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司說押送女囚是個送命差事,前幾任官差全都離奇失蹤。接到任務時我腿腳發(fā)軟,
三十名妖媚女囚卻眼睛發(fā)亮圍了上來。溪邊剛被毒蛇咬傷,
女醫(yī)囚徒立刻拿出失傳靈藥:“大人,讓我親你一口就生效?!北┯陜A盆之際,
神秘女囚掏出避水珠:“官爺,只求您借根衣帶系上我送的玉佩。”深夜露宿荒郊,
絕色女囚頭領將我逼入角落:“娶我們還是集體越獄?
”次日我數(shù)著三十張婚書腿軟:你們真是囚犯?樹頂紅衣女子輕笑:“小官人想好娶誰了嗎?
”1竹簽被扔在油膩的案幾上,發(fā)出一聲短促而沉悶的輕響。
押司張老頭那張溝壑縱橫的臉皺得像顆干癟的棗核,渾濁的老眼死盯著我,
里面盛滿了某種我讀不懂、也不想讀懂的情緒。他的手,布滿老繭,此刻卻微微抖著,
好像遞過來的不是一根輕飄飄的竹簽,而是一條燒紅的烙鐵,一條足以勒斷喉嚨的催命索。
“陳鐵柱……”他嗓子里像塞了把沙礫,聲音又低又啞,“這簽……你接了?
”我喉頭上下滾動,艱難地咽了口唾沫。公廨房里那股陳年的塵土味和發(fā)霉文書的氣息,
突然變得濃烈刺鼻,熏得人頭暈。膝蓋骨有點發(fā)軟,像是在冰水里浸過。那根簽子躺在那兒,
簽頭的朱砂記鮮艷得刺眼,像個凝固的血點。伸手去撿時,指尖莫名其妙地失了力氣,
第一次居然沒捏住,讓它“啪嗒”又從指縫滑落。第二下,才死死攥進手心,
粗糙的竹面硌著掌紋?!扒邦^幾任……”張押司的聲音像從地底深處幽幽地飄上來,
刮蹭著我的耳膜,“人……都沒了?!笨諝怏E然一沉。
窗外街市的喧囂仿佛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斷,只余下死寂。沒……了?怎么個沒的?暴斃?
被殺?還是憑空蒸發(fā)?我不敢問,一個字都不敢。心頭那點強裝出來的鎮(zhèn)定,
被這三個字狠狠撕開一道口子,嗖嗖地往里灌著冷氣。我甚至覺得后脖頸涼颼颼的,
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對著那兒哈氣。老押司重重嘆了口氣,那嘆息悠長得能勒死人。
他枯瘦的手伸過幾案,極其用力地拍在我冰涼的肩膀上,用力之大,
讓我的身子都跟著晃了一下。“好自……為之?!彼鲁鲞@最后一句箴言,
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,隨即像被抽了骨頭般,整個人軟軟地縮回那張吱呀作響的破圈椅里,
眼睛閉上,再不看我一眼。走出那間透著死氣的公廨,午后的陽光劈頭蓋臉地砸下來,
白花花一片晃眼。可我卻像赤腳踩在冰渣子上,從頭寒到了腳后跟?!瓣惱洗?!恭喜恭喜!
這趟肥差可算輪到您啦!”幾個值戍的衙役咧著嘴,口吻熟稔地打招呼。
我卻只想啐他們一臉唾沫星子。肥差?怕是個奪命的斷頭路吧。前幾任的“沒”,
像鬼影般緊緊纏在身后,甩脫不得。去城南大獄提人的路,好像比平時長了十倍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爛泥里,拖不動腿。好不容易挪到那扇沉重得如同地獄閘門般的黑漆鐵門前,
獄卒把鎖鏈抖得嘩啦作響,刺耳的聲音割裂著耳膜。門軸“嘎吱——”一聲嘶鳴,
沉重地洞開。
、糞便的惡臭、灰塵的干嗆、以及一種……一種久不見陽光、深植于石頭牢底的陰濕土腥氣,
濃稠得幾乎粘在皮膚上。我被那股味兒嗆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,眉頭緊皺。就在這瞬間,
一束光照進獄門通道,恰好打在我身上。下一秒,死氣沉沉的監(jiān)道里,無數(shù)道目光,
齊刷刷地釘在了我臉上。那目光,黏膩、灼熱,像無形的觸手,
帶著極其濃烈的審視和某種難以言喻的……渴盼?緊接著,
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如水波般在狹長的通道里蕩開。
竊竊的私語、短促的輕笑、壓抑著興奮的抽氣聲,嗡嗡作響,
混雜在牢房里鐵鏈拖曳的嘩啦聲里。眼前,一群衣衫骯臟襤褸的女囚擠擠挨挨地站著,
像是早已等候多時??僧敼饩€徹底驅散了通道的陰影,她們的形象完全呈現(xiàn)眼前時,
我的呼吸猛地一窒。這……是囚徒?雖然穿著同樣的粗布囚衣,沾滿污漬,
有些還留著些皮肉傷的痕跡,
可她們的身量、體態(tài)、眉眼神情……竟無一絲一毫牢獄磋磨后的枯槁與麻木!臉龐各異,
