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你今天呼吸都遲到了早上七點二十,我第三次摁掉鬧鐘,終于翻身坐起來的時候,
外面的天已經(jīng)亮得讓人絕望了。合租屋的窗簾是廉價的塑料布,我拿水杯往頭頂一扣,
強行讓自己清醒。距離打卡只剩四十分鐘,從我家到公司,
中間要穿越四站地鐵、一個紅綠燈密集的人行天橋和一部總是壞的寫字樓電梯。
我穿上皺巴巴的襯衫,洗臉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左眼皮腫了一點,也許是昨晚做夢罵人罵太狠,
自己都憋成了內(nèi)傷?!澳阌诌t到了?!笔矣淹醮笈诙酥?jié){站在門口,嘴角抿著笑,
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?!澳阕蛲聿皇钦f要當(dāng)新一代時間管理大師?
”“……大師也得睡覺?!蔽伊嗥鸸陌屯鉀_。電梯剛好關(guān)到一半,我用書包擋住縫隙,
一抬頭——完了。電梯里站著我們部門的直屬領(lǐng)導(dǎo),趙姐,人稱“趙冷面”,
她嘴角永遠(yuǎn)掛著三度角的冷笑,眼神像攝像頭一樣能拍下你一整天的錯誤。
她低頭看了眼手表,然后慢慢抬頭看我,說:“你今天呼吸都遲到了。
”我沖她點點頭:“早安?!彪娞輧?nèi)沉默十秒,仿佛氧氣都被她的氣場抽干。
我看著自己鞋面上的一團灰,想象著現(xiàn)在翻白眼是不是會被她當(dāng)場寫進績效表。
抵達辦公室時,早高峰正熱鬧。每人面前三塊屏,手指在鍵盤上飛舞,不為理想,
只為績效打分?!伴_會?!壁w冷面站在會議室門口,聲音像報喪。我不動聲色地打開電腦,
雙手搓了兩下,心里默背了幾句“祈禱語”:不點我、不罵我、不出錯。五分鐘后,
我的名字被叫了?!吧洗文欠軵PT,你改了嗎?”“……改了?!薄拔铱礇]什么區(qū)別。
”“邏輯重新梳理了,結(jié)論也前移了。”“嗯。那你解釋下這個錯別字是你加的嗎?
”全場轉(zhuǎn)頭,屏幕上那行字像聚光燈一樣亮瞎我眼。錯字其實是我一時走神打錯的,
但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無關(guān)緊要,重要的是趙姐終于抓住了突破口?!澳憧纯??!彼龂@了一口氣,
“大家辛苦做方案,你加幾個錯別字,是不是不想干了?”我張嘴想解釋,喉嚨卻干得要命。
嘴里打了個轉(zhuǎn)的那句:“字是錯了,內(nèi)容你看懂了嗎?”最終沒能說出口。我笑了笑,
低下頭,在我的隨身筆記本上寫了一句話。你以為你是領(lǐng)導(dǎo),其實只是高配復(fù)讀機。
這是我“回懟語錄本”上的第一句話。不是說給她聽的,是寫給自己看的。會后,
所有人都若無其事地低頭走開,只有新來的實習(xí)生看了我一眼,似乎還想說什么,
最終咽了回去。下班后我沒回家,在公司樓下的小館子坐著,點了碗米線。
王大炮發(fā)消息過來:“今天又挨了?”我沒回,低頭把那本子往包里揣了揣。
隔壁桌的兩個程序員在大聲討論今晚的劇集更新,我低頭看著湯面發(fā)呆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,
是平臺推送的內(nèi)容推薦:“敢說的人,都不是瘋子。”我咬著筷子笑了出來,
又低頭把剛才那句話謄寫在本子上——不是瘋子,只是不再閉嘴。吃完飯,我回到合租屋,
王大炮正躺在沙發(fā)上看短視頻。他看到我,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:“你再不學(xué)會開口,
下次就別怪我?guī)湍阏f了?!蔽铱粗挚戳搜畚业恼Z錄本,默默走進房間,拉上門。
躺在床上,我翻到第一頁。第一句話,赫然寫著:你今天呼吸都遲到了。我輕輕念了一遍,
合上本子,腦子里開始浮現(xiàn)一個瘋狂的念頭:如果,有一天我真的把這些話說出來,
會發(fā)生什么?會被辭退?會被點贊?會有人和我一樣,記得這些氣人的瞬間,然后替我鼓掌?
