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對著鏡子補口紅。
口紅是正紅色。
林遠挑的。
他說這個顏色襯我。
化妝師在弄我的頭紗。
門砰地被撞開。
伴娘小跑進來。
臉色發(fā)白。
“念姐……”
“周揚來了?！?/p>
“在宴會廳?！?/p>
“他……他跪下了?！?/p>
口紅在我手里斷成兩截。
周揚。
我的前男友。
分手三年。
斷得干干凈凈。
他跪在我婚禮現場。
求復合。
宴會廳里全是人。
我的親戚。
林遠的親戚。
同事。
朋友。
水晶燈亮得晃眼。
紅地毯從門口鋪到臺前。
周揚就跪在紅毯正中間。
穿著皺巴巴的襯衫。
頭發(fā)亂糟糟的。
他仰著頭。
死死盯著剛走進來的我。
聲音嘶啞。
“念念！”
“別結婚！”
“我錯了！我真的錯了！”
“你回來！”
滿場死寂。
所有目光釘在我身上。
像針。
我穿著拖尾婚紗。
手里還捏著半截斷掉的口紅。
林遠在我旁邊。
他今天特別帥。
黑色禮服。
肩很寬。
他握了下我的手。
冰涼。
“念念？”他低聲問，“要我去處理嗎？”
我搖頭。
自己往前走。
高跟鞋踩在紅毯上。
沒聲音。
婚紗很重。
我走到周揚面前兩步遠。
停下。
俯視他。
他眼睛通紅。
胡子拉碴。
以前很愛干凈的一個人。
“周揚，”我開口，聲音穩(wěn)得出奇，“起來?！?/p>
他不動。
反而往前膝行一步。
想抓我的婚紗裙擺。
“念念！你聽我說！當初分手是我不對！我混蛋！”
“可我這幾年……生不如死！”
“我打聽你的一切！知道你過得好……我難受！知道你過得不好……我更難受！”
“我后悔了！我真的后悔了！”
他聲音很大。
帶著哭腔。
回蕩在宴會廳里。
賓客席里嗡嗡聲起來了。
“前男友？”
“鬧成這樣？”
“顧念還有這一出？”
“新郎臉都黑了……”
我深吸一口氣。
肺里像塞了冰渣。
“周揚，”我重復，“站起來?！?/p>
“我不！”他吼，像頭困獸，“除非你答應我！取消婚禮！跟我走！”
他指著林遠。
“他有什么好？！不就是有幾個臭錢？！”
“念念！你以前不是這么膚淺的人！”
“我們七年的感情！比不上他認識你一年？！”
林遠走到我身邊。
沒說話。
只是把手放在我后腰。
穩(wěn)穩(wěn)托著。
一股熱氣從他掌心透過來。
冰涼的脊背緩過來一點。
我看著周揚。
像看一個陌生人。
“周揚。”
“三年前，是你提的分手?！?/p>
“是你跟李薇薇睡在我買的床單上?！?/p>
“是我把你趕出家門?！?/p>
“你當時說，受夠了我這種沒情趣的工作狂，李薇薇會撒嬌，會疼人?！?/p>
“你說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我也記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需要我?guī)湍慊貞浖毠?jié)嗎？”
“比如，我出差提前回來那天?！?/p>
“門鎖密碼還沒換?！?/p>
“主臥床頭柜里，還剩半盒的套子，是我買的?！?/p>
全場死寂。
掉根針都能聽見。
周揚的臉。
瞬間慘白。
他嘴唇哆嗦著。
“不……念念……不是那樣！我是被她灌醉了！她勾引我！我……”
“不重要了?！蔽掖驍嗨?/p>
聲音不大。
但足夠所有人聽見。
“周揚，那些事，在我這兒，早就翻篇了。”
“今天是林遠和我的婚禮?！?/p>
“你在這里鬧。”
“是侮辱他?！?/p>
“也是侮辱我?！?/p>
“更是侮辱你自己?！?/p>
“起來?！?/p>
“出去?！?/p>
他不動。
眼睛更紅。
像要滴血。
“我不信！”他猛地捶地，“念念！你心里還有我！你不可能忘掉我們七年！”
“你只是在氣我！”
“你跟我走！我們重新開始！我求你了！”
他真往前撲。
想抱我的腿。
林遠動作更快。
一步擋在我前面。
周揚撲空了。
撲在紅毯上。
像條離水的魚。
林遠的聲音很冷。
“保安?！?/p>
兩個穿黑西裝的安保人員立刻過來。
一左一右。
架起周揚的胳膊。
“先生，請離開?！?/p>
周揚掙扎。
像瘋了一樣。
“放開我！念念！你看看我！你看看我?。∧阋郧白類畚业?！”
“林遠！你他媽就是個趁虛而入的小人！”
“你拆散我們！你不得好死！”
安保把他往外拖。
他的叫罵聲越來越遠。
“顧念！你會后悔的！你一定會后悔的！”
“只有我才是真的愛你！”
門關上了。
叫罵聲被隔在外面。
宴會廳里。
只剩下尷尬的死寂。
還有無數道刺探的目光。
我站在原地。
婚紗的裙擺像凝固的浪。
林遠轉過身。
面對賓客。
拿起司儀哆嗦著遞過來的話筒。
他臉上沒什么表情。
聲音沉穩(wěn)。
“各位親朋好友?！?/p>
“一點意外?！?/p>
“讓大家見笑了?！?/p>
“婚禮照常進行。”
“只是場地需要換一下。”
他報了一個酒店的名字。
本市頂級的酒店之一。
“車隊在樓下等?！?/p>
“耽誤大家的時間，我和念念稍后親自賠禮?！?/p>
他放下話筒。
握住我的手。
用力捏了捏。
“能撐住嗎？”
我看著他深棕色的眼睛。
里面沒有懷疑。
沒有質問。
只有擔心。
還有……一種沉沉的安穩(wěn)。
我點頭。
“能?！?/p>
他笑了下。
“好?！?/p>
“我們走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