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周年慶,裴絮被起哄玩蒙眼認人游戲。
“摸到喉結(jié)才算贏哦!”同事把手機懟到她眼前,“戎總看到肯定吃醋~”
照片里她指尖正滑過合作方老板的鎖骨。
三天后,報復(fù)開始了——
起哄最兇的主管被爆挪用公款;
拍照的實習(xí)生收到了法院傳票;
合作方倉庫凌晨突發(fā)“化學(xué)污染”,千萬訂單全泡湯。
戎征捏著離婚協(xié)議輕笑:“該你了,戎太太?!?/p>
裴絮把最后一份財務(wù)報表塞進碎紙機,嗡嗡的噪音在空蕩的財務(wù)部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已經(jīng)開始閃爍,把玻璃幕墻映照得光怪陸離。她瞥了一眼手機屏幕,晚上七點半。周年慶的請柬像個燙手的烙印,安靜地躺在她的郵箱里——公司二十周年,地點在市中心那家貴得離譜、恨不得用金箔貼墻的“卡蘭”宴會廳。戎征的名字,作為戎氏集團的現(xiàn)任掌舵人,赫然列在主辦方首位。
去,還是不去?
指尖懸在手機屏幕上方,猶豫著。去了,意味著要在無數(shù)雙眼睛的注視下,扮演那個完美無缺、與戎征舉案齊眉的戎太太。鎂光燈下,他的手臂會占有性地環(huán)著她的腰,唇角會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,眼神或許會短暫地在她臉上停留,帶著只有她能解讀出來的、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。不去?那更糟。流言會像霉菌一樣在第二天清晨就爬滿公司的每個角落——“戎太太架子真大”、“感情破裂實錘了”、“聽說戎總外面那位……” 那些竊竊私語,即使隔著厚厚的門板,她也能想象得出來。
手機屏幕暗了下去,映出她有些模糊的臉。妝容精致,眼底卻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。和戎征的婚姻,像一件華美卻早已不合身、甚至開始硌骨頭的禮服。外人只看到流光溢彩的緞面,只有穿著的人知道內(nèi)襯早已磨損,每走一步都牽扯著細微卻清晰的疼痛。七年?不,是九年。從大學(xué)里那個清冷孤傲、眼神卻會為她亮起來的戎征,到如今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、對她只剩下例行公事般疏離的戎總。時間磨掉了什么,又沉淀了什么,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。
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,帶進來一股濃郁的香水味。是隔壁銷售部的蘇蔓,一身亮片緊身裙,踩著細高跟,搖曳生姿地靠在了裴絮的桌邊。
“喲,裴總監(jiān),還沒走呢?”蘇蔓的聲音甜得發(fā)膩,帶著刻意的親近,“今晚可是大日子,戎總親自操辦的周年慶,你這個老板娘不去鎮(zhèn)場子,不合適吧?”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裴絮桌上的請柬,“聽說今晚抽獎環(huán)節(jié)大手筆,一等獎是歐洲雙人豪華游哦!嘖,雖然對你和戎總來說,可能就是換個地方度周末啦。”
裴絮不動聲色地把碎紙機開關(guān)按掉,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,只剩下窗外隱約的車流聲?!疤幚睃c收尾工作?!彼Z氣平淡,聽不出情緒。
蘇蔓顯然沒打算輕易放過她,湊近了些,壓低聲音,眼神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:“噯,說真的,裴絮,你跟戎總……最近還好吧?上次慈善晚宴,我看他好像跟‘啟航科技’那個新上任的女副總聊得挺投機的?那女的,嘖嘖,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?!?/p>
心臟像是被細針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。裴絮抬眼,目光平靜地看著蘇蔓那張寫滿了“快告訴我內(nèi)幕”的臉:“蘇經(jīng)理消息真靈通。戎征和誰談生意,是他的自由。至于我們,”她拿起手包,站起身,動作干脆利落,“不勞費心。周年慶我會準時到。”
她沒再看蘇蔓瞬間有些僵住的表情,徑直走向門口。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,發(fā)出清脆而孤寂的回響。
