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，宋知衡眼底那點猶豫轉瞬即逝，他揚聲朝門外喚了句：“玉書?！?/p>
話音剛落，門簾便被輕輕打起。
走進來的丫鬟正是玉書。
她生得一副好模樣，柳葉眉下是雙水汪汪的杏眼，唇角總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笑意，一身湖藍色比甲襯得她身姿窈窕。
作為侯爺院里獨一份的一等丫鬟，這份明媚里還透著幾分沉穩(wěn)干練。
玉書手里端著個描金漆盤，上面搭著套水青色綢緞衣裙，料子是上好的，在窗邊晨光里泛著細膩的光澤，領口袖沿還繡著幾枝淺淡的纏枝蓮，雅致又不失貴氣。
她進門便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屈膝行禮，聲音清亮：“奴婢參見侯爺，參見蘇姨娘?！?/p>
宋知衡抬了抬下巴，語氣不容置喙：“玉書，你伺候姨娘換上這套衣服，再好好拾掇拾掇，化個能見人的妝?！?/p>
蘇若棠心里當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。
這話說的，好像她平日里見不得人似的？
但眼角瞥見玉書還垂著眼站在一旁，終究是把那點不快壓了下去，只輕聲道：“侯爺，妾身只是個姨娘，隨您入宮赴宴，怕是不合規(guī)矩吧？皇帝跟前，可容不得半點差錯?！?/p>
“規(guī)矩？”
宋知衡嗤笑一聲，指尖在窗臺輕輕叩了叩，“在長寧侯府，本侯說的話就是規(guī)矩。讓你去，你便去?！?/p>
說完，他也不看蘇若棠的反應，徑直轉身去了外間，在梨花木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坐下，自有小廝奉上剛沏好的雨前龍井，他慢條斯理地掀開茶蓋，撇著浮沫，一副靜待結果的模樣。
蘇若棠還想再爭兩句，畢竟入宮可不是小事，一個弄不好就可能惹來禍端。
可就在這時，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白光。
是系統(tǒng)屏幕！
那原本黯淡的界面竟亮了起來，右上角的能量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上漲。
她心頭一動。
難道說，只要跟宋知衡同處一個空間，或者有這樣直接的互動，系統(tǒng)就能重新積蓄能量？
這么一來，之前的顧慮似乎都成了次要的。
規(guī)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若能讓系統(tǒng)恢復運作，冒點險似乎也值得。
蘇若棠定了定神，不再推辭。
玉書果然手巧，先是利落地幫她解了身上的素色襦裙，換上那套水青色綢緞衣裙。
裙擺垂落時帶著輕盈的弧度，腰間系上同色玉帶，瞬間襯得她腰肢纖纖，原本略顯素凈的氣質也添了幾分溫婉靈動。
緊接著是梳妝。
玉書取來自帶的桃木梳，蘸了點桂花頭油，溫柔地將她的長發(fā)梳得順滑光亮，挽了個靈動的垂掛髻，簪上兩支珍珠流蘇步搖，走動時便有細碎的光芒晃動。
最后是上妝，她用細如牛毛的眉筆細細描了遠山眉，又蘸了點胭脂，在蘇若棠兩頰暈開自然的緋紅，唇上則點了點嬌艷的石榴紅，襯得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愈發(fā)瑩潤剔透。
不過半盞茶的功夫，鏡中的人便已煥然一新，眉眼間的清麗被恰到好處地放大，既不失少女的靈動，又添了幾分能登大雅之堂的端莊。
銅鏡里的人影瞧著陌生又熟悉，蘇若棠抬手輕輕撫過鬢邊的珍珠流蘇，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漫上來，倒讓她混沌的心緒清明了幾分。
“姨娘瞧瞧，這樣可好？”
玉書退后半步，對著鏡中影像細細打量，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得。
她的手藝在侯府是出了名的好，尤其是這妝容，淡一分則寡，濃一分則俗，此刻正襯得蘇若棠眉眼如畫，偏偏那雙眼眸里還帶著點未散的疏離，反倒生出一種勾人的風情。
蘇若棠還沒應聲，外間便傳來宋知衡的聲音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審視：“好了就出來?！?/p>
玉書連忙扶著蘇若棠起身，撩開門簾時，正見宋知衡放下茶盞望過來。
他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，從水青色裙擺掃到鬢間晃動的流蘇，最后落在她唇上那點石榴紅上，喉結幾不可查地動了動，才淡聲道：“嗯，還算像樣。”
話雖平淡，眼底卻少了幾分先前的冷硬，心聲也瞬間化作愛豆的癲狂。
【嘖嘖嘖，瞧瞧這小臉嫩得能掐出水，美到晃眼?。”入娨晞±锏呐餍沁€帶勁！】
【不行了不行了，這誰頂?shù)米“?！好想撲上去吧唧親兩口，就兩口！多了我怕被她扔出去喂狗！】
蘇若棠垂著眼，故意不去看他，低聲道：“謝侯爺恩典?！?/p>
她已經(jīng)習慣了這鯊雕侯爺，干脆直接忽略他不相干的心聲。
心里正在飛快盤算著方才短短幾句話的功夫。
系統(tǒng)能量又漲了些，看來這互動越是頻繁，能量積攢得便越快。
宋知衡已站起身，紫色官袍上繡著的暗紋在光線下流轉，他理了理袖口，道：“走吧，再晚些宮門要下鑰了?！?/p>
說罷率先邁步向外，步履沉穩(wěn)，紫色衣擺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微風。
蘇若棠被玉書扶著跟上，穿過抄手游廊時，廊下的海棠開得正盛，粉白花瓣落在她水青色的裙擺上，像落了片碎雪。
她偷偷抬眼瞥了眼前面宋知衡的背影，寬肩窄腰，步履間自有侯門公子的矜貴。
不愧是個霸道總裁出身的人，裝起逼來竟真像個人樣。
誰能想到，這人前風光的長寧侯，私下里竟會是個鯊雕穿越者？
正想著，宋知衡忽然停步回頭，目光落在她裙擺的花瓣上，眉頭微蹙：“毛手毛腳的?！?/p>
話雖不客氣，卻伸手替她拂去了那片海棠瓣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她的裙角，帶著點微涼的觸感。
蘇若棠心頭一跳，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，卻見眼前的系統(tǒng)屏幕又亮了亮。
能量條竟又漲了一小截。
她抬眼撞進宋知衡深不見底的眸子，那人已收回手，
【要不是瞅你今兒個美得跟剛從海報上撕下來的女明星似的，我高低得把你扛起來就跑?！?/p>
【磨磨蹭蹭挪得比老母雞下蛋還慢，再這么晃悠，宮門都該給咱上鎖燜飯了！】
可他嘴里也不抱怨，轉身繼續(xù)往前走，只留下一句：“跟上?！?/p>
得，要不是腦子里這串嘰嘰喳喳的心聲沒斷過，蘇若棠覺得自己此刻八成也得像府里那些丫鬟婆子似的，被宋知衡這副清冷矜貴的模樣迷得腳軟。
她暗自咋舌，提著水青色裙擺快步跟上，生怕再被那人嫌棄慢。
陽光穿過雕花窗欞，碎成一地金斑，青石板路上的光影隨著腳步晃悠，倒像是把時間都晃得慢了些。
兩人轉過影壁，前院的景象豁然開朗。
朱漆大門就在不遠處，門口已經(jīng)停好了一輛裝飾低調卻難掩華貴的馬車，凌風正垂手侍立著。
可就在這時，一道尖利的女聲猛地劃破了院子里的寧靜：“站?。 ?/p>