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聲脆響,對片場手忙腳亂的眾人而言,是萬分之一秒后才會被察覺的雜音。
但對姜雪漓來說,那是刻在神魂深處的、死亡的預(yù)兆。
失重感瞬間攫住了她。
下墜!
“啊——!”
遲來的尖叫聲在片場炸開,導(dǎo)演的臉?biāo)查g慘白,林溪更是雙腿一軟,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停。
然而,預(yù)想中那個在空中無助掙扎的身影,并未出現(xiàn)。
就在身體下墜的零點幾秒內(nèi),姜雪漓的意識冷靜到了極致。八百年與天斗、與人斗的本能,壓過了凡人軀體的恐懼。
她腰身猛然發(fā)力,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在空中擰轉(zhuǎn),右手閃電般抓住了那根剛剛崩斷、仍在向下甩蕩的鋼絲!
刺啦——
金屬毛邊劃破了她嬌嫩的掌心,鮮血淋漓。劇痛傳來,但這具凡人之軀的痛楚,遠(yuǎn)不及當(dāng)年道心被毀的萬分之一。
她借著鋼絲甩蕩的力道,硬生生改變了自己垂直下墜的軌跡,身體如一片飄零的落葉,撞向一側(cè)由泡沫和木板搭建的假山布景。
轟!
布景被撞得四分五裂,木屑與泡沫碎塊炸開。巨大的沖擊力下,姜雪漓悶哼一聲,最終重重摔落在厚厚的海綿墊上。
整個過程,不過發(fā)生在電光石火之間。
從失控墜落,到抓住鋼絲,再到撞向布景卸力,最后落入安全區(qū)——這一連串動作,流暢、精準(zhǔn),不像是一個演員的求生本能,更像是一場經(jīng)過千百次演練的、冷酷的計算。
全場死寂。
風(fēng)眼科技,數(shù)據(jù)監(jiān)控中心。
陸時晏“砰”地一拳砸在桌上,胸口劇烈起伏。
他死死盯著屏幕上定格的畫面——那個女人躺在廢墟之中,一動不動。而他剛剛親手簽下的“無風(fēng)險”報告,此刻仿佛化作一行血紅的大字,在他眼前瘋狂跳動。
是他,親手將她推入了深淵。
不,不對。
陸時晏猛然回神,手指發(fā)抖地調(diào)出回放。當(dāng)他以0.25倍速看清姜雪漓那一系列超乎常理的自救動作時,一股寒意從脊背直沖天靈蓋。
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出的反應(yīng)。
這個女人……究竟是誰?
他不再猶豫,雙手在鍵盤上化作殘影,開始瘋狂追溯那0.01秒的異常數(shù)據(jù)流背后,隱藏的更深層指令。他那早已熄滅的、屬于頂尖黑客的斗志,在這一刻被愧疚與驚駭重新點燃。
GDI集團(tuán),頂層辦公室。
墨廷深緩緩從座椅上站起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著腳下的城市。
全息屏幕上,姜雪漓墜落的身影在他眼底反復(fù)回放。
他的嘴角,第一次勾起了一抹真正意義上的、帶著欣賞的弧度。
“有意思?!彼p聲自語,“比我想象的,還要有意思?!?/p>
他原本以為,這只是一把足夠鋒利的“刀”?,F(xiàn)在看來,這把刀,不僅鋒利,還有著自己的意志和靈魂。
他按下通訊器,聲音恢復(fù)了慣有的冰冷:“啟動‘清道夫’程序,接管片場。封鎖所有監(jiān)控數(shù)據(jù),物理隔絕網(wǎng)絡(luò)。記住,我要的是一個活的、完好無損的‘奇點’?!?/p>
他的“工具”,決不能在他研究透徹之前,被那個愚蠢的AI提前銷毀。
# #
片場的死寂被林溪帶著哭腔的呼喊打破。
“姜老師!!”
她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,撥開滿地的碎屑,看到姜雪漓正撐著地面,試圖自己坐起來。她的戲服已經(jīng)劃破多處,沾滿灰塵,臉色蒼白如紙,唯獨那雙眼睛,亮得嚇人,正冷冷地掃視著驚慌失措的人群。
“別過來?!苯├扉_口,聲音因劇痛而有些沙啞。
她不是在對林溪說,而是在對腦海中那個冰冷的聲音說。
【警告:異常點清除失敗。啟動B計劃?!?/p>
“我沒事?!苯├鞉暝酒穑崎_了想要攙扶她的林溪。她能感覺到,左腳腳踝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,應(yīng)該是骨裂了。
就在這時,幾輛黑色的商務(wù)車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,直接沖破了片場簡陋的警戒線,穩(wěn)穩(wěn)停在眾人面前。
車門打開,十幾個身著黑色西裝、戴著墨鏡的男人走了下來。他們行動統(tǒng)一,氣息沉穩(wěn),徑直走向騷亂的中心,無視目瞪口呆的導(dǎo)演和工作人員,在姜雪漓面前站定。
為首的男人微微躬身,語氣恭敬卻不容置疑:
“姜雪漓小姐,我們老板請您過去一趟。他能保證您的安全,并解釋今天這場‘意外’的真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