推開“卡蘭”宴會廳厚重的鎏金大門,聲浪和炫目的燈光如同實質(zhì)般撲面而來。水晶吊燈折射出無數(shù)碎鉆般的光芒,空氣里混合著高級香檳、雪茄和昂貴香水的馥郁氣息。衣香鬢影,觥籌交錯。裴絮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心的戎征。
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定制西裝,身姿挺拔如松,正微微側(cè)頭聽著旁邊一位頭發(fā)花白的老董事說著什么。燈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(cè)臉上,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線條,薄唇緊抿,眼神深邃銳利,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沉穩(wěn)氣場。他偶爾頷首,唇角會牽起一絲極淡、極客套的笑意,轉(zhuǎn)瞬即逝。他是天生的焦點,無需刻意,便能讓周圍的一切淪為背景板。
裴絮深吸一口氣,挺直脊背,臉上掛起無可挑剔的、屬于“戎太太”的得體微笑,朝他走去。
“戎總?!彼叩剿韨?cè),聲音不高不低,帶著恰到好處的親昵,卻又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。
戎征聞聲轉(zhuǎn)過頭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,像冰冷的探照燈,從精心修飾的眉眼,滑過挺翹的鼻梁,最后停留在她涂著豆沙色唇膏的嘴唇上,停留了大約兩秒。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,沒有久別重逢的欣喜,甚至沒有一絲波瀾。只有一種例行公事般的審視,仿佛在確認一件物品是否完好無損。
“來了?!彼_口,嗓音低沉平穩(wěn),聽不出情緒。他極其自然地伸出手臂。
裴絮挽了上去。隔著薄薄的衣料,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結(jié)實和緊繃,像一塊包裹在絲絨里的冷硬巖石。他的體溫似乎也比常人低一些,那點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。
“嗯?!彼龖?yīng)了一聲,聲音輕得幾乎被周圍的喧囂淹沒。
“戎總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??!”老董事適時地送上恭維,周圍立刻響起一片附和之聲。
戎征唇角那抹客套的笑意加深了一分,手臂卻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些,讓裴絮更貼近他。這在外人看來是親密的證明,只有裴絮知道,那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絲警告。她臉上的笑容弧度不變,指尖卻微微蜷縮了一下。
就在這時,一個略顯輕浮的聲音插了進來。
“喲!戎總,嫂子!您二位可算來了,大伙兒都等著呢!”說話的是行政部主管趙明達,一個慣會鉆營、以戎征心腹自居的男人。他端著酒杯,滿臉堆笑地擠過來,“戎總,那邊王董、李總幾位可都念叨您好一會兒了,說您不來,這酒喝得沒滋味!”
戎征的目光從裴絮臉上移開,投向趙明達,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,面上卻依舊沉穩(wěn):“嗯,這就過去?!彼牧伺呐嵝跬熘氖直?,動作看似溫柔,實則帶著一種明確的剝離指令,“你先去休息區(qū)坐會兒,或者找熟悉的同事聊聊。我去應(yīng)酬一下?!?/p>
他的語氣平靜,卻是不容置喙的命令。裴絮順從地松開手,指尖殘留著他西裝布料冰涼的觸感?!昂谩!彼龖?yīng)道,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迅速被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簇擁著走遠,融入那片象征著權(quán)力與財富的海洋。她站在原地,周圍喧囂依舊,卻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。屬于“戎太太”的華麗舞臺,在她松手的那一刻,就只剩下了她孤身一人。
她端起一杯侍者遞來的香檳,走向相對安靜的角落休息區(qū)。香檳冰涼的氣泡在舌尖炸開,帶著一絲苦澀。
“裴絮姐!”一個清脆活潑的聲音響起。是總裁辦的實習(xí)生林曉曉,剛畢業(yè)沒多久的小姑娘,穿著粉色的小禮服,臉上帶著涉世未深的興奮,蹦蹦跳跳地跑過來,“您一個人在這兒呀?戎總呢?”
