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巫族圣女,大婚當(dāng)日被人皇當(dāng)眾劫走。他捏著我的下巴冷笑:“巫族圣物,
合該歸朕所有?!焙髞硭貍麨l死時,我啟動星辰盤為他續(xù)命。他卻不知道,
巫族預(yù)言:人皇終將死于摯愛之手。當(dāng)巫族大軍兵臨城下,他劍指我的咽喉:“圣女,
預(yù)言該應(yīng)驗了。”我笑著剜出雙目投入星辰盤:“這樣…便不算摯愛了。
”玄稷抱著我走向祭壇時,血淚滴在我染血的銀發(fā)上。“可你剜了眼,朕的心…也碎了。
”---祭壇上的風(fēng),永遠(yuǎn)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,仿佛從亙古星河的縫隙里吹來,
浸透了月羲裸露的肩頸和手臂。腳下,由整塊玄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星辰盤,
每一道繁復(fù)的凹槽都流淌著幽微的銀藍(lán)光暈,那是沉睡的星軌之力。
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星屑草和古老檀木燃燒的混合氣息,莊嚴(yán)肅穆,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。
月羲身上繁復(fù)的銀線巫袍,綴滿了細(xì)碎的星辰石,隨著她每一次細(xì)微的呼吸,
便折射出清冷流轉(zhuǎn)的光華,如同將一片微縮的星空披在了身上。長發(fā)如流淌的月華,
用一頂小小的星辰冠束起,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。她垂著眼,
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,遮住了那雙傳說中能窺見命運絲線的眼眸,
只余一片沉寂的霜雪之色。她的面容,在巫族神圣的祭壇輝光映照下,美得沒有一絲煙火氣,
也冷得沒有一絲波瀾。今日,是她與巫族大祭司之子星衍的大婚之典,
是維系巫族純凈血脈、安撫星辰之力的古老契約。流程冗長而刻板,
每一步都在重復(fù)著千年不變的軌跡?!岸Y成——” 司禮長老蒼老而悠長的聲音,
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,在空曠的祭壇上層層蕩開,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。
那兩個字仿佛抽走了支撐月羲的最后一絲力氣,冰封的面具之下,是早已疲憊不堪的靈魂。
就在這宣告禮成的余音裊裊、即將消散于寒風(fēng)的剎那,異變陡生!轟??!祭壇邊緣,
由萬年玄鐵鑄就、刻滿防御星紋的沉重門戶,竟如同朽木般向內(nèi)爆裂開來!
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和石塊崩飛的巨響,瞬間撕裂了祭典的莊重死寂。煙塵碎石如暴雨般激射,
猝不及防的巫族長老和護(hù)衛(wèi)們被狂暴的氣浪掀飛,驚呼與慘叫霎時響成一片。煙塵彌漫中,
一隊人馬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,悍然闖入這片與世隔絕的星辰圣地。為首者,
一身玄黑如夜的帝王常服,其上以暗金絲線繡著猙獰的玄鳥圖騰,振翅欲飛,
幾乎要破衣而出。他身量極高,步伐沉穩(wěn)得如同山岳傾軋,每一步踏在祭壇冰冷的石面上,
都發(fā)出沉重的悶響,震得人心頭發(fā)顫。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(zhì)的海嘯,
排山倒海般席卷了整個祭壇,那些流轉(zhuǎn)的星輝光暈仿佛都畏懼地黯淡了幾分。他身后,
是數(shù)十名身著重鎧、眼神如刀的禁衛(wèi),甲胄碰撞,發(fā)出冰冷刺耳的金屬摩擦聲,
殺伐之氣撲面而來?;靵y的人群如同被無形利刃劈開,自動讓出一條直通祭壇中心的道路。
來人徑直走到星辰盤前,站定。他的目光,銳利如淬火的寒鐵,帶著不容置疑的征服意味,
穿透尚未散盡的煙塵,牢牢釘在月羲身上,從頭到腳,肆無忌憚地審視著,
仿佛在打量一件絕世奇珍,一件……他志在必得的戰(zhàn)利品。整個祭壇,
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碎石滾落的細(xì)微聲響。人皇玄稷。
不需要任何介紹,這個名字所代表的鐵血、征伐與無上權(quán)柄,
早已如烙印般刻在每一個巫族人的恐懼深處。月羲感到那目光如有實質(zhì),刮過她的皮膚,
帶來一陣冰冷的刺痛。她終于抬起眼,
霜雪般的眸子迎上那雙深不見底、翻涌著無盡野心的帝王之瞳。她眼中沒有驚惶,
只有一層更深的冰,凍結(jié)了所有情緒。玄稷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弧度,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溫度,
只有赤裸裸的掌控與掠奪的快意。他向前一步,靴底踏在星辰盤流轉(zhuǎn)的光暈邊緣,
那光芒似乎瑟縮了一下。修長有力、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,
猛地攫住了月羲小巧的下頜,強迫她微仰起頭。肌膚相觸的瞬間,
月羲感到一股滾燙的、近乎灼人的力量從那指尖傳來,與她體內(nèi)清冷的星辰之力格格不入,
猛烈地碰撞著。他指腹的薄繭粗糙地磨蹭著她細(xì)膩的皮膚,留下細(xì)微的紅痕?!拔鬃迨ヅ??
