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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,是高中認(rèn)識的,”宋思雨眼神有點飄,思緒回到了幾年前,“那會兒我倆一個班。不過啊,我那時候就是個榆木疙瘩,一門心思扎書堆里,班里同學(xué)都認(rèn)不全乎,跟他更是沒啥接觸?!?/p>

“?。扛呷耪J(rèn)識?那都快畢業(yè)了呀!”妹妹驚訝地張大嘴。

思緒回到高三那年。

高三人人都憋著勁兒,剛恢復(fù)高考沒兩年,人人都想趕上這個好政策,宋思雨更是把“書呆子”仨字刻腦門上了,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,眼睛就沒離開過書本。

她這股子拼勁兒沒白費,最后成了那年全校唯二考上大學(xué)的寶貝疙瘩,連錄取通知書都是廠里書記親自送到她家的!

她和祁澤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觸,就發(fā)生在高三那年一個午休。

那天,宋思雨出去上了個廁所,回來一看,自己的座位竟然被占了!占座的是同班的劉鳳嬌。

這劉鳳嬌的心思,宋思雨再遲鈍也看出來了,她哪是來找自己同桌聊天的?分明是借著同桌這塊跳板,天天往這跑,目標(biāo)直指坐在宋思雨前桌的祁澤凱!這是變著法兒在祁澤凱面前刷存在感呢。

宋思站在過道,看著劉鳳嬌穩(wěn)如泰山地坐在自己位子上。

劉鳳嬌見她回來,眼皮都沒抬,裝模作樣地翻著同桌的書,嘴里輕飄飄地說:“喲,回來啦?你先坐我那吧,我跟你同桌再說會兒題?!币稽c挪窩的意思都沒有。

她眼珠一轉(zhuǎn),又故意加了把火,下巴朝祁澤凱旁邊的空位一努:“要么。你坐祁同學(xué)旁邊也行,那兒不空著嘛?”

說完,嘴角噙著一絲看好戲的笑,就等著看這個出了名的“書呆子”窘迫地拒絕。

按平時,宋思雨是絕對不可能往男生旁邊湊的。

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,看著劉鳳嬌那副“我地盤我做主”的得意樣兒,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叛逆小火苗噌地就冒出來了!

“行啊?!彼嗡加曷曇舨淮?,卻格外清晰。

在周圍幾個同學(xué)和劉鳳嬌驚愕的目光中,她徑直走到自己座位旁,彎腰從書桌膛里掏出那個熟悉的鋁飯盒和勺子。

然后,在所有人的注視下,她真的抱著飯盒,走到了祁澤凱旁邊的空位,大大方方坐下了!

“切……”劉鳳嬌和她同桌那邊立刻傳來一陣壓低的、興奮的蛐蛐咕咕聲。

宋思雨這突如其來的舉動,可把旁邊的祁澤凱整懵了!

他正埋頭扒飯呢,沒聽見大家說啥,感覺身邊光線一暗,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兒飄過來,一扭頭,正對上宋思雨平靜的側(cè)臉。

他整個人都僵了,手里的筷子差點沒拿穩(wěn),耳朵尖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,連咀嚼都忘了,就那么傻愣愣地端著飯盒。

宋思雨坐下后,像沒事人一樣打開自己的飯盒蓋。里面是簡單的野菜團子和一點青菜。空氣安靜得有點尷尬。

祁澤凱感覺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,他眼神慌亂地在飯盒里掃了一圈,最后落在他媽給他帶的自家腌的咸菜絲上。

他幾乎是屏著呼吸,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把那碟咸菜往宋思雨那邊推了推:“那個,你要不要嘗嘗”