我翻身,盯著天花板的裂紋,聽見外面城市的喧囂和室友在廚房咕噥的聲音。我突然不困了。
也許,明天可以試一試——說出口一半,哪怕只是一半。第二章:你不是員工,
你是情緒垃圾桶一大早,我剛刷完牙,手機微信“?!钡囊宦?,上司趙姐發(fā)來一條私聊。
“老馬項目,你來接?!蔽鍌€字,沒有標(biāo)點,也沒有解釋。我盯著這句話看了五秒,
嘴里的牙刷還沒來得及吐掉泡沫,嘴角已經(jīng)跟著痙攣。
“老馬”是我們部門的老對頭——客戶那邊一個資深運營,男,五十多歲,脾氣暴躁,
嘴碎得像三文魚刺。他曾經(jīng)讓上一個接手的同事,當(dāng)場在語音會議里哭了,
然后第二天就請病假至今未歸。我洗完臉,一邊打領(lǐng)帶一邊思考自己的命運。
王大炮在客廳喝豆?jié){,一臉懶洋洋地看著我:“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?
不是說想爆發(fā)一次試試嘛?”“爆發(fā)是有成本的,我還沒存夠。
”他笑了一聲:“那你起碼得會閃躲吧,別被雷劈正著。”我拎著公文包沒理他,
默默地把語錄本揣進了口袋。上午十點,趙姐帶我走了一遍“交接流程”,
其實就是把電腦推給我,附贈一個Excel表格和一句話:“馬總那邊情緒多,你懂的。
”我點頭:“我理解,我就是來接情緒的?!彼坪跤悬c滿意,
笑得像是銷售目標(biāo)完成了一樣。到了午休,我坐在吸煙區(qū),給“老馬”打了第一個電話。
“喂,哪位?”“您好,我是這邊對接的——”“你是新來的?怎么每個月都換人?
你們公司是搞輪崗制嗎?”我吸了口氣,擠出標(biāo)準(zhǔn)微笑:“是,
我們重視多崗位鍛煉……”“你們重視的不是鍛煉,是浪費我的時間。上一個跟我對接的,
連我說的話都不敢回嘴,你覺得你能搞得定?”我差點笑出聲,忍住,答道:“我會盡力。
”“行啊,今天下午兩點給我一個初版思路,別像上次一樣給我發(fā)什么PPT。
我不看那玩意兒,看了也煩。”掛掉電話的瞬間,
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“通話結(jié)束”的紅色圖標(biāo),愣了十秒。手機還是熱的,
我的腦袋也熱了。我拿出語錄本,翻到倒數(shù)第二頁,寫下:你不是員工,你是情緒垃圾桶。
下午兩點,我給老馬發(fā)了一份簡單的文檔,按照他的要求,寫得“接地氣”,不用術(shù)語,
不用邏輯圖,像一碗清湯掛面,沒滋沒味但好下咽。五分鐘后,他回了消息:“這次還行,
終于有人會寫人話了?!蔽铱粗蔷洹皶懭嗽挕?,突然有點想笑??上Р皇强洫劊?/p>
是默認(rèn)之前所有人都在說“鬼話”。晚上九點,我回到家,洗了個熱水澡,
把語錄本放在桌上,盯著看了很久。王大炮坐在我床上啃鴨脖,盯著我:“今天怎么沒炸?
”“炸完了,在心里?!薄澳悄阈睦锸遣皇堑瞄_個垃圾清運站了?”我沒理他,打開電腦,
戴上耳機,開始剪一個音頻。我把老馬電話里那些令人火大的語氣模仿了下來,
加上我提前寫好的回懟稿,一段一段拼接,變成一段三分鐘的“對話”。錄到最后,
我聲音都有些發(fā)抖。但聽回去的時候,卻突然覺得很爽。“你是不是專業(yè)聲優(yōu)?
