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城斑駁的城墻下,伍星伸手扶住踉蹌的小玲。
少女發(fā)間的止血草灰燼簌簌落在粗麻衣領(lǐng)上,昨夜礦洞爆發(fā)的能量余波仍在她指縫間閃爍微光。
"通行費。"守城衛(wèi)兵用長戟攔住兩人,鐵銹味的刃口橫在伍星滲著血漬的草鞋前。
他余光瞥見衛(wèi)兵皮甲下蠕動的黑色晶粒,與礦洞里那些吞噬尸骸的暗物質(zhì)如出一轍。
三枚銅板叮當落入陶罐的剎那,城門內(nèi)涌出的腥風掀翻了小玲的斗笠。
街邊肉鋪鐵鉤上倒懸的巖蜥蜴正往下滴落熒綠色黏液,商販們用晶石打磨的獨輪車在青石板路上碾出蜂窩狀凹痕。
"讓開!"馬鞭破空聲撕開晨霧,鑲著隕鐵釘?shù)鸟R車輪堪堪擦過伍星右臂。
他本能地將小玲扯到身后,黑金紋路在衣袖遮掩下沿著血管凸起。
車簾掀開的瞬間,他看見車廂里堆著七顆包裹符咒的頭顱——每張符紙都印著礦洞尸骸身上相同的"玄"字。
華服青年踹開車門時,腰間的紫髓玉佩正撞碎在踏腳凳上。
他踩著侍從脊背落地,蟒紋錦靴碾過伍星掉落在地的粗糧餅:"礦洞里爬出來的老鼠也配吃白面?"
小玲拽著伍星衣角的手突然被藤鞭纏住,侍從們哄笑著收緊鞭梢。
伍星垂眸盯著青年錦袍下擺的暗紅血漬,那是用赤鱗蟒血染的色——這種妖獸只生長在礦脈深處的蝕骨潭。
"跪下來舔干凈。"青年將沾著晶粉的靴底踩上伍星肩頭,四周商販早已躲進店鋪。
賣巖鹽的老漢打翻籮筐,晶狀顆粒滾到伍星腳邊時突然汽化成黑霧。
當?shù)谌齻€侍從的藤鞭即將抽中小玲臉頰,伍星屈指彈飛了鹽?;傻暮陟F。
霧珠精準嵌入侍從們揚起的手腕,他們保持著揮鞭的姿勢僵立當場,皮膚下凸起的經(jīng)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晶化。
青年腰間玉佩突然迸發(fā)紫光,卻在觸到伍星殘破衣襟時驟然熄滅。
圍觀眾人只聽見布帛撕裂聲,等回過神來,三個晶化的侍從已碎成滿地棱柱——而那個粗布少年甚至沒挪動過腳步。
"你......"青年踉蹌后退時踩中自己碎裂的玉佩,他脖頸處浮現(xiàn)的黑色經(jīng)絡(luò)與礦洞尸骸如出一轍。
伍星彎腰拾起半塊玉佩,蝕刻在紫髓內(nèi)部的"玄"字正在他掌心滲出黑血。
集市東頭突然傳來鐵甲碰撞聲,十八道玄鐵鎖鏈懸掛的城鐘無風自鳴。
小玲突然抓住伍星滲血的右臂,那些蜂窩狀蝕痕正在皮下劇烈蠕動。
在他們身后,肉鋪鐵鉤上的巖蜥蜴睜開了第三只眼睛。
(接前文)
鐵甲摩擦聲停在五步之外,青銅面甲折射著正午陽光。
守衛(wèi)隊長玄鐵護腕上的三棱刺正抵住華服青年咽喉,刺尖懸著的青銅鈴鐺紋絲不動——這是青石城執(zhí)法者特有的追魂鈴。
"趙公子該去醫(yī)館看看經(jīng)脈。"隊長屈指彈動鈴鐺,清越聲響震得青年脖頸黑紋急速消退,"三日后的蝕骨潮若再發(fā)作,可沒人幫你從蝕骨潭撈尸首。"
圍觀人群響起壓抑的抽泣聲。
賣巖鹽的老漢突然跪地嘔吐,指縫間溢出的黑霧被隊長靴底暗紋盡數(shù)吸收。