”玄稷的聲音低沉醇厚,卻像裹著冰碴,每一個字都砸在死寂的空氣中,
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膜,“果然不負(fù)盛名?!彼D了頓,
拇指惡意地在她光滑的下頜線上重重摩挲了一下,留下更深的印記,那雙深邃的眼中,
冷酷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刃。“連同這星辰盤……”他微微傾身,
灼熱的氣息帶著絕對的強勢,幾乎要噴在月羲冰冷的臉上,聲音不高,
卻足以讓整個祭壇的人聽得清清楚楚,帶著一種宣告所有權(quán)的殘忍篤定,“此女,朕要了。
”話音落下的瞬間,祭壇上殘留的星輝仿佛也被這霸道的宣言徹底凍結(jié)。
巫族大長老須發(fā)戟張,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,掌心一團凝聚的星芒眼看就要爆發(fā),
那是巫族最本源的力量,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!“陛下小心!”玄稷身后,
一名身著重甲、面覆玄鐵面具的親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厲聲示警,同時一步踏前,腰畔長刀已然出鞘半寸,
寒光刺目。數(shù)十名禁衛(wèi)瞬間結(jié)陣,刀鋒對外,冰冷的殺氣如同實質(zhì)的墻壁,
將祭壇中心的兩人與憤怒的巫族徹底隔開??諝庵锌嚲o的弦,一觸即斷?!白∈郑?/p>
” 另一個蒼老卻飽含驚怒的聲音炸響,是巫族另一位長老,他死死按住大長老的手臂,
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玄稷,又驚又懼地掃過那些散發(fā)著鐵血氣息的禁衛(wèi),聲音嘶啞,
“人皇陛下!此乃我巫族圣地,圣女大婚關(guān)乎星辰運轉(zhuǎn)!你……”“星辰運轉(zhuǎn)?
”玄稷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,低低地嗤笑一聲。他捏著月羲下頜的手指并未松開,
反而收得更緊,迫使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指間蘊含的、足以捏碎骨骼的力量。
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從月羲臉上移開,只是用眼角的余光,冰冷地掃過那位出聲的長老,
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聒噪的螻蟻?!皬拇丝唐?,”他的聲音不高,
卻帶著一種碾碎一切的威壓,清晰地蓋過了祭壇上所有的驚惶與憤怒,“她的星辰,
歸朕管束?!泵恳粋€字都如同重錘,敲在巫族人的心上?!皫ё摺?/p>
”玄稷松開鉗制月羲下頜的手,仿佛丟棄一件無關(guān)緊要的物品。動作隨意而冷酷,
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件器物。兩名氣息沉凝如淵的禁衛(wèi)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,
鐵鉗般的手掌牢牢扣住了月羲纖細(xì)的手臂。那力道極大,帶著不容置疑的禁錮意味,
瞬間剝奪了她任何反抗的可能。冰冷的金屬甲胄硌著她的皮膚,寒意刺骨。月羲沒有掙扎,
甚至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。她的目光越過玄稷玄黑的肩頭,
望向祭壇后方那片被驚惶與憤怒扭曲的面孔,最后定格在星衍蒼白失色的臉上。
星衍緊握著雙拳,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,眼中燃燒著憤怒和絕望的火焰,卻被幾位長老死死地拉住,