“他去談事情了。”裴絮放下酒杯,對她笑了笑。林曉曉是公司里少數(shù)幾個對她還保持著單純熱情的人。
“哦哦!”林曉曉理解地點點頭,隨即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不遠處,“那邊可熱鬧了!趙主管他們在玩‘蒙眼識人’呢!聽說可刺激了,輸了的要罰酒!裴絮姐,我們也去看看吧?”她不由分說地挽起裴絮的胳膊,半是撒嬌半是慫恿地把她往人群聚集的卡座區(qū)帶。
裴絮本想拒絕,但看著林曉曉期待的眼神,又瞥見趙明達那伙人正鬧哄哄地圍成一圈,氣氛熱烈,似乎沒什么不妥。她猶豫了一下,想著過去站一會兒也無妨,便任由林曉曉拉著走了過去。
卡座區(qū)的燈光調(diào)得有些暗,營造出曖昧的氛圍。幾個人圍著中間的圓桌,桌上散落著空酒瓶和骰子。被圍在中間的,是市場部一個叫劉薇的年輕女孩,眼睛被一條黑色絲巾蒙著,正緊張又興奮地笑著。
“摸到了摸到了!是蘇蔓姐!”劉薇的手正搭在蘇蔓的肩膀上,興奮地叫道。
“切!肩膀誰摸不出來??!不算不算!”趙明達帶頭起哄,他顯然喝了不少,臉紅脖子粗,聲音拔得老高,“規(guī)則升級!要摸到‘關(guān)鍵特征’才算!比如——喉結(jié)!男人嘛,喉結(jié)最明顯!下一個下一個!”他目光掃視著圍觀的人群,最后精準地落在了剛剛走近的裴絮身上,嘴角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。
“哎呀,這不是我們?nèi)痔珕?!”趙明達夸張地叫起來,幾步上前,一把將還有些懵的裴絮拉到了圈子中間,“來來來,裴總監(jiān)!您可是今晚的女主角之一,怎么能缺席這么好玩兒的游戲呢!大家說是不是???”
“是!” “戎太太來一個!” “裴總監(jiān)肯定厲害!”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附和聲,夾雜著口哨和曖昧的笑。蘇蔓抱著手臂站在一旁,臉上掛著看好戲的表情。林曉曉則有些不安地站在裴絮身后。
裴絮的心猛地一沉,下意識地就想后退:“我……我不太會玩這個,你們玩就好。”她臉上維持著勉強的笑意,試圖掙脫趙明達的手。
“別啊裴總監(jiān)!”趙明達抓得更緊了,力氣大得讓她手腕生疼,他湊近了些,一股濃烈的酒氣噴在她臉上,聲音帶著刻意的煽動,“大家高興嘛!再說了,您可是戎總的太太,這點小場面還能怯場?戎總知道了,只會夸您放得開!是不是啊兄弟們?”
“對!戎總大氣!” “嫂子別害羞嘛!” 起哄聲更大了。
“就是就是!”一個油頭粉面、穿著騷包粉色西裝的男人擠了過來,是合作方“恒通科技”的老板孫啟航,他拍著趙明達的肩膀,眼神卻黏膩地在裴絮身上打轉(zhuǎn),“裴總監(jiān),賞個臉嘛!蒙上眼睛,隨便摸!摸到誰算誰!就按趙主管說的新規(guī)則,摸到喉結(jié)算贏!輸了我替你喝酒!”他笑得一臉曖昧。
裴絮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。孫啟航的眼神讓她極其不舒服。她想立刻離開,但趙明達像鐵鉗一樣的手死死攥著她,周圍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,帶著期待、戲謔,甚至是不加掩飾的惡意。拒絕,意味著掃興,意味著“戎太太”架子大。她仿佛被架在火上烤。
“裴絮姐……”林曉曉在她身后,聲音怯怯的,想幫忙又不敢。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,趙明達已經(jīng)把那條帶著廉價香水味的黑色絲巾塞到了她手里,幾乎是強迫性地往她眼睛上蒙去:“來來來,別磨蹭了,大家時間寶貴!林曉曉,幫忙給裴總監(jiān)系上!”
視野瞬間陷入一片黑暗。裴絮的心跳得如同擂鼓,血液似乎都涌上了頭頂,耳邊嗡嗡作響。絲巾勒得并不緊,但隔絕了光線,放大了周圍所有的聲音——刺耳的笑聲、酒杯碰撞聲、孫啟航那令人作嘔的調(diào)侃、趙明達得意洋洋的指揮……還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聲??只畔癖涞奶俾?,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。
“轉(zhuǎn)三圈!轉(zhuǎn)三圈!”趙明達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響,帶著興奮的惡意。
裴絮僵硬地被推著在原地轉(zhuǎn)了三圈。眩暈感襲來,方向感徹底喪失。她像一個被操控的木偶,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搡著,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踉蹌邁步。黑暗中,她感覺無數(shù)只手在她周圍晃動,帶著試探和猥瑣的意圖,她只能胡亂地揮舞著手臂,試圖避開那些觸碰。
“左邊左邊!”
“哎喲!差點摸到我!”
“往前走啊裴總監(jiān)!目標就在前方!”