宋思雨其實也有點緊張,手心微微出汗。她沒想到祁澤凱會是這個反應(yīng)。

她轉(zhuǎn)過頭,看著那罐推過來的、油亮亮的咸菜絲,又看看祁澤凱緊張得快要冒煙的臉,心里那點氣忽然就散了,甚至有點想笑。

她故意板著臉,一本正經(jīng)地問:“可以嗎?那我可真吃了???”說完,真就用勺子舀了一點放進自己飯盒里拌了拌。

“嗯!挺好吃的!”她嘗了一口,真心實意地點點頭。

祁澤凱看著她吃下去,還夸好吃,緊繃的臉一下子放松了,撓著頭嘿嘿傻笑:“好吃就行,好吃就行”

這一幕,可把不遠處的劉鳳嬌氣得夠嗆!她手里的勺子都快把飯盒底戳穿了,心里那個悔啊:早知道…早知道我就自己坐過去了!白白便宜了這個書呆子!她再也坐不住了,氣哼哼地站起來,飯盒蓋“咣當(dāng)”一聲合上,拉著宋思雨同桌就走了。

打那頓“咸菜外交”的午飯之后,倆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。

一到中午,宋思雨就很自然地抱著飯盒坐到祁澤凱旁邊。

祁澤凱也總把自己飯盒里那點“精華”——不管是咸菜絲兒,還是偶爾出現(xiàn)的幾片臘肉——往宋思雨那邊推。有時候,他還會變戲法似的,從褲兜里掏出幾塊包著漂亮糖紙的奶糖,偷偷塞給宋思雨:“甜的,補補腦子?!?/p>

宋思雨也不客氣,剝開一顆含在嘴里,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化開,連帶著做題的煩躁都消了幾分。

話也漸漸多了起來。祁澤凱每天都得找點由頭:這道題怎么解?昨天老師講的啥重點?你買的那個復(fù)習(xí)資料好用不?哪兒買的?笨拙又努力地搭著話。

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,直到有一天放學(xué)。

祁澤凱推著他那輛“二八杠”自行車,剛出校門沒多遠,鏈條“嘎嘣”一聲,徹底罷工了!他蹲在路邊鼓搗了半天,滿頭大汗,鏈條卻像跟他作對似的,死活裝不上去。

眼看天色不早,他只好把車往路邊一鎖,垂頭喪氣地決定走回家。

他悶頭走了一段,拐過一個路口,前面一個熟悉的背影讓他腳步一頓——那不是宋思雨嗎?原來她家也住這個方向?

以前他都是騎車嗖一下就過去了,從來沒注意過!

祁澤凱心里莫名有點小雀躍,腳步也不自覺地跟了上去。他也沒想干啥,就是覺得…這么走著,看著前面那個背著書包、走路有點快的背影,挺踏實的。

可走在前頭的宋思雨,今天卻感覺渾身不對勁!總覺得后脖頸子涼颼颼的,好像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。

她悄悄用眼角余光往后瞟了瞟,模模糊糊好像是有個人影!這都走到人少的煤渣路上了,那人還跟著!

宋思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!不會是碰上什么流氓了吧?

她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,幾乎是小跑起來??缮砗竽悄_步聲,也跟著急促起來,越來越近!

恐懼瞬間攫住了她!她一個小姑娘家家,遇到壞人咋整。

她眼疾手快,猛地彎腰從路邊撿起一根手腕粗、帶著泥巴疙瘩的枯樹棍子,緊緊攥在手里,給自己壯膽。

她猛地一轉(zhuǎn)身,閉著眼睛,掄起棍子就朝后面那個模糊的人影砸去,嘴里還帶著哭腔喊了一聲:“啊——!”

“別!別打!是我!是我!祁澤凱!”一個驚慌失措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猛地響起!

棍子帶著風(fēng)聲,在離祁澤凱腦門兒幾寸的地方險險停住了!

宋思雨驚魂未定地睜開眼,借著夕陽的余暉,看清了那張嚇得煞白、還帶著汗珠和煤灰的臉——可不就是她那個每天分咸菜、塞奶糖的前桌嘛!

