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南的雨季來得又急又猛。
我蹲在工地臨時棚屋里，核對今天的建材清單。
雨水從塑料布縫隙漏進來，在賬本上暈開一片濕痕。
"裴工！"實習生小張頂著安全帽沖進來，"三車鋼筋被泥石流堵在半路了！"
我抓起雨衣就往外跑。
過去三個月，我從家電銷售變成這家建筑公司的項目經理，全靠溫念那句”有興趣嗎"。
但她再沒出現(xiàn)過，只有小林偶爾發(fā)郵件告知項目進展。
工地外，溫氏派來的監(jiān)理正在訓斥工人。
看見我，他態(tài)度立刻恭敬起來："裴經理，這種情況應該..."
"先疏散工人，"我打斷他，"再聯(lián)系最近的備用供應商。"
"但成本會超支..."
"安全第一。"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，"溫總說過，這個項目不趕工期。"
監(jiān)理眼神閃爍："您怎么知道溫總原話？"
因為我了解她，比了解自己還深。
這句話卡在喉嚨里，最后變成："猜的。"
處理完危機已是深夜。
回到集裝箱宿舍，手機亮起一條陌生號碼短信：「備用鋼筋從昭通調，明早七點到?！狶」
L…小林？
我回撥過去，卻是空號。
窗外閃電劃過，照亮桌面上那份被翻爛的項目書——扉頁角落有個極小的藍蝴蝶標記，和溫念小時候那枚胸針一模一樣。
這是她的項目，她從未真正放手。
第二天材料準時抵達，還多了輛黑色轎車。
溫氏副總下車就握住我的手："裴經理臨危不亂，溫總特意讓我來致謝。"
我心跳漏了一拍："她...身體好些了嗎？"
"好多了。"副總壓低聲音，"其實有個新項目想請您..."
合同在辦公桌上攤開，是鄰省的物流中心建設。
薪資是現(xiàn)在三倍，還有分紅期權。
最下方甲方法人簽名處，溫念的字跡清雋有力。
"為什么是我？"我聲音發(fā)緊。
副總笑了："溫總說，您是她見過的唯一能記住每批建材編號的人。"
記憶閃回那個雨夜，溫念蹲在裴氏倉庫幫我核對到凌晨三點。
當時我只隨口夸了句"記性不錯"，卻不知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。
簽完合同，我鬼使神差地翻開相冊。
云南項目開工那天，我偷偷拍了奠基碑上的溫氏LOGO。
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身影，撐著一把藍傘。
放大十倍后，我認出了那個側影。
她來過，卻不愿見我。
手機突然震動，是蘇媛的律師："裴先生，蘇小姐愿意指證裴夫人，但有個條件..."
"說。"
"她要見您一面。"
探視室里，蘇媛穿著橙色囚服，美甲剝落得斑駁不堪。
曾經精致的臉蛋現(xiàn)在浮腫蒼白，只有眼睛還閃著那種我熟悉的、毒蛇般的光。
"瑾川哥。"她聲音甜得發(fā)膩，"我就知道你會來。"
我直接掏出錄音筆："關于我母親參與綁架溫念的證據。"
"急什么？"她舔舔干裂的嘴唇，"我有個秘密，關于你和溫念..."
"如果是血緣關系那種爛梗，"我冷笑，"親子鑒定我做過了。"
蘇媛突然大笑，笑聲在探視室里回蕩：”你以為這就完了？"
她湊近玻璃，"知道為什么你媽非要弄死溫念不可？"
我握緊拳頭。
"因為溫夫人，"她一字一頓，"是你爸的初戀。溫念本來該是你妹妹。"
世界在瞬間失聲。
記憶中碎片突然拼合。
父親書房里那個上鎖的抽屜，裝滿溫家的剪報；
母親歇斯底里罵溫念”小賤人"的樣子；
還有溫念被燙傷那晚，父親反常地親自送她去醫(yī)院...
"證據呢？"
蘇媛從內衣里摸出一張照片："你爸保險箱里的。"
照片上，年輕時的父親摟著個穿白裙的女子站在海邊，兩人中間是個小女孩——眉眼和溫念如出一轍。
背面寫著：「致小蕓，永遠愛你們。1992年夏」
我胃部絞痛。
所以溫念可能是...我同父異母的妹妹？
"騙你的啦！"蘇媛突然拍玻璃，"這女的是溫念她媽的閨蜜！我P的字！"她又大笑，"但你剛才的表情...太精彩了！"
我起身就走。
身后傳來她尖利的喊叫："你以為溫念真愛你？她就是想報復裴家！她現(xiàn)在施舍給你的項目，都是..."
獄警按住了她。
我站在陽光下深呼吸，手機突然震動。
是溫念的私人號碼，三年來第一條：
「今晚七點，昆明洲際2808。帶上你的親子鑒定報告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