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臺的風(fēng),像野獸的喘息,刮得我臉頰生疼。
腳下,是三十層樓高的萬丈深淵。身后,是幾個滿臉橫肉的壯漢,正一步步逼近。
“林洲,跑啊,怎么不跑了?”為首的光頭獰笑著,掰著指關(guān)節(jié),“秦少說了,打斷你兩條腿,把你從這里丟下去,偽造成畏罪自殺。”
我叫林洲。三天前,我還是這家“洲際科技”的創(chuàng)始人,是媒體口中的“下一個商業(yè)巨子”。
而現(xiàn)在,我是一個被最信任的世交秦家陷害,公司破產(chǎn),背負(fù)五億債務(wù),父親被氣得腦溢血躺在ICU,未婚妻許諾轉(zhuǎn)身就投入仇人秦天懷抱的……喪家之犬。
我笑了,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我輸了。在秦家只手遮天的權(quán)勢面前,我所有的努力和才華,都只是個笑話。
“動手吧?!蔽议]上眼,放棄了抵抗。
就在光頭的手即將抓住我衣領(lǐng)的那一刻,一道冰冷的、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音,在我腦海中轟然炸響。
【檢測到宿主強烈的不甘與復(fù)仇意志……“正義回響”直播系統(tǒng)綁定中……】
【綁定成功。】
【新手任務(wù):開啟直播,活下去?!?/p>
我猛地睜開眼,以為是幻覺。但眼前,卻憑空出現(xiàn)了一個只有我能看到的、半透明的界面。界面上,是一個鮮紅的“開啟直播”按鈕,和一個不斷跳動的數(shù)字:在線觀眾0。
“媽的,死到臨頭還敢發(fā)呆!”光頭被我的反應(yīng)激怒,一巴掌扇了過來。
我來不及多想,用意念,狠狠按下了那個按鈕!
【直播間已開啟。房間名:我的復(fù)仇?!?/p>
【正在為您隨機鏈接……】
剎那間,一股奇異的感覺涌遍全身。我的意識仿佛被抽離出來,變成了一個懸浮在身體后方的“幽靈”,我能看到自己的后腦勺,能看到自己驚恐的表情,也能看到眼前發(fā)生的一切,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分毫。
我成了自己身體的……觀眾。
而我的身體,那個原本已經(jīng)放棄抵抗的“我”,突然動了。
他,或者說,此刻控制我身體的“他”,面對光頭扇來的巴掌,不退反進,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,側(cè)身躲過的同時,右腳狠狠地踹在了光頭的膝蓋上。
“嗷!”光頭發(fā)出一聲慘叫,身體瞬間失衡。
【彈幕:臥槽?這是什么直播?玩真的?】 【彈幕:主播不是要跳樓嗎?怎么突然打起來了?這反應(yīng)可以??!】
我的腦海里,竟然開始浮現(xiàn)出一條條彈幕。觀眾數(shù),從0變成了2。
“你他媽敢還手!”另外兩個壯漢反應(yīng)過來,一左一右朝我撲來。
“我”的身體,卻展現(xiàn)出了與我截然不同的、一種屬于街頭斗毆的狡猾與狠辣。他不與兩人硬拼,而是猛地向后一退,順手抄起了天臺邊緣一根廢棄的鋼管。
“草!”他吐了口唾沫,聲音沙啞,帶著一股濃濃的痞氣,“三打一,還要不要臉了?”
這不是我的聲音!
【系統(tǒng)提示:已成功鏈接幸運觀眾‘龍哥’。職業(yè):代駕司機(兼職催收)?;甏┦S鄷r間:59分12秒?!?/p>
代駕司機?
我的心涼了半截。我以為系統(tǒng)會給我鏈接一個兵王或者格斗家,結(jié)果就這?
