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 5 點(diǎn),和平游泳館的玻璃門被輕輕推開,門軸轉(zhuǎn)動時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 “吱呀” 聲。
一個女人走了進(jìn)來,她的身形不算高大,此刻卻顯得格外單薄。腳步有些虛浮,
像是承載著千斤重?fù)?dān),每一次落下都帶著不易察覺的晃動。身上的藍(lán)色工裝還未來得及換下,
布料上沾著機(jī)油的印記,衣角處蹭著些許灰塵,看得出是剛從忙碌的工作中抽身而來。
她的目光在喧鬧的游泳館里四處張望著,
泳池里孩子們的歡笑聲、水花拍打的聲音、家長們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,
形成一片嘈雜的聲浪,可這些聲音仿佛都與她隔絕開來。
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與急切,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根救命稻草。
視線掃過泳池里戲水的人群,那些穿著泳衣的身影在水波中晃動。掠過休息區(qū)的長椅,
有人在上面躺著休息。最終,目光定格在角落里哭鬧的小男孩身上,那哭聲像一根線,
緊緊牽動著她的神經(jīng)。隨即,她深吸一口氣,那口氣吸得又急又深,胸口微微起伏,
像是要借此汲取一些力量。她徑直朝著那個方向走去,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
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,地面上的瓷磚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,隨著她的移動而緩緩晃動。
就在一個小時前,車間里嘈雜的機(jī)器聲還在耳邊轟鳴,
金屬撞擊的 “哐當(dāng)” 聲、傳送帶運(yùn)轉(zhuǎn)的 “嗡嗡” 聲交織成一片。她的手機(jī)突然響起,
那突兀的鈴聲在喧鬧的環(huán)境中格外刺耳。
屏幕上跳動的 “派出所” 三個字讓她心頭莫名一緊,指尖在接通鍵上懸停了片刻,
才顫抖著按下。接通電話后,那頭傳來的話語簡短而冰冷,像淬了毒的冰錐,
狠狠扎進(jìn)她的心臟 —— 他的丈夫死了。那幾個字像是帶著巨大的沖擊力,
讓她瞬間僵在原地。剛剛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,她只覺得大腦 “嗡” 的一聲,
像是有無數(shù)只蜜蜂在里面盤旋,整個世界都在眼前旋轉(zhuǎn)、模糊,耳朵里嗡嗡作響,
那些可怕的字眼在腦海里反復(fù)回蕩,撞擊著她的神經(jīng)。因?yàn)閷?shí)在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,
眼前一黑,身體便軟軟地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額頭磕在旁邊的工具箱上,傳來一陣鈍痛,
可她已經(jīng)感覺不到了。好在旁邊同車間的同事聽到動靜,那同事原本在旁邊操作機(jī)床,
連忙停下手里的活,快步跑過來,看到她倒在地上,又是掐人中又是在她耳邊輕聲呼喚,
聲音里滿是焦急。過了好一會兒,才把她從無邊的黑暗里叫了起來,她睜開眼,
視線還有些模糊,眼角的淚水已經(jīng)先一步滑落。醒來后,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,
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淌,怎么擦都擦不完,可她知道,還有兩個孩子在等著她,她不能垮掉。
現(xiàn)在她要來帶兩個小孩回去,陽光透過游泳館的玻璃窗照進(jìn)來,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
那些光影明明是暖的,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暖意,只有一片冰冷的蒼白。
她的嘴唇緊緊抿著,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,心里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,沉甸甸的,
讓她喘不過氣。實(shí)在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們說父親的情況,那些殘忍的話語哽在喉嚨里,
