珠的艱險,想起每次告別時的不舍??纱丝蹋磉呌行︳[的伙伴,遠處有交融的燈火,玻璃珠里的兩界,正像蛋糕上的奶油與麥香,慢慢融成溫柔的甜。
“我希望?!彼犻_眼,看著跳動的燭火,“明年的桃花,能開在長安的枝頭,也能落在現(xiàn)實的窗臺?!?/p>
阿桃笑著吹滅蠟燭,夜風(fēng)拂過老槐樹,夜明珠串發(fā)出叮咚的響,像在應(yīng)和。遠處的市集漸漸安靜,只有零星的燈火還亮著——那是長安的燈籠,也是現(xiàn)實世界的路燈,在漸深的暮色里,分不清誰是誰的倒影。
后來,兩界雜貨鋪的生意越來越好,卻始終留著那個角落的藤椅。有時林羽坐在那里,看阿桃教現(xiàn)實世界的孩子用靈草編指環(huán),看靈兒跟龍宮的信使視頻通話,看浩天抱著籃球往獅駝嶺跑。玻璃珠就放在手邊,里面的畫面換了又換:有時是長安的學(xué)子在現(xiàn)實世界的圖書館里看書,有時是現(xiàn)實世界的醫(yī)生用急救知識幫魔族的傷員包扎,有時只是兩只貓——一只是現(xiàn)實世界的橘貓,一只是獅駝嶺的靈貓,正并排趴在那座孩子們搭的橋上打盹。
林羽偶爾會拿起歸墟劍——劍身上的五色紋路已經(jīng)淡了許多,像退潮后留在沙灘上的痕跡。但他知道,那些力量從未消失,只是化作了更溫柔的模樣:在兩界孩子的笑聲里,在交換市集的叫賣聲里,在老槐樹同時開出的槐花與桃花里。
這天傍晚,夕陽把雜貨鋪的影子拉得很長。林羽鎖上門,看著門楣上的木牌在風(fēng)中輕輕搖晃。遠處傳來兩界孩子們的笑聲,像串撒在風(fēng)里的鈴鐺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玻璃珠,珠子里的桃花瓣,正隨著現(xiàn)實世界的晚風(fēng),輕輕顫動。
路還很長,但只要身邊有這些人,有這片交融的燈火,無論走到哪里,都是歸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