“給我弄死他!”光頭捂著膝蓋,怒吼道。
兩個壯漢再次撲上?!拔摇眳s不慌不忙,虛晃一招,轉(zhuǎn)身就跑。他跑得毫無章法,卻總能在關(guān)鍵時刻,利用天臺上的雜物,絆倒或者阻礙追擊者。
【彈幕:哈哈哈哈,這主播太騷了!秦王繞柱走位!】 【彈幕:我怎么感覺這不像什么企業(yè)家,像個老油條?。俊?【彈幕:前面的,你沒看房間名嗎?《我的復(fù)仇》!這絕對有故事!】
在線觀眾,不知不覺已經(jīng)突破了五十人。
“我”被逼到了天臺的另一角,身后是一個巨大的中央空調(diào)外機,再無退路。
“跑啊!你再跑啊!”兩個壯漢獰笑著圍了上來。
“我”的意識在瘋狂吶喊:完了,這下死定了!這個代駕司機根本打不過!
然而,“龍哥”卻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黃牙。他把手中的鋼管往地上一丟,發(fā)出“當(dāng)啷”一聲脆響。
“兩位大哥,”他突然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,甚至從口袋里掏出半包皺巴巴的煙,遞了過去,“誤會,都是誤會。欠債還錢,天經(jīng)地義。剛才是我不懂事,您二位大人有大量,別跟我一般見識?!?/p>
這突如其來的轉(zhuǎn)變,讓兩個壯漢都愣住了。
作為“旁觀者”的我,更是看得目瞪口呆。這……就是他的解決方式?求饒?
“現(xiàn)在知道錯了?晚了!”一個壯漢不屑地說道。
“不晚不晚,”龍哥點頭哈腰,“大哥您看,把我打殘了,我還怎么去賺錢還給秦少?要不這樣,你們高抬貴手,我保證,三天之內(nèi),一定想辦法湊十萬塊,先孝敬幾位大哥喝茶。”
他一邊說,一邊慢慢地向后退,身體幾乎貼在了空調(diào)外機上。
“十萬?”另一個壯漢顯然有些心動。
“對,十萬!”龍哥拍著胸脯保證,同時,他的右手,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外機后面的一根粗大的電纜線上。
那根電纜線,因為年久失修,絕緣皮已經(jīng)破損,露出了里面閃著危險光芒的銅線。
我瞬間明白了“他”想干什么!
“大哥,您看這事……”龍哥的笑容越發(fā)燦爛,就在兩個壯漢注意力被“十萬塊”吸引的瞬間,他猛地抓起那根破損的電纜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狠狠地戳向了地面上因為剛才打斗而灑出的一灘積水!
滋啦——!
刺眼的電弧爆開,藍白色的電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天臺!
兩個壯漢腳下正好踩在積水邊緣,渾身劇烈地抽搐起來,慘叫著倒在了地上,渾身冒著青煙。
這突如其來的變故,把遠處的的光頭都看傻了。
“我”咧嘴一笑,活動了一下手腕,撿起地上的鋼管,一步步,走向那個已經(jīng)嚇破了膽的光頭。
“現(xiàn)在,我們可以好好談?wù)劊l的腿,該被打斷了?!彼πχf。
我的意識,在這一刻,徹底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。
一個代駕司機,用一包煙,一個謊言,和一根廢棄的電纜,解決了一場必死的危機。
【彈幕:臥槽!臥槽!臥槽!還能這么玩?】 【彈幕:主播是魔鬼嗎?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來的招數(shù)?】 【彈幕:關(guān)注了關(guān)注了!這直播間,我追定了!】
在線觀眾,瞬間突破五百。
我的復(fù)仇之路,以一種我完全無法想象的方式,拉開了序幕。
光頭被嚇破了膽,連滾帶爬地跑了。
“龍哥”控制著我的身體,對著他逃跑的背影,中氣十足地罵了幾句臟話,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口喘著粗氣。