無法上前一步。她的銀發(fā)在混亂的氣流中拂過臉頰,冰涼的觸感。
她任由自己被強硬地拖拽著,轉(zhuǎn)身,背離了那片承載她所有過往的星辰圣地。
玄稷玄黑的袍角在她低垂的視線里翻涌,如同濃得化不開的永夜,
徹底吞噬了祭壇上最后一點微弱的星輝。穿過那道被暴力破開的、猙獰扭曲的門洞時,
月羲最后回望了一眼。祭壇中央,巨大的星辰盤依舊散發(fā)著幽微的藍(lán)光,
卻顯得無比孤寂與黯淡。星衍那雙盛滿痛楚與不甘的眼眸,是她視線里最后的亮色,
隨即也被冰冷的黑暗徹底吞沒。人皇的鑾駕并非想象中的奢華輦車,
而是一架巨大、堅固、如同移動堡壘般的玄鐵戰(zhàn)車。車輪碾過崎嶇的山路,
發(fā)出沉悶而規(guī)律的隆隆聲響,單調(diào)得令人窒息。車內(nèi)空間極大,陳設(shè)卻極其簡單,
甚至可以說是冷硬。沒有柔軟的錦緞坐墊,
只有包著深色硬革的寬大座椅和固定在車壁上的硬木矮幾,
空氣中彌漫著皮革、金屬和一種淡淡的、如同硝石般的冷冽氣息。
月羲被安置在靠窗的一個角落。車窗是特制的琉璃,異常堅固,只能透進(jìn)模糊的天光,
隔絕了外界的景象。她的雙手并未被捆綁,但無形的枷鎖比任何繩索都要沉重。
兩名氣息沉凝的侍女如同雕塑般靜立在不遠(yuǎn)處,低眉垂目,卻時刻散發(fā)著無形的監(jiān)視氣息。
她靠在冰冷的車壁上,閉著眼,仿佛沉睡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體內(nèi)那清冷如泉的星辰之力,
正與這方寸之地?zé)o處不在的、屬于人皇的霸道龍氣激烈地碰撞著,如同冰水投入滾油,
每一次微小的接觸都帶來針扎般的刺痛。這痛楚,
反而讓她混亂的心神保持著一絲冰冷的清醒。不知過了多久,車輪碾過某種特殊材質(zhì)的路面,
發(fā)出沉悶的回響。戰(zhàn)車緩緩?fù)O?。“陛下,玄極殿到了。
”車外傳來親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低沉恭敬的稟報聲。車門被無聲地打開。刺目的天光涌了進(jìn)來,
帶著帝都特有的、干燥而微帶塵土的氣息。月羲下意識地瞇了瞇眼。她走下戰(zhàn)車,
腳踩在堅硬光滑、似乎整塊切割而成的玄色地磚上,一股磅礴而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眼前是連綿起伏、望不到盡頭的巨大宮殿群,建筑風(fēng)格極其粗獷剛硬,
巨石壘砌的墻壁高聳入云,線條冷硬如刀劈斧削,巨大的玄鳥圖騰盤踞在殿宇飛檐之上,
展翅欲飛,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兇悍。天空是灰蒙蒙的鉛色,壓得很低,
將這片由巨石和鋼鐵構(gòu)成的龐大皇城籠罩在一片沉甸甸的肅殺之中。
這里沒有巫族祭壇的飄渺星輝,只有凝固的、令人窒息的權(quán)力重量。
她被帶到玄極殿深處一間寬闊的偏殿。殿內(nèi)陳設(shè)依舊簡潔到近乎苛刻,巨大的黑石地磚,
深色厚重的帷幕,唯一的亮色是墻壁上鑲嵌的幾顆碩大的夜明珠,散發(fā)著幽冷的光。
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冷香和金屬氣息的味道。沉重的殿門在她身后無聲地合攏,
隔絕了外界的一切。腳步聲自身后響起,沉穩(wěn)有力,每一步都踏在空曠大殿的回音上。
玄稷走了進(jìn)來,他已換下那身便于行動的常服,穿上了更為莊重的玄色帝王常服,
金線繡制的玄鳥在幽暗的光線下蟄伏著,威儀更盛。他屏退了殿內(nèi)侍立的宮人,
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。月羲背對著他,站在巨大的琉璃窗前,
窗外是帝都森嚴(yán)的宮墻和遠(yuǎn)處灰蒙蒙的天空。她的背影筆直而單薄,銀發(fā)如瀑,
垂落在冰冷的玄色巫袍上,像一道凝固的月光?!靶浅奖P,如何使用?