”王大炮湊過來,“你這個剪輯,可以投稿了?!薄巴陡甯陕??
”“至少也能讓那些受氣的打工人笑一笑?!蔽铱粗聊簧夏嵌稳昼姷囊纛l,
手指懸停在“導(dǎo)出”按鈕上,猶豫了好幾秒,最終還是點下去。
視頻發(fā)布在一個不具名的小號上,沒有頭像,沒有昵稱,只寫了個標(biāo)題:你不是員工,
你是情緒垃圾桶。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,我刷著手機,準(zhǔn)備睡覺的時候,
那個視頻突然多了五十條點贊。其中一條評論寫著:“兄弟,
替我說了我這半年沒敢說的一句話?!蔽叶⒅菞l評論,突然有點想笑,又有點想哭。
我靠在床頭,手機放在胸口,閉上眼,耳機里還在循環(huán)那段回懟語音?!澳阋詾槟阍谟?xùn)人,
其實你只是怕自己顯得無能?!薄澳阏f別人不會說人話,是因為你從來沒學(xué)會聽。
”“你管得了KPI,管不了人心?!边@些話,我沒敢對著老馬說出口,
但它們終于從某個角落冒了出來,穿過耳機,穿過網(wǎng)絡(luò),
穿進另一個同樣沉默的打工人耳朵里。這就夠了。我翻身關(guān)燈,
嘴角帶著一點不合時宜的笑意。手機再次震動,是系統(tǒng)提示:“你的內(nèi)容被推薦為潛力音頻,
建議開通視頻號,向更多用戶分享你的聲音?!蔽叶⒅切凶?,盯了很久,最后沒點開,
只是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:我還會說的,下一次,我想試試看,不止是音頻。
第三章:遲鈍的人才適合職場我媽以前總說,性格慢一點的孩子吃得香,活得久。
我現(xiàn)在明白,她說的是田里喂豬的經(jīng)驗。遲鈍,確實是活下來的必要素養(yǎng)。尤其是在職場。
這一點,我在入職第三個月徹底悟透了。周一早上,我剛踏進辦公室,
趙姐就在群里@我:“小王周末的報告,重新審一遍。別糊弄?!蔽毅读艘幌拢⊥醯膱蟾??
上周五不是剛審批完,她當(dāng)時還親口說“行了,就照這個提交吧”。我翻了下郵件確認(rèn),
確實趙姐拍板后提交的?,F(xiàn)在讓我“別糊弄”,是不是連時間軸都想重寫了?
王大炮發(fā)來微信問:“今天雷云壓頂了?”我回復(fù):“她可能要我做時間的回溯裝置。
”他發(fā)了個狗頭表情,說:“你會的,你不是人才嘛?!蔽覜]回,開始低頭改報告,
刪刪改改,重新排版。整整一個上午,
我把原本八千字的方案重新磨成一篇四千字的“精裝摘要”,
連字體行距都對齊得像在排一本教科書??斓街形?,趙姐從我身后飄過,看了一眼,
冷冷說了句:“你這人太敏感?!蔽易旖浅榱艘幌?,頭都沒抬:“我盡量遲鈍一點。
”她哼了一聲走開了,像被我搶了臺詞。吃午飯的時候,我特意坐到辦公室陽臺邊角的位置,
吹風(fēng),冷靜。實習(xí)生小沈端著飯湊過來坐下,小聲問我:“你怎么總被點名?
”“因為我名字好打,三個字,順手?!彼┛┬α寺暎謫枺骸澳悴皇峭δ苷f的嘛,
怎么從來不反駁?”我咬了一口外賣漢堡,
咀嚼完才慢慢回她:“因為這里不是講道理的地方?!彼凵窭镉幸稽c不解,但沒再問。
我低頭翻開語錄本,在角落寫下一句:遲鈍的人,才適合職場。太聰明會活得太明白,
明白就會崩潰。下午的會議更像一場集體攤牌。趙姐一邊念著PPT內(nèi)容,一邊頻頻掃視我。
每當(dāng)出現(xiàn)一個不順眼的段落,她就會頓一秒,然后發(fā)出“嗯?