“媽的,嚇?biāo)览献恿?。”他自言自語,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后怕。
作為旁觀者的我,心情卻久久無法平D靜。恐懼、震驚、荒謬,以及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,在我腦海里交織。
【系統(tǒng)提示:魂穿剩余時間,5分02秒?!?/p>
“我”從地上爬起來,拍了拍身上的灰,然后走到那兩個還在地上抽搐的壯漢身邊,十分熟練地從他們身上摸出了錢包和手機。
“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嘛。”龍哥嘿嘿一笑,把幾千塊現(xiàn)金塞進了我的口袋,“這叫‘戰(zhàn)利品’?!?/p>
我:“……”
這種毫無心理負(fù)擔(dān)的黑吃黑行為,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。
【彈幕:主播666,不僅人狠,手也黑!】 【彈幕:我靠,我怎么感覺主播比反派還像反派?】 【彈幕:愛了愛了,就喜歡這種不圣母的主播!】
做完這一切,龍哥似乎覺得還不夠,他拿起其中一個壯漢的手機,解鎖后,對著他那張因為電擊而扭曲的臉,拍了張?zhí)貙憽H缓蟠蜷_通訊錄,找到了“秦少”的號碼,把照片彩信發(fā)了過去。
附帶一句話:你的人,我收下了。下次,派點能打的來。
發(fā)完,刪除,一氣呵成。
我看得眼皮直跳。這是赤裸裸的挑音!秦天收到這種東西,絕對會氣瘋。
【系統(tǒng)提示:魂穿時間結(jié)束?!?/p>
腦海里的提示音剛落,那股抽離感瞬間消失,身體的控制權(quán),重新回到了我的手里。一種強烈的疲憊和酸痛感涌了上來,剛才打斗時腎上腺素飆升,沒覺得什么,現(xiàn)在才發(fā)現(xiàn),身上全是擦傷。
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口袋里多出來的幾千塊錢,又看了看地上那兩個半死不活的家伙,一時間,竟有些茫然。
【系統(tǒng)提示:新手任務(wù)完成。獎勵:身體機能修復(fù),開啟“幸運值”屬性?!?/p>
話音剛落,我感覺一股暖流傳遍全身,所有的疲憊和疼痛都消失了。
【系統(tǒng):每日直播可獲得“正義點”,正義點可用于提升“幸運值”。幸運值越高,鏈接到高能力觀眾的概率越大。】
我明白了。直播間的人氣,直接決定了我“搖人”的質(zhì)量。
看了看直播界面,在線觀眾已經(jīng)穩(wěn)定在八百多人,彈幕還在瘋狂地刷新著。
【彈幕:主播怎么不說話了?剛才那個狠人呢?】 【彈幕:主播快跑??!警察要來了!】
對,警察!
我顧不上研究系統(tǒng),撿起地上的鋼管,擦掉自己的指紋,然后飛快地離開了天臺。
我不能回家,也不能去任何熟悉的地方。秦天的報復(fù),肯定很快就會來。
我找了個廉價的網(wǎng)吧,用口袋里“龍哥”貢獻的啟動資金,開了個包廂。
我需要冷靜下來,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走。
秦家陷害我的證據(jù)鏈,幾乎是完美的。他們買通了我的副總,偽造了賬目,讓我背上了“挪用公款”和“商業(yè)欺詐”的罪名。公司的資產(chǎn)被凍結(jié),很快就會進入破產(chǎn)清算。
我手上,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翻盤的牌。
唯一的依仗,就是這個該死的直播系統(tǒng)。
“明天……我能鏈接到誰?”我喃喃自語。
一個代駕司機,就能幫我從三個打手的圍攻下活下來。那如果……是一個律師呢?一個黑客呢?一個……比秦家能量更大的人呢?