宋思雨緊繃的神經(jīng)“啪”一下斷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委屈!她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把棍子扔在地上,胸口劇烈起伏,指著祁澤凱鼻子,聲音都劈叉了:

“祁澤凱,你…你跟蹤我干嘛?!你有病???!我還以為…我還以為是什么變態(tài)流氓呢!嚇?biāo)牢伊四阒恢溃 彼笈碌醚廴Χ技t了,剛才握棍子的手還在微微發(fā)抖。

祁澤凱也嚇得夠嗆,看著地上那根差點開他瓢的“兇器”,腿肚子直轉(zhuǎn)筋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解釋:我真沒想跟蹤你,我自行車壞了!就走著回家,然后就看見你走前面,我就跟著走,我真不知道你家也住這邊!”

他急得滿頭大汗,臉比剛才更紅了,這次純粹是臊的。

祁澤凱看她嚇得夠嗆,自己也心有余悸,趕緊先亮明身份,想讓她安心:“別怕別怕!我真是好人!我家就住鋼鐵廠家屬院!”他急得腦門又冒汗了。

宋思雨一聽“鋼鐵廠家屬院”,緊繃的肩膀稍微松了點,帶著點疑惑和警惕回答:“我家也住那兒啊?!?/p>

“?。?!”祁澤凱這下是真愣了,他撓撓后腦勺,一臉困惑。

“不能??!我家可是老坐地戶了,打小在這院兒里撒尿和泥長大的!家屬院幾戶人家,我閉著眼都能數(shù)出來!咋沒見過你呢?”

他上下打量著宋思雨,像是在努力回憶。

“嗯,”宋思雨點點頭,聲音平靜了些,“我家是前兩年才搬過來的,我爸調(diào)來廠里技術(shù)科?!?/p>

“哦!新搬來的啊!怪不得呢!”祁澤凱恍然大悟,心里那點小雀躍又悄悄冒了頭——原來住得這么近!

他趕緊擺擺手,咧嘴露出一個有點傻氣但真誠的笑:“剛才那事兒,真對不住??!嚇著你了!

我真不是故意的!那啥”他搓著手,鼓起勇氣提議,“你看,咱兩家住這么近,往后放學(xué)要不一塊兒走唄?路上還能有個伴兒,也安全點不是?”

宋思雨看著他滿頭大汗、一臉誠懇的樣子,心里的火氣和恐懼消了大半,但剛才那“跟蹤”的陰影還在。

她抿著嘴,沒答應(yīng)也沒拒絕,只是眼神里還帶著點審視和猶豫。

祁澤凱看出她還是信不過自己,心里有點失落,但更多的是理解——擱誰被這么嚇一跳,也得緩半天。

他不再多說,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,保持著讓她覺得安全的距離。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,一路沉默,只有腳步聲和遠處廠區(qū)傳來的隱約機器轟鳴。

就這么一前一后,走到了家屬院那熟悉的大鐵門前。門口傳達室的老張頭正端著搪瓷缸子喝茶呢。

祁澤凱停下腳步,轉(zhuǎn)過身,隔著幾步對宋思雨說:“那歌我就先到這兒了。你別怕,趕緊回家吧?!?/p>

他頓了頓,像是想起什么,又補充了一句,“你要實在不放心,回家問問你爸媽,我們院兒里姓祁的就我們一家,我這姓特殊,你一打聽就知道?!?/p>

說完,他朝宋思雨點點頭,沒再停留,轉(zhuǎn)身就快步走進了大院門。

宋思雨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,心里的疑慮又消散了幾分——他敢讓自己去打聽,應(yīng)該…沒問題吧?而且,就在他走進大院門到消失在胡同拐角的這短短一段路上,宋思雨確實看見了好幾個人跟他打招呼:

“喲,小祁!才放學(xué)?。俊边@是門口下棋的王大爺。

“小祁哥!明兒打球??!”這是幾個半大小子從自行車棚那邊喊的。

聽著這些熟稔的招呼聲,看著他自然地回應(yīng)著,宋思雨才真正松了口氣,也邁步走進了家屬院的大門。


更新時間:2025-08-14 20:12: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