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兒外的胡同里,棒梗大聲嚷嚷著:
“何雨水!我不管!你給我買鞭炮!不買我就告你!”
三歲多的棒梗叉著腰,小臉憋得通紅,扯著嗓子威脅:
“告你打我!讓我奶奶罵死你!揍死你!”
何雨水瘦弱的身子微微發(fā)著抖,無助地站在原地。
她今天本該在學校上課的。
可一大早,秦淮茹就找上門,說家里活兒多,棒梗又鬧著要人帶出去玩,讓她請假幫忙帶一天。
她本來不想答應,真的不想。
但傻哥耳根子軟,架不住秦淮茹幾句軟話,就勸她答應。
最后她只能無奈的答應了。
帶棒梗不是一回兩回了。
這小崽子打小就被慣得無法無天,出來不是要糖就是要玩具,可她身上一毛錢都沒有,拿什么買?
今天在胡同里轉(zhuǎn)悠半天,棒梗就沒消停過,見啥要啥。
不給立刻就躺地上打滾兒,嚎得半條街都能聽見,還一口一個告你打我。
何雨水真的很委屈。
憑什么?。?/p>
憑什么她要替賈家看孩子?
憑什么要被這個小混蛋威脅?
可是她又怕,怕極了賈張氏那張刻薄臉。
棒梗要真回去告狀,那老虔婆才不管真假,罵一頓是輕的,說不定真的會打她。
她那傻哥心是好的,可架不住院里一大爺總拿鄰里互助、尊老愛幼的大道理壓他,再加上秦淮茹在旁邊抹抹眼淚說兩句軟和話,傻哥就蔫了。
很多時候她受了委屈,也只能憋著。
棒梗見她沒動靜,哭嚎得更兇了,小拳頭胡亂捶打著她的腿:
“買鞭炮!給我買!”
“哇啊啊——打我!奶奶!雨水打我!疼啊——!”
何雨水急得手足無措,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(zhuǎn)。
哄也哄不好,拉也拉不動。
她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!
就在這時,胡同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閻解放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,扶著膝蓋直喘粗氣:
“雨……雨水!快!快回家!”
何雨水心里咯噔一下,臉都白了。
難道賈張氏聽見棒??蘖??
這么快就找來了?
不可能啊,他們現(xiàn)在這地方離院子還遠著呢……
她正嚇得六神無主,閻解放喘勻了氣,趕緊補了一句:
“是你大哥!你大哥何衛(wèi)國回來了!讓你趕緊回去呢!”
“大哥?”
何雨水整個人懵了,呆呆地看著閻解放。
她記得自己是有個大哥,可大哥離家那年,她才四歲,記憶早就模糊了。
這些年,家里人都當他死在了外面,提都不敢多提。
偶爾聽院里老人說起,也全是這個大哥如何混蛋,如何從小打遍胡同無敵手,如何無法無天,最后連親爹何大清都敢揍……
不管別人怎么說,那總歸是她大哥。
大哥回來了,那以后她是不是不用被欺負了?
一絲微弱的期待剛冒頭,就被更深的苦澀壓了下去。
她不敢想。
這些年,她受盡了院里人的擠兌和賈家的欺負。
家里沒個能頂門立戶的大人——爹跟人跑了,娘早沒了,大哥也消失了。
傻哥耳根子軟,壓根就護不住她!
日子過得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如履薄冰。
對這個只存在于可怕傳聞里的大哥,她能指望什么?
親爹都能跑路,一個十幾年沒音訊、據(jù)說脾氣暴烈的大哥,憑什么管她死活?
傻哥能供她上學,給她口飯吃,她已經(jīng)很知足了。
對于這個大哥,她不抱期待,就不會有失望。
“走……走吧!”何雨水聲音發(fā)顫。
眼下這爛攤子,躲是躲不掉了。
棒梗卻像抓住了把柄,哭得更來勁了,蹬著小短腿,嗓門震天響:
“就不走!買鞭炮!何雨水打我!奶奶!奶奶救我!哇啊啊——”
回去這一路,何雨水內(nèi)心備受煎熬。
棒梗才三歲多,他要是回去這么一哭一鬧,院里人肯定信他。
小孩子不會撒謊嘛!
賈張氏那個老虔婆,平時就寶貝這孫子寶貝得眼珠子似的,明知棒梗撒謊也會把錯全扣她頭上!
罵一頓都是輕的……
何雨水不敢想下去,這回家的路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煎熬。
本就單薄的身子,此刻更是搖搖欲墜,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。
三人剛進前院,閻埠貴那雙精明的眼睛就掃了過來。
他推了推眼鏡,臉上堆起一種假模假式的同情,對著何雨水就開了腔:
“喲,雨水回來啦!打算去見你大哥?”
不等何雨水回答,他立刻壓低了聲音,帶著一種為你著想的語氣,實則句句扎心:
“雨水啊,聽三大爺一句勸,你那個大哥……嘖,可不是什么善茬兒!”
“街坊四鄰誰不知道?那是連你親爹都敢下死手揍的主兒!混不吝吶!”
“他這冷不丁回來,圖啥?”
“我看八成就是沖著房子!你們家那兩間正房,多敞亮?”
“他這一回來,你跟傻柱……唉!”閻埠貴重重嘆口氣,搖著頭:
“搞不好啊,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嘍!可憐吶!”
這番話像刀子一樣捅在何雨水心上。
本就脆弱的心里,瞬間就破防了!
眼淚再也止不住,像斷了線的珠子,噼里啪啦往下掉。
她的命怎么就這么苦???
從小沒爹沒娘,唯一的傻哥也護不住自己,受盡白眼欺負。
現(xiàn)在,那個混蛋大哥回來了,不但指望不上,還有可能搶走她們兄妹僅有的房子!
以后她怎么辦?
睡大街嗎?
巨大的絕望和恐懼淹沒了她,去見那個陌生又可怕的大哥,還要面對賈張氏的雷霆怒火……
她只覺得眼前發(fā)黑,腿肚子直轉(zhuǎn)筋。
就在這時,棒梗的哭嚎陡然拔高了一個八度,仿佛終于回到了自己的主場,有了靠山。
他掙脫何雨水的手,像個小炮彈似的沖進中院,一頭扎進聞聲出來的賈張氏懷里,指著何雨水,哭得撕心裂肺。
話雖然還有點含混不清,但那控訴的意思再明白不過:
“奶奶!奶——奶!嗚嗚嗚……雨水!”
“雨水她打我!打……打疼了!奶奶打她!罵她!給我……報仇!嗚嗚嗚……”
果然,賈張氏那張胖臉瞬間就陰沉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