我的心里,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。
第二天中午,我準(zhǔn)時開啟了直播。
經(jīng)過一夜的發(fā)酵,昨晚的“天臺戰(zhàn)神”事件,已經(jīng)在一些小圈子里傳開了。我的直播間一開,立刻涌進來了三千多名觀眾。
【彈幕:來了來了!主播今天準(zhǔn)備干嘛?】 【彈幕:主播昨天太牛逼了,今天還打架嗎?】 【彈幕:復(fù)仇搞快點!我已經(jīng)等不及要看秦家那幫雜碎倒霉了!】
我對著屏幕,第一次,也是第一次以我自己的身份,和觀眾說話。
“大家好,我叫林洲。”我的聲音有些沙啞,“如你們所見,我正在經(jīng)歷一場追殺,一場陷害。我不知道明天會鏈接到誰,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復(fù)仇成功的那一天。但只要我還活著,這個直播,就會繼續(xù)下去?!?/p>
說完,我深吸一口氣,按下了“鏈接”按鈕。
【正在為您隨機鏈接……幸運值判定中……鏈接成功!】
又是那種熟悉的抽離感。我的意識再次進入了“觀察者”模式。
“我”的身體,緩緩地站了起來,活動了一下脖子,發(fā)出“嘎嘣”一聲脆響。
然后,“他”開口了。
“好了各位,今天的委托,是吧?”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,很沉穩(wěn),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專業(yè)感,“我是你們今天的幸運觀眾,一個沒什么用的……律師。”
律師!
我激動得差點叫出聲!真的是律師!
【彈幕:臥槽!SSR!主播今天搖到SSR了!】 【彈幕:律師!律師!律師!干死他們!告到他們傾家蕩產(chǎn)!】 【彈幕:前面的冷靜,律師能干嘛?對面可是秦家,能用錢把黑的說成白的?!?/p>
“我”看了一眼彈幕,淡淡一笑。
“法律,有時候確實戰(zhàn)勝不了權(quán)力。但它,可以成為最惡心人的武器。”
他走到網(wǎng)吧的公共電腦前,坐下,雙手放在鍵盤上。
“首先,我們需要給秦家,送一份‘見面禮’?!?/p>
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起來,我看不懂那些復(fù)雜的法律條文,只能看到一個個文檔被迅速創(chuàng)建、編輯、整合。
“第一,以林洲父親的名義,向法院申請‘無行為能力人’認(rèn)定,并指定林洲為唯一監(jiān)護人。這樣,秦家就無法通過威脅或者利誘一個植物人,來達成任何非法的財產(chǎn)轉(zhuǎn)移協(xié)議。”
“第二,整理林洲與未婚妻許諾的所有聊天記錄、轉(zhuǎn)賬記錄。以‘贈與’為名義,起訴許諾,要求她返還在戀愛期間,林洲贈與她的所有超過日常消費范圍的財物,包括但不限于那輛保時捷和市中心的大平層。理由是:贈與是以締結(jié)婚姻為目的,現(xiàn)目的無法達成,贈與基礎(chǔ)不復(fù)存在?!?/p>
“第三,”他頓了頓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也是最重要的一點。我們,要去報案。”
【彈幕:報案?有用嗎?他們肯定買通了人。】
“當(dāng)然不是報他們商業(yè)欺詐?!甭蓭煹穆曇衾?,帶著一絲智力上的優(yōu)越感,“我們要報的,是昨天那三個打手,‘故意傷害’和‘搶劫’。”
“搶劫?”我愣住了,昨天明明是“龍哥”搶了他們。
“沒錯?!甭蓭煂χ諝?,仿佛在對我解釋,“他們限制你的人身自由,并對你使用暴力,其目的是為了讓你償還‘債務(wù)’,這本身就構(gòu)成了非法拘禁。而你,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,進行的‘無限正當(dāng)防衛(wèi)’。至于你拿走的那些錢……”
他笑了。
“那是你在制服歹徒后,為了防止他們繼續(xù)作惡,暫時替他們保管的‘作案工具’和‘非法所得’。現(xiàn)在,你要去警察局,把這些‘贓款’,上交國家。”
我,徹底被這套騷操作,驚得目瞪口呆。
黑的,能說成白的。死的,能說成活的。
這就是專業(yè)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