”這種比“錯了”更致命的語調(diào)。到第五頁,她停住了,抬頭看著我:“你寫的?”我點頭。
“怎么不標(biāo)注數(shù)據(jù)來源?”“底部腳注有,第三行。
”她皺眉點開放大:“這個數(shù)字和我們平臺后臺的月報不一致。
”我翻了手機查郵件:“這是您上周五發(fā)的版本?!彼粗?,半晌不說話,
然后轉(zhuǎn)向眾人:“數(shù)據(jù)以后要以當(dāng)月最新版為準(zhǔn)。別翻舊賬。
”我聽著她用“別翻舊賬”把我推回沉默區(qū),只覺得眼皮有點發(fā)酸。會議結(jié)束,大家起身,
我卻坐著沒動,突然有點喘不過氣。有時候你不是在開會,是在審自己。
我不想成為那種在會議室靠背靠出高血壓的人??晌乙矝]得選。下班回家的地鐵上,
我靠在車窗上閉眼休息,耳機里放著我那段回懟音頻。今天視頻漲到了七千多播放,
評論一百多條。有個叫“程序員吃灰”的人留言:“聽完這個,我在群里對老板開了句玩笑,
他沒回我,但我覺得我贏了?!蔽尹c開他的頭像,看見他發(fā)的日常圖,一張辦公桌上,
擺著一只綠植和一張紙條:今天不接情緒。我突然有點感動。
那種你說出的東西變成別人生活碎片的感覺,比KPI完成更實在。我回他:“你沒贏,
你活下來了。這比贏更值錢。”晚上回到家,我坐在陽臺邊,打開筆記本,
把視頻留言里最打動我的那十句抄下來,像抄經(jīng)文一樣,工整寫進我的語錄本里。
王大炮拿著一罐啤酒走過來,坐我旁邊:“你今天情緒挺穩(wěn)啊?!薄傲?xí)慣了。
”“這不是好事。”“是啊。可總比暴走之后被辭退強?!彼⒅铱戳藥酌?,
突然說:“那你做這些視頻,是不是也是一種遲鈍的反抗?”我一愣,沒吭聲。風(fēng)吹過陽臺,
小區(qū)樓下的廣場舞開始放音樂,節(jié)奏卡著我心里的沉默起舞。我慢慢合上語錄本,說:“是。
我不想再聰明地閉嘴?!彼c頭:“你晚說十年都不算晚。
”我低頭看著桌上的那句話——遲鈍的人才適合職場。可我已經(jīng)不打算再遲鈍下去了。
起碼在那些匿名的夜里,我會繼續(xù)把這些話說下去。哪怕只是說給自己聽。
哪怕只有一個人聽見。第四章:別把沉默當(dāng)成聽話我在職場混了三年,
發(fā)現(xiàn)一個怪現(xiàn)象——越不說話的人,背鍋概率越高。沉默,在這里不是美德,是默認(rèn),
是服從,是“你不反對,那就是同意”。這天早上十點,我們部門被拉進臨時會議。
趙姐站在會議室前面,語氣不容置疑:“下周方案要提前上線,全組加班一周,沒問題吧?
”沒問題吧。這四個字,是她慣用的句尾疑問。聽起來像是征求意見,實則是威壓判決。
我正要開口,小王搶先舉手:“趙姐,我這周家里老人住院,
需要請兩天假……”她皺眉看著他,沉默兩秒:“工作有輕重緩急,你自己衡量。
”全場鴉雀無聲,小王緩緩把手放下。我看著他手背青筋暴起,卻一句話沒說,
像是咽下一顆未煮熟的雞蛋。趙姐目光掃過來,落到我身上:“你呢?”我正想說點什么,
腦子里突然閃過幾個詞:“上線、周末、默認(rèn)、無條件”。我笑了一下,
開口:“如果我們有額外產(chǎn)出,公司是否也有相應(yīng)配套?
”她冷眼掃了我一眼:“你這是在談條件?”我收住笑,慢慢說:“不是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