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春的日頭暖得人骨頭縫都發(fā)酥。“朝陽農機”的大院兒里，白墻刷得晃眼，
墻上鮮紅的標語“質量就是生命”在太陽底下亮堂堂的。新擴出來的廠房敞亮，
機器運轉的聲兒聽著就瓷實，“嗡——咔噠——”，穩(wěn)穩(wěn)當當，
再不是早先破棚子里那要散架的動靜兒。穿著統(tǒng)一藍工裝的工人們，
在嶄新的流水線兩邊忙活著，手底下利索得很。邱少強站在一臺剛下線的機器旁邊。
這玩意兒刷著天藍漆，腦門上頂著“朝陽牌小型播種機”幾個白字，精神！
他袖子挽到胳膊肘，露著曬成古銅色、筋肉結實的小臂，正彎腰跟旁邊一個年輕后生比劃。
手指頭點著機器肚子里一個精巧的銅部件，關節(jié)粗大，動作卻賊穩(wěn)當?！俺蛞姏]？就這兒，
”邱少強嗓子有點啞，是常年跟機器吼出來的，但吐字清楚，“排種的口子，
一絲兒都不能差！差一點兒，種子下去就稀的稀，稠的稠，莊稼能長好？
”他拍了拍那后生的肩膀，“手上得有準頭，心里頭，更得繃著根弦兒！”“記死了，
邱廠長！”年輕后生挺起胸脯，嗓門洪亮。邱少強直起腰，陽光從高大的玻璃窗斜打進來，
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，鍍了層金邊。眼角的褶子深了，是這幾年熬出來的，可那雙眼睛，
里頭早沒了當初的焦躁和戾氣，沉甸甸的，像塊磨透了的青石，又穩(wěn)又亮。
隔壁那間當辦公室用的平房，窗戶擦得锃亮。宋茜茜坐在一張老式大辦公桌后面，
桌上堆著賬本、合同，小山似的。她穿了件米白色的薄毛衣，襯得脖子修長，
頭發(fā)剪短到耳根子下面，利落得很。鼻梁上架著副新配的黑框眼鏡，鏡片后面，
眼睛正盯著手里一份采購合同，手指頭在計算器上噼里啪啦按得飛快，脆響?！皨專尅?！
”脆生生的喊聲像顆小炮彈，由遠及近，砸破了辦公室的安靜。廠門口，
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、背著大書包的半大小子，跟陣小旋風似的卷了進來。是小海。
個頭躥了一大截，臉上孩子的奶膘褪干凈了，顯出了少年人的輪廓。他直奔辦公室，
門都沒敲，“哐”就推開了，手里高高舉著一張印著大紅花的紙，直沖到宋茜茜桌子前。
“媽！快瞅！我作文比賽，一等獎！”小海的聲音又尖又亮，透著壓不住的得意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