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明趕到匯豐大廈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是下午兩點了。這座四十層的大樓是全市的地標建筑，他以前路過無數(shù)次，但從來沒有進來過。
大廳里的裝修極其豪華，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，水晶吊燈璀璨奪目。
"先生，請問您找誰？"前臺小姐禮貌地詢問。
"我找四十樓的王建華王總。"李明有些緊張。
"請問您有預(yù)約嗎？"
"沒有，但是...我爸在上面。"李明的話說得有些沒底氣。
前臺小姐看了看李明的穿著，一身普通的休閑裝，不像是來這里談生意的。
"請問您父親叫什么名字？"
"李建國。"
前臺小姐拿起電話，撥通了王總辦公室："秘書，有位先生說他是李建國先生的兒子...什么？馬上上來？好的。"
掛斷電話后，前臺小姐的態(tài)度立刻變了："李先生，請您直接上四十樓，王總在等您。"
李明有些莫名其妙，但還是走向了電梯。
四十樓的電梯門一開，一個穿著職業(yè)裝的年輕女性就迎了上來。
"您就是李先生吧？我是王總的秘書，請跟我來。"
走在豪華的走廊里，李明感覺像在做夢。父親怎么會在這種地方？
推開辦公室的門，李明看到了坐在真皮沙發(fā)上的父親。李建國依然穿著那身有些老舊的西裝，但在這個豪華的辦公室里，居然一點都不違和。
"爸...您怎么會在這里？"李明小心翼翼地問。
"怎么，我不能在這里嗎？"李建國的語氣很平淡。
這時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，那就是王建華。
"您就是李工的兒子吧？"王建華熱情地伸出手，"久聞大名。"
李明莫名其妙地和他握了握手："您好，我是李明。"
"李明，給你介紹一下。"李建國指著王建華說，"這是王建華，建華建筑設(shè)計公司的總經(jīng)理。全市百分之八十的大型建筑都是他們公司設(shè)計的。"
李明更加糊涂了："爸，您和王總是..."
"我們是老朋友。"王建華笑著說，"準確地說，我是您父親的學(xué)生。三十年前，我還是個剛畢業(yè)的小設(shè)計師，是您父親帶我入的行。"
李明感覺腦子不夠用了。父親的學(xué)生是這么大公司的老板？
"李明，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的那個問題嗎？"李建國突然說道。
"什么問題？"
"一個人的價值在于什么。"
李明想起來了，父親確實問過這個問題，但當時他沒有在意。
"現(xiàn)在我來告訴你答案。"李建國站起身，走到落地窗前，"一個人的價值不在于他住在多豪華的地方，不在于他穿多名貴的衣服，而在于他能創(chuàng)造什么。"
李明默默地聽著。
"三十年來，我設(shè)計了上百座建筑。你住的小區(qū)，你工作的寫字樓，你經(jīng)常去的商場，很多都是我的作品。"李建國轉(zhuǎn)過身看著兒子，"但是在你眼里，我只是一個應(yīng)該睡沙發(fā)的老頭子。"
李明的臉漲得通紅："爸，我不知道..."
"不知道？"李建國打斷了他，"李明，你有關(guān)心過我在做什么嗎？你有問過我的工作嗎？你甚至從來沒有看過我書房里的那些證書。"
確實，李明從來沒有關(guān)注過父親的過去。在他印象中，父親就是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。
"這些年來，為了不給你壓力，我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提起過和你的關(guān)系。"李建國繼續(xù)說道，"但是現(xiàn)在，我改變主意了。"
"什么意思？"李明有種不好的預(yù)感。
李建國拿出手機，撥通了一個號碼："喂，是市規(guī)劃局嗎？我是李建國...對，就是那個李建國。我想咨詢一下陽光花園小區(qū)的拆遷事宜。"
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"什么？暫停了？為什么？...哦，需要重新評估？...好的，我知道了。"
掛斷電話后，李建國看著兒子："李明，有個不好的消息。"
"什么消息？"李明的聲音都顫抖了。
"陽光花園小區(qū)的拆遷項目暫停了。"
"暫停？"李明差點暈過去，"為什么？"
"因為有人提出異議，認為這個小區(qū)有歷史價值，需要重新評估。"李建國的語氣很平靜，"評估期間，拆遷暫停。"
李明的臉色慘白："那...那要評估多久？"
"不好說，可能幾個月，也可能幾年。"
李明感覺天塌了。如果拆遷暫停，他們就拿不到拆遷款，也買不了新房子。
"爸，您能想想辦法嗎？"李明哀求道。
"我？"李建國笑了，"我只是個應(yīng)該睡沙發(fā)的老頭子，能有什么辦法？"
李明聽出了父親話里的諷刺，臉更紅了。
"李工，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。"王建華在一旁說道。
李明眼前一亮："王總，什么辦法？"
"如果有足夠權(quán)威的專家出面澄清，說這個小區(qū)沒有歷史價值，拆遷就可以繼續(xù)。"
"那您能幫忙嗎？"李明急切地問。
王建華看了看李建國："這個要看李工的意思。畢竟他是這個小區(qū)的原設(shè)計師，他的話最有權(quán)威性。"
李明立刻看向父親："爸，求您幫幫我們吧。"
李建國坐回沙發(fā)上，慢慢地端起茶杯："李明，你覺得我應(yīng)該幫你嗎？"
"我...我是您的兒子..."李明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"兒子？"李建國的眼神變得銳利，"一個月前，你把我當兒子看待了嗎？"
李明被問得啞口無言。
"當時你說，難道我想看著我孫子出生在陰暗的房間里嗎？"李建國一字一句地說道，"現(xiàn)在我想問你，難道你想看著你爸爸睡在沙發(fā)上嗎？"
李明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："爸，我錯了，我真的錯了。"
"錯在哪里？"李建國追問道。
"我...我不應(yīng)該趕您出去，不應(yīng)該讓您睡沙發(fā)，不應(yīng)該那樣對您說話。"李明哽咽著說，"我不知道您的身份，我以為...我以為..."
"你以為我就是個沒用的老頭子，對嗎？"
李明點點頭，羞愧得抬不起頭。
李建國沉默了很久，然后緩緩說道："李明，這些年來，我一直把你當作我的驕傲。你考上大學(xué)，找到好工作，買了房子，我都很高興。"
"但是..."李建國的語氣變得悲傷，"我沒想到，我引以為豪的兒子，會在我最需要關(guān)愛的時候，把我當成負擔(dān)。"
李明哭得更厲害了："爸，我不是故意的..."
"不是故意的？"李建國站起身，"李明，記住今天。記住你現(xiàn)在跪在這里求我的樣子。記住一個道理：不要小看任何人，尤其是你的父親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