像一團(tuán)滾燙的棉絮,怎么也吐不出來。游泳池旁,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,
濃郁得有些刺鼻,混合著水汽撲面而來,打在臉上帶著一絲濕冷。男孩坐在冰涼的瓷磚地上,
那瓷磚的寒意透過薄薄的褲子滲進(jìn)皮膚里。他兩條小腿胡亂蹬著,
腳底板在地面上蹭出細(xì)微的聲響,小臉蛋漲得通紅,像熟透的蘋果,嘴巴張得大大的,
撕心裂肺地哭著,哭聲里滿是恐懼和委屈。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,順著臉頰滾落,
滴在胸前的小襯衫上,浸濕了一大片。女孩在一旁,小小的身子微微發(fā)抖,
用小手笨拙地拍著弟弟的后背,掌心的溫度輕輕傳遞過去,她焦急地哄著,聲音里帶著哭腔。
“不哭不哭,爸爸一會就回來了,他肯定是去給我們買糖果了,買你最喜歡的草莓味的。
”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,卻努力想讓自己聽起來更堅(jiān)定一些,可眼里的擔(dān)憂卻藏不住,
像蒙了一層水汽,隨時都會落下淚來。說著,她不經(jīng)意間抬起頭,目光穿過喧鬧的人群,
看到了正一步步走來的媽媽。那一瞬間,她一直以來在弟弟面前強(qiáng)撐的堅(jiān)強(qiáng)轟然倒塌,
像被推倒的積木,所有的委屈和恐懼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?!皨寢專 ?她大哭著喊出聲,
聲音里充滿了無助,朝著女人的方向伸出小手,手指因?yàn)橛昧Χ⑽Ⅱ榭s。女人走過來,
慢慢蹲下身看著兩個孩子,女兒通紅的眼睛和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像針一樣扎著她的心,
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尖銳的疼痛。她伸出手,指尖帶著一絲顫抖,輕輕拂去女兒臉上的淚水,
那淚水是溫?zé)岬?,沾在她的指腹上?!安豢薏豢蓿瑢氊愇覀兓丶野??!迸说穆曇艉茌p,
輕得像一片羽毛,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,眼眶早已濕潤,淚水在里面打著轉(zhuǎn),
像蓄滿了水的池塘,卻倔強(qiáng)地沒有掉下來,她用力眨了眨眼,把淚水逼了回去。說罷,
她站起身,用力吸了吸鼻子,那聲音在安靜下來的角落顯得格外清晰。她牽起兩個孩子的手,
孩子們的小手軟軟的、暖暖的,帶著孩童特有的溫度,握在她冰涼的手心里,
像兩團(tuán)小小的火焰,給了她一絲微弱的力量。她牽著他們,朝著游泳館門口走去,
背影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格外單薄,仿佛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倒。游泳館的人看到這一幕,
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,原本喧鬧的角落瞬間安靜了不少。目光追隨著她們母子三人的身影,
眼神里滿是同情。有人輕輕搖了搖頭,腦袋轉(zhuǎn)動時脖頸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聲響,
發(fā)出一聲長長的嘆息,那嘆息里充滿了同情,在空氣里緩緩飄散。“可憐啊。
” 一個正在收拾工具的救生員低聲說道,他手里拿著一個紅色的浮板,語氣里滿是唏噓,
眉頭微微皺著。因?yàn)樗麄円矂倓偟弥y行發(fā)生的事情,知道那個原本答應(yīng)很快就回來的父親,
那個離開時還溫柔地摸了摸孩子頭的男人,再也回不來了。那兩個孩子此刻的哭鬧,
或許只是因?yàn)闀簳r見不到父親,可他們還不知道,等待他們的,是一個再也無法彌補(bǔ)的空缺,
一個會伴隨他們很久很久的空洞。走馬燈嗎?虛弱的誠淼望著眼前父親的身影,
那身影有些模糊,像是籠罩在一層薄霧里。他的聲音輕得像風(fēng)中搖曳的蛛絲,
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恍惚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他的視線有些模糊,
眼前的景象時而清晰時而朦朧,父親的輪廓在光影里忽明忽暗,仿佛隨時會像煙霧一樣消散。
剛剛的一切,那些彌漫的硝煙、刺鼻的血跡、冰冷的槍口反射出的寒光,
還有父親最后緊箍著歹徒時,那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和決絕的眼神,原來都是他的回憶。
那些畫面在腦海里飛速閃過,快得讓人抓不住,卻又清晰得仿佛就發(fā)生在昨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