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啟明廠上空的黑暗,像一把生銹的鋸子,切割著每一個人的神經。
當李慧帶著臉色煞白、幾乎被恐懼抽干了靈魂的陸鳴沖進辦公樓時,
迎接他們的是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焦糊味,混雜著強電流擊穿空氣后留下的臭氧氣息。
走廊的盡頭,主線路配電區(qū),是這片地獄的中心。一名年輕警員立刻上前報告:“李隊,
現(xiàn)場初步勘察完畢!三具焦黑的尸體,法醫(yī)判斷均因瞬間高壓電擊當場死亡。
根據(jù)衣物殘片和身形判斷,其中一具是女性……”“是蘇曼?!标戻Q的聲音在旁邊顫抖著,
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李慧點了點頭,示意她知道了。她的目光銳利如鷹,
掃過整個狼藉的現(xiàn)場。墻壁被熏得漆黑,爆裂的電閘箱還在冒著縷縷青煙。一切的表象,
都指向一場由線路老化和意外肢體沖突導致的、慘烈的安全事故?!捌渌嚓P人員呢?
”李慧的聲音冷靜而專業(yè),“報案的是誰?發(fā)現(xiàn)現(xiàn)場的第一目擊者呢?還有,廠長高德明呢?
這么大的事,他人在哪里?”這個問題,讓現(xiàn)場忙碌的警員們都愣了一下?!皥蟾胬铌?,
”一名負責外圍封鎖的警員跑過來,氣喘吁吁地說道,“我們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所有出口,
也詢問了門衛(wèi)和夜班工人。從警報響起到現(xiàn)在,沒人見過高德明。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!
”憑空消失。這四個字,像一道閃電,瞬間擊中了李慧的思維核心。她的大腦急速思考。
一個正常的工廠負責人,在自己的地盤上發(fā)生了如此慘不忍睹的事故后,應該做什么?
他應該第一時間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場,震驚、悲痛、積極配合調查,甚至努力撇清自己的管理責任。
他應該扮演一個焦頭爛額的、無辜的受害者。但他沒有。他選擇了逃跑。李慧立刻明白了。
蘇曼用自己的生命,引爆了一顆他無法控制的炸彈。這場“事故”太慘烈、太公開,
已經超出了他能用權力和謊言去掩蓋的范圍。他知道,只要他留下來,
就必然會被警方深入調查,而他經不起任何調查。蘇曼贏了。她用最極端的方式,
逼得那只老狐貍自己扯下了偽裝的面具。“他跑不遠?!崩罨鄣难凵癖湎聛?,她確信,
蘇曼絕不會只做這種“一換三”的玉石俱焚。她一定留下了什么。她的視線,
開始像探照燈一樣,一寸一寸地掃過這片地獄般的現(xiàn)場,
尋找那個蘇曼用生命換來的、能夠將高德明釘死的……證據(jù)。最終,
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辦公室門口那片未被波及的陰暗角落。那里,
靜靜地躺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塑料小方塊。一個微型錄音機。她走過去,戴上手套,
小心翼翼地將其撿起。在無數(shù)手電筒光束匯聚的焦點中,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里,
李慧按下了播放鍵。一陣短暫的電流噪音后,一個沉穩(wěn)而冰冷的聲音,如同來自地獄的判詞,
……王衛(wèi)華那個蠢貨也是一樣……我約他在紅星臺球廳后巷見面……就在他接過錢袋的瞬間,
我的人從后面用浸透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嘴……”“……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,
高建軍……我將計就計……就在那條管道上接了一罐……液化氰化氫?!备叩旅鞯穆曇?,
平靜地敘述著他親手犯下的兩樁命案,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燒紅的鉚釘,將他的罪行牢牢釘死。
錄音的最后,是壯漢粗暴的呵斥和蘇曼被拖拽的聲音,然后戛然而止。真相,
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,水落石出?!傲⒓?,”李慧的聲音壓抑著巨大的沖擊,卻無比堅定,
“向全市下發(fā)A級通緝令,封鎖所有車站、碼頭。目標,高德明!”高德明沒能逃出濱海市。
兩個小時后,他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被捕。曾經那個道貌岸然、運籌帷幄的廠長,
在冰冷的手銬面前,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氣球,瞬間泄掉了所有的氣焰。市局的審訊室里,
當一個小小的錄音機和蘇振邦的那封絕筆信一起擺在他面前時,高德明徹底崩潰了。
他對謀殺王衛(wèi)華和高建軍,以及多年來侵吞公款的罪行,
還有當年陷害蘇振邦的事實供認不諱。案件的主犯已經落網(wǎng),
陸鳴作為污點證人并提供了關鍵線索,被正式洗清了所有殺人嫌疑,但因為那張契約的事,
仍被羈留在看守所。夜深了,李慧的辦公室里,煙霧繚繞。小張正在整理厚厚的卷宗,
但他緊鎖的眉頭顯示,心中仍有疑云。“李隊,”他終于忍不住開口,
“高德明的案子算是結了。但他從頭到尾,都只承認自己是用氰化物毒殺了高建軍,
制造密室假象。他根本不知道,也完全沒提過現(xiàn)場那枚‘先行者一號’的特制齒輪。
他的計劃里,完全沒有嫁禍陸鳴這一環(huán)。那這枚齒輪,到底是誰放的?”這個問題,
像一根針,精準地刺破了案件看似完美的閉環(huán)。李慧深深吸了一口煙,緩緩吐出。煙霧中,
她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。思緒,瞬間回到了高建軍死亡的那一晚。
她想起了那個穿著白裙子,像一朵被暴雨摧殘的百合花一樣沖進現(xiàn)場的高莉。
她想起了高莉是如何在最恰當?shù)臅r機,掏出那張被巧妙粘合的“摩爾”煙盒紙,
用那份“殺人契約”,將所有人的視線精準地引向了陸鳴。高莉的出現(xiàn),
不是一個失去兄長的妹妹悲痛欲絕下的偶然。
那是一次經過精密計算的、帶有強烈輿論引導性的致命指控。而那枚齒輪,
就像是為這場指控量身定做的、最完美的物證。一個能做出如此狠毒、精準布局的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