”玄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,沒有任何鋪墊,直截了當(dāng),如同冰冷的刀鋒切入主題。
他走到殿中央那張巨大的黑石桌案旁,隨意地坐下,姿態(tài)放松,眼神卻銳利如鷹隼,
牢牢鎖住窗前的背影。月羲沒有回頭,聲音平靜無波,
如同深潭死水:“陛下以雷霆之勢將我擄來,就只為問這個?”她微微側(cè)過臉,
琉璃窗模糊地映出她清冷的輪廓和那雙霜雪般的眸子,“星辰盤乃巫族圣物,溝通星穹,
非巫族圣女血脈之力,旁人無法驅(qū)動分毫。強取,只會招致星辰反噬,山河傾覆?!薄胺词??
”玄稷低低地笑了起來,笑聲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。
他身體微微前傾,手肘撐在冰冷的石案上,目光穿透空間的距離,
帶著灼人的壓力刺向月羲的脊背。“朕能踏碎巫族祭壇,將你從萬千族人眼前帶走,
便不怕任何反噬。”他的語調(diào)陡然轉(zhuǎn)冷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告訴朕方法?;蛘?,
你想親眼看著朕的鐵騎,踏平你們巫族最后的那片星谷?”赤裸裸的威脅,
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。月羲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。她緩緩轉(zhuǎn)過身,
正面對上玄稷那雙深不見底、翻涌著權(quán)力欲望的眼睛。殿內(nèi)夜明珠幽冷的光線落在她臉上,
肌膚細(xì)膩得近乎透明,那雙銀灰色的眼眸里,卻仿佛凝結(jié)著萬載不化的寒冰。
“陛下想要什么?”她的聲音依舊平靜,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,“星辰盤能觀星軌,
能窺命運長河的一角碎片,卻無法直接予取予奪。它并非萬能的許愿池?!薄懊\?
”玄稷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,仿佛聽到了最無謂的詞匯。他站起身,
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殿內(nèi)投下濃重的陰影,一步步向月羲走來,壓迫感如同實質(zhì)的山巒逼近。
“朕只信握在手中的力量?!彼诰嚯x月羲一步之遙處停下,
目光如實質(zhì)般刮過她清冷的面容,帶著審視與估量?!半薜纳胶佣?,裂了?!鄙胶佣?!
月羲的瞳孔驟然收縮。那是人族皇權(quán)的象征,傳說中鎮(zhèn)壓九州地脈氣運的無上神器!
它的穩(wěn)固,直接關(guān)系到人皇龍氣的興衰與人族大地的安穩(wěn)。鼎裂……這消息若傳出去,
足以引發(fā)整個王朝乃至整個大陸的滔天巨浪!難怪他如此急切,如此不計代價,
甚至不惜悍然撕破與巫族表面維持的脆弱平衡,也要得到星辰盤的力量!
他需要星辰盤引動星辰之力,去修補那維系人族根基的山河鼎!
巨大的震驚在她心底掀起波瀾,但面上依舊維持著冰雪般的鎮(zhèn)定。她垂下眼簾,
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中翻涌的思緒,聲音清冷:“星辰之力清冷孤高,與地脈龍氣霸道熾烈,
如同水火。強行引星辰之力注入山河鼎,無異于冰炭同爐,稍有不慎,鼎毀人亡,地脈崩摧,
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陛下,三思?!薄昂蠊??”玄稷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一種被觸怒的暴戾,
他猛地伸出手,再次攫住了月羲的下頜,力道之大,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!他強迫她抬起頭,
直視自己眼中翻涌的雷霆風(fēng)暴,“朕的江山,朕的子民,便是最大的后果!沒有‘三思’,
只有‘必須’!”他逼近一步,灼熱的氣息帶著龍涎香的霸道味道噴在她的臉上,
“你是鑰匙,月羲。告訴朕,如何開啟星辰盤,引動星力!否則,朕不介意用你的巫族血脈,
去澆灌朕的江山!”下頜傳來的劇痛讓月羲微微蹙起了眉,但她沒有掙扎,也沒有移開目光。
那雙銀灰色的眼眸深處,冰層之下,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緩慢凝結(jié)。
她看著眼前這張俊美無儔卻寫滿瘋狂與偏執(zhí)的臉,
感受著他指尖傳來的、幾乎要將她焚毀的灼熱龍氣,一字一頓,清晰地回答:“好。
”這個字,輕飄飄的,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。玄稷眼中翻涌的風(fēng)暴微微一滯,
攫住她下頜的手指力道不自覺地松了一分,似乎有些意外于她如此干脆的應(yīng)承。
月羲的目光平靜無波,越過他寬闊的肩膀,投向殿內(nèi)幽暗的深處,
聲音如同冰泉撞擊:“但星辰盤需在特定的星軌交匯之時方能啟動,引動星力。下一次契機,