伍星注意到對方腰間令牌刻著七道蝕痕——這是高階武者才有的追魂令。
趙公子錦靴碾碎滿地晶渣,蟒紋暗繡竟開始吞噬那些碎末:"鐘隊長是要保這個流民?"他陰鷙目光掃過伍星滲血的袖口,"別忘了每月初七誰給你們送蝕骨粉。"
鐘臨風突然扯開胸甲,三道橫貫鎖骨的晶化傷疤觸目驚心:"三年前礦難,趙家送來的蝕骨粉摻了三成尸晶。"追魂鈴突然發(fā)出蜂鳴,震得趙公子耳鼻滲血,"替我問候令尊的寒毒癥。"
當馬蹄聲倉皇消失在街角,鐘臨風轉(zhuǎn)身時帶起的氣流掀開了伍星破損的衣袖。
那些蜂窩狀蝕痕正以詭異頻率收縮,像是無數(shù)張閉合的嘴。
"赤鱗蟒血染的袍子可擋不住礦洞陰氣。"隊長拋來半塊暗紅色晶石,落進伍星掌心時騰起青煙,"東市老槐樹第三根氣根,申時三刻能曬到落日余暉。"
小玲突然拽住伍星衣擺,她指尖殘留的止血草灰在晶石表面凝成"玄"字殘紋。
鐘臨風瞳孔驟縮,腰間追魂鈴無風自動,卻在少女發(fā)出痛呼前歸于寂靜。
"天黑前離開南城區(qū)。"隊長鐵靴踏碎地面積水,水霧中浮現(xiàn)的晶粉勾勒出礦脈走向圖,"肉鋪第三只眼的巖蜥蜴,喝飽血能吐半錢蝕骨粉。"
伍星將晶石塞進纏滿繃帶的腰間,布料撕裂聲里閃過一線金紋。
鐘臨風按住突然發(fā)燙的追魂鈴,面甲下的呼吸聲重了三分:"小子,你從礦洞帶出來的可不只是小姑娘。"
日頭西斜時,兩人站在東市生銹的青銅水鐘下。
小玲踮腳擦拭伍星頸側(cè)血痂,發(fā)現(xiàn)那些蜂窩狀蝕痕已蔓延到耳后。
她指尖剛觸到發(fā)燙的皮膚,就被伍星攥住手腕。
"怕嗎?"少年撿起滾落腳邊的白面餅,霉斑正在晶石微光中消退。
小玲搖頭時,發(fā)間草灰簌簌落進他掌心,凝成個殘缺的符咒圖案。
暮色染紅槐樹氣根時,伍星按鐘臨風所說站到光斑中。
暗紅色晶石突然熔化成液體,順著青石板縫隙滲入地下。
百米外肉鋪傳來巖蜥蜴的嘶吼,第三只眼射出的紅光穿透了三層磚墻。
小玲突然指著積水坑倒影:"伍星哥背后有字!"扭曲的水紋間,七個"玄"字正圍繞晶化傷疤旋轉(zhuǎn),每個筆畫都對應著礦脈圖的岔道。
更夫敲響第一聲梆子時,南城區(qū)騰起裹挾晶粉的濃煙。
伍星拽著小玲躲進裁縫鋪屋檐下,看著追魂衛(wèi)隊鐵靴踏碎滿地熒綠黏液。
鐘臨風的青銅面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,他斬斷的巖蜥蜴尾巴正噴出腐蝕性血霧。
"明天去西街當鋪。"老裁縫突然推開半扇門,骨節(jié)凸起的手指夾著半張符紙,"用三滴晶化血換蝕骨潭地圖。"
打烊的店鋪陸續(xù)亮起幽藍晶燈,伍星摸到腰間發(fā)硬的餅,發(fā)現(xiàn)霉斑已變成礦脈紋路。
小玲靠在他肩頭熟睡時,夜風送來更夫沙啞的警告:"亥時閉市——"
最后半句被突如其來的陰風撕碎,伍星猛然抬頭。
十八道玄鐵鎖鏈正在城樓劇烈搖晃,鎖鏈盡頭空蕩蕩的,本該懸掛在那里的鎮(zhèn)魂鐘不翼而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