“孫總!孫總您往前站站!讓裴總監(jiān)好好‘辨認’一下!”趙明達的聲音充滿了惡意的引導(dǎo)。
裴絮的手在虛空中徒勞地抓握著,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杯壁,滑過粗糙的衣料,甚至差點戳到某個人的臉。每一次觸碰都讓她渾身僵硬。她只想快點結(jié)束這場噩夢。
突然,她的指尖撞上了一片溫?zé)岬?、帶著彈性的皮膚。她像觸電般想縮回手,但趙明達的吼聲立刻響起:“摸到了摸到了!別動!裴總監(jiān),快確認!是不是喉結(jié)?”
那只手——不知道是趙明達的還是誰的——猛地按住了她想要縮回的手腕,強迫她的指尖沿著那片溫?zé)岬钠つw向下滑動!粗糙的質(zhì)感,微微凸起的骨節(jié)……是鎖骨!她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頸動脈的微弱搏動!一股濃烈的、混合著煙草和古龍水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!
“是孫總!是孫總!”趙明達興奮地大叫起來,“裴總監(jiān)厲害啊!一下就摸到孫總的喉結(jié)了!哦不,是鎖骨!差一點就是喉結(jié)了!再來再來!往上一點!”
“咔嚓!”
“咔嚓!咔嚓!”
極其細微、卻異常清晰的快門聲,在裴絮耳邊如同驚雷般炸響!就在她的指尖被迫停留在孫啟航鎖骨下方那片尷尬區(qū)域的瞬間!那聲音來自離她極近的地方!
裴絮渾身血液瞬間凍結(jié)!
她猛地一把扯下蒙眼的絲巾!刺目的燈光讓她眼前發(fā)花。映入眼簾的,是孫啟航那張近在咫尺、帶著得意和猥瑣笑容的臉。他微微揚著下巴,似乎在享受這片刻的“親密接觸”。而她的指尖,正尷尬地停留在他敞開的襯衫領(lǐng)口邊緣!
更讓她如墜冰窟的是,趙明達正拿著手機,屏幕還亮著,攝像頭對著她!旁邊,林曉曉也臉色煞白地舉著手機,手指還僵在屏幕上方,顯然剛剛也拍了照!她看著裴絮驚恐的眼神,像受驚的兔子一樣,猛地垂下了手,把手機死死藏到了身后,嘴唇哆嗦著,不敢看裴絮的眼睛。
“哈哈!精彩!太精彩了!”趙明達舉著手機,得意洋洋地晃著,屏幕上赫然是裴絮蒙著眼、指尖停在孫啟航鎖骨處的清晰照片!角度刁鉆,燈光曖昧,看起來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暗示!“戎太太好眼力……哦不,好手感!我這就給戎總發(fā)過去,讓他也欣賞欣賞嫂子的英姿!保證讓他‘驚喜’!”他笑得前仰后合,手指已經(jīng)在屏幕上快速點動。
“不要!”裴絮失聲尖叫,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。她撲過去想搶手機,卻被旁邊幾個看熱鬧的男人嬉笑著攔住。
“別急嘛裴總監(jiān),跟戎總分享一下快樂!”
“就是,戎總那么開明的人,不會介意的!”
“說不定還要夸孫總魅力大呢!”
哄笑聲、口哨聲、快門聲(似乎還有人偷偷在拍)……像無數(shù)根針扎進裴絮的耳朵。她看著趙明達手指按下“發(fā)送”鍵,看著他那張寫滿了惡毒快意的臉,看著孫啟航志得意滿的笑容,看著蘇蔓在一旁掩著嘴的譏笑,看著林曉曉煞白著臉縮在角落……
世界仿佛在瞬間失去了聲音和顏色。裴絮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。她像一尊被釘在恥辱柱上的雕塑,站在炫目的燈光下,被無數(shù)道目光凌遲。宴會廳的喧囂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,只有趙明達那句帶著戲謔的話,如同魔咒般在她耳邊反復(fù)回響:
“戎總看到,肯定吃醋~”
吃醋?裴絮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幾乎要摳出血來。她太了解戎征了。那張照片,那條信息,抵達他手機的瞬間,絕不會激起半分名為“醋意”的情緒。那只會是一根冰冷的導(dǎo)火索,瞬間引爆他心中那座沉寂已久、卻積壓著無數(shù)冰冷巖漿的火山。
那不是吃醋的信號。那是……戰(zhàn)爭開始的號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