在十日后的‘熒惑守心’之夜?!彼D了頓,補充道,“地點,
需在能同時接引星輝與地脈之力之處,譬如……皇城最高的觀星臺?!毙⒌哪抗怃J利如刀,
在她臉上逡巡,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?zhèn)?。殿?nèi)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。許久,
他猛地松開手。“十日?!彼鲁鰞蓚€字,如同冰冷的鐵塊砸在地上,帶著不容更改的決斷。
“就依你所言。熒惑守心之夜,觀星臺?!彼D(zhuǎn)過身,
玄黑的帝王常服在幽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冷硬的弧線?!斑@十日,你便留在這玄極殿偏殿。
莫要試圖挑戰(zhàn)朕的耐心,圣女?!弊詈髢蓚€字,他咬得極重,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。
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后無聲地合攏,隔絕了內(nèi)外。月羲站在原地,
下頜處被捏出的紅痕隱隱作痛。她緩緩抬起手,指尖冰涼,輕輕撫過那片灼熱的痛處。
銀灰色的眼眸深處,最后一點微弱的星芒徹底熄滅,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底的深寒。
她走到窗邊,望著外面被高聳宮墻切割成方塊的、灰蒙蒙的天空。
熒惑守心……兇星沖撞帝星。玄稷,你引來的,究竟是修補山河鼎的星力,
還是……徹底傾覆你江山的劫火?十日之期,轉(zhuǎn)瞬即逝。觀星臺位于皇城西北角,
是整個帝都最高的建筑。它并非巫族祭壇那種通體由星辰石構(gòu)筑的玄奧之地,
而是由巨大的玄色花崗巖壘砌而成,風(fēng)格粗獷而堅固,直插云霄。臺頂是一個寬闊的平臺,
地面刻著簡略的星斗方位圖,在夜色下泛著冷硬的光澤。夜風(fēng)在這里變得異常凜冽,
呼嘯著穿過冰冷的石欄,卷起月羲寬大的玄色巫袍和如瀑的銀發(fā),獵獵作響。
玄稷站在平臺邊緣,負(fù)手而立。他依舊是一身玄黑常服,夜風(fēng)鼓起他的袍袖,
勾勒出挺拔而充滿力量感的輪廓。他微微仰著頭,望著天穹。今夜無月,濃重的墨色天幕上,
星辰格外清晰明亮,如同無數(shù)冰冷的鉆石被隨意拋灑在黑色的天鵝絨上。在東方天際,
一顆赤紅如血的星辰——熒惑,正散發(fā)著妖異的光芒,緩緩地、帶著一種宿命般的軌跡,
逼近天穹中央那顆最為明亮、代表著帝王權(quán)柄的紫微帝星。熒惑守心,兇煞之兆,
整個夜空都因此彌漫著一股不祥的壓抑感。月羲站在平臺中央。她的面前,
懸浮著巫族至寶——星辰盤。此刻的星辰盤,已不復(fù)祭壇上的平靜幽藍(lán)。
它被月羲以自身精血和秘法催動,脫離了石質(zhì)的底座,
化為一道直徑約三尺、不斷流轉(zhuǎn)著深邃星光的圓形光輪。光輪內(nèi)部,
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銀色光點如同活物般飛速流轉(zhuǎn)、碰撞、湮滅,
勾勒出復(fù)雜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星圖軌跡,
仿佛將一片微縮的、正在劇烈運動的宇宙星河拘禁于此。
浩瀚、冰冷、帶著亙古洪荒氣息的星辰之力,以星辰盤為中心,源源不斷地彌漫開來,
甚至隱隱壓制住了玄稷身上散發(fā)出的熾烈龍氣。玄稷的目光從詭異的天象收回,
落在那旋轉(zhuǎn)的星辰光輪和光輪前纖細(xì)的身影上。銀發(fā)在星輝映照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,
她緊閉著雙眼,長睫在眼下投出濃密的陰影,面容肅穆而蒼白,仿佛與那星辰盤融為了一體。
此刻的她,不再是那個被他輕易攫住下頜的囚徒,而像是真正執(zhí)掌星辰權(quán)柄的神祇化身。
玄稷的眼底,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、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復(fù)雜光芒。“開始。
”他低沉的聲音穿透呼嘯的風(fēng)聲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月羲沒有回應(yīng)。
她雙手在胸前結(jié)出一個極其古老繁復(fù)的印訣,十指翻飛,快得只能看到一片虛影。
隨著她的動作,懸浮的星辰盤驟然光芒大盛!流轉(zhuǎn)的星圖軌跡猛地加速,
發(fā)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鳴,仿佛遠(yuǎn)古星辰的低語。
一道凝練如實質(zhì)、璀璨到無法逼視的銀色星輝光柱,猛地從星辰盤中心沖天而起,
直射向那被熒惑赤芒侵?jǐn)_的紫微帝星方向!轟!幾乎在星輝光柱沖天的同一剎那,
觀星臺下方,皇城地脈深處,仿佛有沉睡的巨龍被驚醒!