或嬌媚、或英氣、或冷峭、或溫婉,但全都透著異常的鮮亮,眼中甚至躍動著莫名的光彩。
特別是一馬當先的幾人。一個站在最前頭,身形高挑,囚衣領口隨意敞著些許,
露出白皙得晃眼的脖頸曲線,眼神流轉間帶著點玩味的審視,像是站在戲臺下看角兒的爺。
另一個身材豐腴些,臉上卻無半點苦相,嘴唇厚潤,一雙杏眼正毫不掩飾地上下掃量著我,
那眼神大膽得讓我有點臉熱。還有個清瘦的,靠在布滿臟污的墻壁上,
手里把玩著根短短的草梗,眼神卻犀利如刀,像是能割開人的層層偽裝。
我被這詭異的陣勢懾住了,一時竟忘了催促。領頭的那個高挑女人先開了口,
聲音帶著點慵懶的沙啞:“這位官爺,便是押送我等去黑石灘的?”那語氣,
哪像是去服苦役,倒像是問我馬車備好了沒,出游去哪個莊子。另一個聲音嬌脆脆地插進來,
是那個杏眼豐腴的女囚:“喲,新?lián)Q的官爺?可真是俊俏!”她掩著嘴笑,眼波往我臉上瞟,
肆無忌憚。我猛地回過神,一股被冒犯的慍怒沖上頭頂,厲聲喝道:“混賬!肅靜!
排好隊形,立刻出發(fā)!誤了時辰,有你們好看!”嗓子吼得有點干疼,
可那聲音在狹窄的通道里撞了幾下,又彈了回來,莫名顯得有點底氣不足。
那些目光并未收斂多少,低低的哄笑如同水面的漣漪,無聲地擴散開去。烈日當空,
空氣被曬得發(fā)燙,蒸騰起地面塵土辛辣的氣味。三十名女囚排成長長的歪斜隊列,
步履沉重地行走在坎坷的土道上,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單調地重復著,敲打著人心。
荒涼的野道上連樹都少見,視野盡頭只有矮丘起伏的黃褐色輪廓。
緊繃的心弦被這單調的熱浪和腳底傳來的酸麻漸漸消磨。昨夜在張老頭公廨房里的恐懼,
被押出大獄時那一瞬間的詭異沖擊攪亂后,在這漫長的跋涉中,似乎也沉淀、模糊了下去。
“或許……就是些尋常婦人?張老頭危言聳聽?前幾任……沒準真的事出有因,
跟我無關……”一個僥幸的念頭剛剛滋生了一點萌芽。左腳在邁過一道裸露的樹根時,
腳踝外側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無比的劇痛!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!我痛得眼前一黑,
“嗷”一聲慘叫不受控地沖出喉嚨,整個人身體瞬間失衡,直直地向一側栽倒下去。
狼狽不堪地摔了個塵土滿面,我驚懼地捂住劇痛的腳踝翻過身來。
一條通體黝黑、帶細密銀環(huán)的細蛇“嗖”地一下從我腳邊游開,閃電般竄進道旁草叢深處,
留下幾片搖晃的草葉??謶窒癖构嘈呐K!是銀環(huán)蛇!劇毒無比!冷汗“唰”地布滿額頭。
完了!這荒郊野地,求醫(yī)無門……“大人!大人!”尖利的驚呼響起。腳步聲雜沓。
一片混亂中,我眼前被一片灰撲撲的囚衣裙角遮住。
那個一路上沉默寡言、靠墻玩草梗的清瘦女囚竟然沖到了最前面。她蹲下身,動作快得驚人,
毫不顧忌塵土污了我的褲管,雙手已經(jīng)精準地捏住了我的傷腿?!伴W開!都散開!
”她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,壓住了四周的騷動。
知從何處——也許是那身破爛囚衣的哪個夾層——掏出一柄小巧精致、銀光閃閃的柳葉小刀,
快如閃電地在傷口上劃過十字!動作穩(wěn)得可怕。我還沒從劇痛和恐懼中緩過來,下一瞬,
她又變戲法似的捏住一枚米粒大小、通體碧綠、散發(fā)著幽幽寒氣的奇怪藥丸,指尖一用力,
藥丸精準地彈進了張開的十字傷口里!一絲難以言喻的冰涼瞬間取代了灼痛,沿著血脈擴散,
瞬間壓下了那股要命的焦灼感。腫脹飛速消退?!靶辛?,暫時封住了,”她語氣平淡,
仿佛剛處理了一個小擦傷,“但余毒還得引出。”還沒等我慶幸死里逃生,這女醫(yī)猛地抬眼,
那雙清冷銳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:“不過大人,引毒需要下口吸吮。小女子身陷囹圄,
身無長物……”她頓了一下,唇角竟似有若無地微微勾起一點,
眼神里那股犀利似乎轉成了某種別樣的意味,“只能委屈大人,讓我親一口傷處。
毒血被我吸走,藥效立至,自然無礙?!敝茉馑酪粯拥撵o。先前那些竊笑、議論全沒了。
所有女囚,連同那個高挑領頭的,目光全都凝固在我和這清瘦女醫(yī)之間。
她們臉上沒半分驚訝,反倒有一種……憋著看好戲、等著看熱鬧的興奮?毒?親?傷處?!
