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兮心頭劇震，妹妹被雷劈過一回，力氣竟大到了這地步？
鹿邑卜猛地回神，“啊啊啊，月娘！”
他轉(zhuǎn)向鹿茸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“你……你……月娘啊……”
鹿茸看著自己的人類父親，眨巴眨巴眼。
“月娘是你的姨娘？你想找她？可以?！?/p>
話音剛落，她伸手，一把將鹿邑卜也舉了起來。
四位姨娘見狀，剛壓下去的驚叫，又猛地破了喉嚨。
鹿兮眼疾手快，趕緊上前一步，“茸茸，快放下父親?！?/p>
鹿茸沒動，只低頭看她，“他要找月娘，我?guī)退??！?/p>
鹿邑卜在半空亂蹬，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?！拔摇沂悄愀赣H！快放我下來！”
鹿茸眉頭皺了皺，一臉疑惑。
“你不是要找你的月娘？我?guī)湍惆??！?/p>
她晃了晃手臂，舉著鹿邑卜更穩(wěn)了些。
“就像剛才那樣，一扔就到了?！?/p>
鹿兮聽得心頭發(fā)緊，趕緊又喊。
“妹妹，父親不是那個意思，他不用你帶，放父親下來哈。”
鹿茸眨眨眼，看看手里的鹿邑卜，又看看鹿兮，沒明白哪里不對。
扔個人而已，剛才那樣不是很快？
四位姨娘縮在角落，大氣都不敢出。
只偷偷瞄著半空的老爺，腿肚子還在打轉(zhuǎn)。
鹿茸看看嚎叫的父親，又看看姐姐緊繃的臉，歪著腦袋想了想。
哦，他不喜歡被扔。
這才慢慢把鹿邑卜放下。
鹿邑卜雙腳剛沾地，腿就軟得直打顫，扶著旁邊的柱子，哆哆嗦嗦開了口：
“茸茸，你怎么能這么對為父？你這般成何體統(tǒng)？
傳出去……傳出去像什么樣子！”
他還在絮絮叨叨，鹿茸卻只盯著他，眉頭微蹙：“嗯？”
一個單音，清清亮亮的，帶著全然的困惑。
她是真聽不懂，這人嘴里一串一串的，到底在說什么。
鹿兮忙上前一步，擋在鹿茸身前。
“父親，妹妹年紀小不懂事。您莫要生氣，她真不是存心的?！?/p>
其實不用勸，鹿邑卜剛才是真被嚇狠了。
看著小女兒滿臉懵懂的樣子，到了嘴邊的訓(xùn)斥，又咽了回去。
他擺擺手，聲音還有些發(fā)虛?！叭兹?，你跟你姐姐去逛街吧?！?/p>
鹿茸一聽能出門，眼睛亮了亮，使勁點頭，跟著鹿兮磕磕絆絆行了個禮。
剛轉(zhuǎn)身要走，又猛地轉(zhuǎn)回來，盯著鹿邑卜。
“以后，你還會給我錢嗎？”
鹿邑卜一愣，連忙應(yīng)道。
“給，茸茸要多少，為父自然都會給。”
鹿茸笑得更開心了，小步子邁出去沒兩步，又停住，歪頭看他。
“你不讓我?guī)湍阏以履飭幔俊?/p>
那語氣，像是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，仿佛方才把人扔出院子，不過是遞了塊糕點。
鹿邑卜嘴角抽了抽，連忙擺手。
“不、不用了。月娘她……她自己會回來的?！?/p>
鹿兮瞧著父親那副模樣，臉色發(fā)白，嘴唇還在哆嗦，顯然是遭不住妹妹這直白問話了。
再這么下去，指不定要氣出什么毛病來。
她趕緊拉了拉鹿茸的手，“走了茸茸，再晚鋪子該關(guān)門了?！?/p>
不由分說，牽著人就往外走。
鹿茸哦了一聲，小腦袋里還在琢磨，“這人類真奇怪，剛才明明還急著找?！?/p>
身后，鹿邑卜望著她們的背影，扶著桌沿長長松了口氣，額角竟沁出層薄汗。
四位姨娘這才敢慢慢爬起來，大氣不敢出地侍立一旁。
馬車上，車簾悠悠晃蕩著。
鹿兮微微側(cè)過身，目光溫柔地落在身旁的鹿茸身上，聲音放得極柔。
“妹妹，茸茸?！?/p>
她緩緩開口，“日后斷斷不可那般對待父親。
這般行徑，可是大不孝。
倘若傳揚出去，旁人定會戳你脊梁骨的。
你呀，一定要乖乖聽話，可知曉嗎？”
鹿茸沒有回應(yīng)，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車外，街邊的景致如走馬燈般一晃而過。
此刻，她小小的腦袋里思緒萬千，一直在想：
自己這只喪尸好像真的就這么扎進這人類堆里了。
鹿兮的話，就像一陣風(fēng)輕輕吹過耳邊，一句也沒能鉆進她心里。
鹿兮見她毫無反應(yīng)，便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，又喚了一聲：“茸茸？聽見了嗎？”
鹿茸這才慢悠悠地轉(zhuǎn)過頭，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，一臉懵懂地“嗯？”了一聲。
鹿兮很是無奈，只能再次放緩語氣，耐心地又講了一遍：
“日后不可對父親無禮，對長輩都不可無禮。”
鹿茸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。
車窗外，一串糖葫蘆悠悠晃過，那果子紅彤彤的。
鹿茸的眼睛瞬間被紅牢牢吸引，目光怎么也移不開。
各種各樣她這個小喪尸從來沒聞過的氣味鉆進她的鼻尖。
甜甜的糖香、咸香的鹵味香，還有濃郁的糕點香，全都混在一處。
直勾勾地勾得她一下子來了精神頭，小身子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來扭去，
兩只手恨不得立刻就去掀開車簾，直接跳下去。
“姐姐，下去！”她緊緊拽著鹿兮的衣袖，聲音里滿是按捺不住的急切，
“買吃的！”那一雙眼睛亮得驚人。
鹿兮被她這么一拽，身子微微前傾，看著妹妹這副饞貓模樣，既無奈又覺得好笑。
輕輕拍了拍她的手，“好，莫急。前頭街口便停。
到了那里，你想吃什么，姐姐都給你買?！?/p>
鹿茸這才稍稍安分了些，可依舊緊緊扒著車窗。
小腦袋隨著街景左右轉(zhuǎn)動，嘴角咧得大大的，
那模樣，活脫脫像只緊緊盯著獵物，隨時準備撲上去的小獸。
想她小喪尸，打從有那么一點點意識起，日子就只有兩件事：啃人腦里的晶核，還有找吃的。
鹿茸坐在馬車上，偷偷捏了捏自己的下巴，軟乎乎的，還是這么好捏。
她用那不太靈光的腦袋，使勁想啊想。
總覺得，自己上輩子，肯定是個厲害角色，跟那些傻乎乎的喪尸不一樣，干凈，還聰明。
為什么這么覺得呢？她也說不上來。
腦子里亂糟糟的，連自己是怎么沒的，都想不起來。
只模模糊糊記得，自己好像很能打，一爪子下去，能拍碎好幾個腦袋。
還有人喊過她，什么……王？是這個吧？對，好像是這個字。
她晃了晃腦袋，想再抓點碎片，卻啥也抓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