一道磅礴無匹、熾熱如熔巖的金紅色光柱,帶著震耳欲聾的龍吟之聲,從地底轟然爆發(fā),
直貫蒼穹!那是被星辰盤引動、匯聚而來的地脈龍氣!銀色星輝與金紅龍氣,
如同宿命中的死敵,在觀星臺上方的高空中轟然對撞!剎那間,天地失色!
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,只有一種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(jié)的、無聲的湮滅!
兩種代表著世界本源卻又屬性截然相反的力量,在接觸的瞬間瘋狂地相互吞噬、抵消!
刺目的強光吞噬了一切,整個皇城如同白晝!觀星臺劇烈地?fù)u晃起來,
堅固的花崗巖表面竟開始浮現(xiàn)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!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颶風(fēng),
席卷整個平臺,撕裂空氣,發(fā)出厲鬼般的尖嘯!噗!月羲身體劇震,猛地噴出一口鮮血!
那鮮血并非鮮紅,而是帶著點點詭異的銀色光斑,濺落在身前旋轉(zhuǎn)的星辰盤上,
瞬間被那流轉(zhuǎn)的星圖吞噬。強行引動如此磅礴的星力,操控它去接觸狂暴的地脈龍氣,
對她身體的負(fù)擔(dān)如同山崩海嘯!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,身形搖搖欲墜,
結(jié)印的雙手顫抖得幾乎無法維持,額角滲出細(xì)密的冷汗,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。
但她牙關(guān)緊咬,那雙緊閉的眼皮下,仿佛燃燒著某種決絕的火焰,強行支撐著星辰盤的運轉(zhuǎn),
引導(dǎo)著那道銀色光柱,試圖將其一絲一縷地“編織”進(jìn)那狂暴的金紅龍氣之中,
尋找那微乎其微的融合點。玄稷在能量風(fēng)暴的中心,首當(dāng)其沖!
他身上那層無形的帝王龍氣屏障,在這兩股本源力量的瘋狂對沖撕扯下,
發(fā)出不堪重負(fù)的呻吟,明滅不定!巨大的壓力如同無數(shù)座大山同時壓頂,他悶哼一聲,
只覺得五臟六腑都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、攪動!喉頭腥甜上涌,
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。他死死盯著那兩股毀滅性力量交織的核心,
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……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。他看到了月羲噴出的銀血,
看到了她搖搖欲墜卻依舊死死支撐的身影。那單薄的背影在毀天滅地的能量風(fēng)暴中,
渺小如塵埃,卻又堅韌得令人心驚。時間在毀滅的邊緣瘋狂流逝,
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(jì)般漫長。嗡——!
就在月羲感覺自己即將被徹底抽空、靈魂都要被星辰盤吸走,
玄稷的龍氣屏障也瀕臨破碎的邊緣時,星辰盤發(fā)出的嗡鳴陡然拔高,變得尖銳而急促!
那瘋狂旋轉(zhuǎn)的星圖軌跡,在某種難以理解的玄妙法則下,
驟然發(fā)生了一絲極其微小的、恰到好處的偏移!就是這一絲偏移!
高空中那相互瘋狂湮滅的銀輝與金紅,那毀滅性的僵持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