驚懼未退的身體里猛地又炸開一股羞恥和憤怒的火,轟地一下直沖頭頂!“放……放肆!
”我結結巴巴地指著她,因恐懼和荒謬而聲音變形,“你……你這刁囚!竟敢如此羞辱本官!
想……想找死不成?!信不信我現(xiàn)在……”后半句威脅卡在喉嚨里,
腳踝那股涼氣壓制下殘留的絲絲作痛,又讓他氣短地咽了回去。
我瞪著她手中還捏著的那把寒光閃閃的柳葉刀。女醫(yī)眼皮都沒抬一下,
慢悠悠地在自己的破囚衣袖口上擦拭著小刀尖上幾不可見的血絲,
語氣涼涼的:“大人若不信,半柱香內若感麻癢直沖大腿根,那時只怕……神仙難救。
”她的聲音不高,卻像淬了冰針。那幾個清晰的“麻、癢、大腿根、神仙難救”的字眼,
一下下扎在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。我僵在原地,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
腳踝那被藥丸鎮(zhèn)下去的涼氣似乎都帶了點勾人的異樣,頭皮一陣陣發(fā)緊發(fā)麻。
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,女囚們灼灼的目光刺得我渾身不自在。親?……不親?
…前幾任……正當滿腹的羞恥、憤懣和生死邊緣的冰冷恐懼絞成一團糟時——“轟隆隆——!
”一聲沉雷毫無征兆地在我頭頂炸開!震得人肝膽俱裂!方才還是烈日炎炎的天穹,
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潑墨般的濃黑吞噬!狂風卷地而來,瞬間飛沙走石,
打得人睜不開眼。豆大的雨點毫無緩沖地砸落下來,
噼里啪啦的爆響頃刻間連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!“哎呀!”“下雨了!
”女囚隊伍頓時一片驚亂?!岸紕e動!擠緊點!原地蹲下!”我本能地厲聲吼著,
自己卻也差點被狂風吹了個趔趄。冰涼的雨水劈頭蓋臉澆下,寒意刺骨。完了!
這下徹底完了!毒蛇未清,又遭大雨,荒郊野外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!雷聲滾滾,
電光撕裂黑沉沉的天幕。大顆大顆冰冷的雨點如同鞭子抽打下來,砸在脖頸、臉頰上,疼。
荒涼的土路幾乎瞬間化作一片泥濘的沼澤,隊伍被傾盆的雨水砸得亂了方寸,
驚呼和噴嚏聲響成一片。視野一片模糊,衣服眨眼間濕透,冰冷地貼在皮膚上。
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絕望地四下張望——灰黃的矮丘,稀疏的矮樹,
連個突出的巖塊都看不到!這一趟差事,難道真要葬送在這兒?被蛇毒折磨,再淋一場大雨,
怕是連半宿都熬不過去……我嘴唇凍得發(fā)抖?!肮贍?!”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穿透雨幕,
帶著點焦急。是那個臉圓潤、眼睛大大、一路上眼神最肆無忌憚的豐腴女囚,
她從泥濘里深一腳淺一腳地沖到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,
雨水順著她緊貼在額前的發(fā)綹往下淌,臉上卻奇異地沒有多少狼狽,
那對杏仁似的眼睛亮得出奇?!按笕?,”她喘了口氣,聲音在隆隆雷聲里顯得有些急促。
就在我困惑且防備地看著她時,她竟飛快地朝我伸出了攥得緊緊的拳頭!拳頭在冰雨中攤開,
露出躺在掌心的兩樣東西:一枚比銅錢略大、薄得像蟬翼、流轉著奇異水藍色光華的珠子,
以及一根磨損得看不出材質、被雨水浸得發(fā)黑的舊紅繩?!肮贍?!這是避水珠!
”她語速快得像連珠炮,“您把它貼身放著,身上淋不著雨的!
那繩兒……勞煩您把這塊玉佩給系在繩子上!”她說話間,
另一只手已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物件,不由分說地塞向我手中。入手溫潤微沉,是塊玉,
雨水落在上面,竟像落在荷葉上一般滑開。我懵了。避水珠?玉佩?繩?“快點啊官爺!
雨大著呢!您放心,珠子算奴家孝敬您的,不要您好處!就請……”她頓了一下,
眼睛撲閃著,竟帶了幾分羞赧和急切,指了指我腰間,“就請官爺用您腰上那根衣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