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海市體育中心，后臺臨時搭建的導(dǎo)播間里，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。
十幾臺監(jiān)視器屏幕上，依舊定格著那混亂的一幕。有的屏幕是白露菡那張寫滿崩潰的臉，有的屏幕是跑男團成員們笑得東倒西歪的樣子，還有的屏幕，是現(xiàn)場那些如同狂歡般的觀眾。
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，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總導(dǎo)演姚譯天，正死死地盯著主監(jiān)視器上那個被放大的、一閃而過的身影。
那是一個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，身形挺拔，即使在擁擠的人群中，也有一種鶴立雞雞的感覺。盡管看不清臉，但那雙露出來的眼睛，卻亮得驚人，里面閃爍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、純粹的快樂。
“顛公！這他媽絕對是個顛公！”
姚譯天一拳砸在控制臺上，發(fā)出“砰”的一聲悶響。他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一路狂飆，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從業(yè)十年，他什么樣的突發(fā)狀況沒處理過？設(shè)備故障、嘉賓遲到、現(xiàn)場沖突……他都能應(yīng)對自如。
可今天這事兒，太他媽邪門了！
這根本就不是突發(fā)狀況，這是精準(zhǔn)打擊！是蓄謀已久的降維打擊！
對方顯然對白露菡的“死穴”了如指掌，從本名到人設(shè)，每一步都踩在了最痛的點上。尤其是最后那聲“吁”，簡直是神來之筆，充滿了侮辱性，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反駁的荒誕感。
殺傷力不大，侮辱性極強！
“姚導(dǎo)，現(xiàn)在怎么辦？”一旁的副導(dǎo)演小心翼翼地問道，“白露菡那邊……情緒很不穩(wěn)定，她的經(jīng)紀(jì)人要求我們必須給個說法，否則就退出錄制。”
“說法？我他媽上哪兒給她說法去？”姚譯天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，一大撮頭發(fā)被他薅了下來，“人抓到了嗎？”
副導(dǎo)演搖了搖頭，滿臉苦澀：“跑了?，F(xiàn)場太亂，安保沖過去的時候，人已經(jīng)沒影了。查了監(jiān)控，那小子是個高手，專挑死角走，根本追不到?！?/p>
“廢物！”姚譯天怒罵一聲，但他也知道，這事怪不了安保。那小子一看就是有備而來，計劃周密，連撤退路線都想好了。
“馬上！聯(lián)系公關(guān)團隊！”姚譯天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開始下達指令，“封鎖現(xiàn)場所有媒體，所有拍到的素材，必須經(jīng)過我們的審核才能發(fā)布！告訴他們，敢亂發(fā)的，以后就別想再跟我們合作！”
“是！”
“另外，通知下去，錄制暫停半小時！讓嘉賓們先回休息室調(diào)整。超哥，赫哥他們，讓他們?nèi)グ矒嵋幌掳茁遁铡Ｓ涀?，是安撫，不是去看熱鬧！”姚譯天特意加重了語氣。
他太了解自己手下這幫活寶了，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兒偷著樂呢。
“明白！”副導(dǎo)演領(lǐng)命，匆匆跑了出去。
導(dǎo)播間里只剩下姚譯天一個人。他疲憊地靠在椅子上，揉著發(fā)痛的眉心。
這件事，可大可小。
往小了說，就是一個瘋狂粉絲的惡作劇。
可往大了說，這足以成為一場席卷全網(wǎng)的輿論風(fēng)暴。白露菡的“仙女”人設(shè)，今天算是徹底崩了。她那聲崩潰的尖叫，是洗都洗不白的。
而他們節(jié)目組，也必然會被推上風(fēng)口浪尖。安保不力、現(xiàn)場失控……各種帽子都會扣上來。
姚譯天的目光，再次落在了監(jiān)視器的回放畫面上。
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個男人從舉起熒光棒，到喊出那句驚天動地的口號，再到最后那個畫龍點睛般的“吁”。
看著看著，姚譯天臉上的憤怒，漸漸地被一種極其復(fù)雜的情緒所取代。
他忍不住……笑了。
“這家伙……真是個天才啊?！彼哉Z。
作為一個綜藝導(dǎo)演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節(jié)目效果的精髓是什么。
是真實！是意外！是反差！
今天這個“顛公”，把這三點全都占了！
他一手導(dǎo)演的這出戲，比他們節(jié)目組精心設(shè)計的任何劇本都要精彩一百倍！你看跑男團那些人的反應(yīng)，那是演出來的嗎？那是最純粹、最真實的爆笑！你看白露菡的反應(yīng)，那是裝的嗎？那是被戳到肺管子之后，最真實的崩潰！
這他媽……全是寶貴的素材?。?/p>
一個邪惡的念頭，再次從姚譯天的心底冒了出來。
如果……如果把這一段，剪進正片里……
不，不行！
姚譯天猛地搖了搖頭，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去。
白露菡背后的天譽娛樂，可不是好惹的。真要是這么播了，天譽能把他生吞活剝了。他們節(jié)目以后也別想再請到天譽的任何一個藝人。
可是……
姚譯天又看了一眼監(jiān)視器里，那些因為爆笑而顯得格外生動的畫面，心里像是有無數(shù)只貓爪在撓。
他糾結(jié)，他痛苦，他天人交戰(zhàn)。
就在這時，他的手機響了。
是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姚譯天不耐煩地接起：“喂？誰??？”
電話那頭，傳來一個年輕又帶著幾分戲謔的男聲。
“是《奔跑吧》的總導(dǎo)演，姚譯天，姚導(dǎo)嗎？”
姚譯天愣了一下，這聲音……怎么有點耳熟？
“是我，你哪位？”
電話那頭的聲音笑了起來。
“我啊。”
“我就是你剛才在監(jiān)控里看到的那個……”
“顛公。”
姚譯天“噌”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，眼睛瞪得像銅鈴，他抓著手機，對著話筒咆哮道：
“你他媽到底是誰？！”
“你還敢打電話過來？！”
電話那頭的人，似乎一點都不怕他的憤怒，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語氣。
“姚導(dǎo)，別這么大火氣嘛。我打電話過來，是想跟你談個合作?！?/p>
“合作？”姚譯天簡直要氣笑了，“我跟你有什么好合作的？我恨不得現(xiàn)在就順著電話線爬過去掐死你！”
“別啊，姚導(dǎo)?！碧K桐的聲音充滿了誘惑，“我知道，你很喜歡我今天送給你的這份‘大禮’。我也知道，你很想把它播出去，但又怕得罪人。”
姚譯天的心猛地一沉。
這家伙，怎么會知道他在想什么？
“你想說什么？”姚譯天的聲音變得沙啞。
電話那頭的蘇桐，輕笑了一聲，然后拋出了一個讓姚譯天無法拒絕的誘餌。
“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？”
“我可以告訴你。而且，我不僅可以告訴你我是誰，我還可以給你一個，讓你名正言順地把這段視頻播出去的理由?！?/p>
“甚至……我還可以讓白露菡和天譽娛樂，一個屁都不敢放?！?/p>
姚譯天的呼吸，瞬間變得急促起來。
他死死地握著手機，感覺自己像一個迷途的賭徒，遇到了一個手持魔鬼契約的引路人。
他知道，電話那頭是個瘋子，是個徹頭徹尾的顛公。
可他媽的，他心動了。
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，壓低了聲音，對著電話那頭的人，問出了一個改變所有人命運的問題。
“你……到底想干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